足殇-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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驻马屯这边实力渐渐壮大了,便在新首领朱许先的带领下,发起攻击。大家挥舞着五花八门的战斗武器,“嗷嗷”喊叫着以壮军威,朝夼里村反扑过去。
就在这时候,忽然听到身后响起了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人们回头一看,只见有一队官兵,足有二三十人,穿过柳树林朝这边奔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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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一路小跑来到县衙,经过一番周折见到了县令朱君。朱君听了石头的汇报,马上调集官兵,亲自带队前往夼里村解决事端。
按理说,一桩小小的官民纠纷,也犯不着县令亲自出马。但是,今天被扣押的两位官差身份不同。一个是知府大人的公子,另一个是自己的亲侄子。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朱君都当亲自出马,而且必将严惩凶手。一贯嚣张跋扈的牛家兄弟,头脑一热扣押了马元华和朱开宇,这才是地地道道的太岁头上动了土。他们倒霉的日子,马上就来到了。
驻马屯的村民们见来了官兵,便纷纷让开道路,让官兵通过。他们同时也放弃了进攻,站在柳林外面,隔岸观火。
官兵们走到夼里村村头,遭到了夼里村牛姓村民的攻击。因为这些官兵过来的时候经过了驻马屯的队伍,所以在夼里村牛姓村民的眼里,就认定这些官兵跟驻马屯是一伙的,因此,他们自然而然地产生了抵触情绪。
牛姓村民在牛家兄弟的指挥下,大撅铁锨木棍子挥动起来,有好几个官兵被打中了。就在这时候,官兵手中的枪响了。虽然是朝天放的,但是枪声还是把人们镇住了。现场顿时一片寂静。
朱君坐在马上,夕阳笼罩着他,把他的身影长长地拖在地上。他昂着头,默默地看着看着眼前的人们,显得特别冷峻,威风凛凛。
这场面让人窒息。终于,牛重天耐不住了,大声喊道:“朱君,我知道你是驻马屯人。你作为一县之父母官,本来应该一碗水端平。现在你却带着一大群拿火枪的官兵,前来帮助驻马屯打仇家,我不服!”
朱君冷冷地问道:“你是谁?”
牛重天一拍胸脯说:“我男子汉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牛,叫重天的就是我。”
朱君问:“就是你把县衙里派下来巡查的官差拘禁起来了吗?”
牛重天说:“他们轻薄我家儿媳,我岂能忍下这口气?”
朱君问道:“他们怎样轻薄你家儿媳了?”
牛重天说:“他们凭什么脱我儿媳的绣鞋?”
朱君说:“官差纵有不当之处,自有县衙处罚。你一介百姓,居然敢拘禁官差,想造反吗?”
牛重天听了这话,顿时惊慌起来。造反,那可是杀头的重罪。他擦了一把汗水,辩解道:“我一个小老百姓,哪敢造反啊?我拘押他们,事先并不知道他们是官差。当时跟他们索要公文看,他们又拿不出来。大家以为他们是冒充官差的歹人,这才拘押了他们。”
梅七巧插话道:“我跟朱大叔去你们牛家祠堂要人,已经说了他们是官差,为什么还不放人呢?”
牛重天否认道:“你们说了吗?……没有,你们什么也没说,来了后就跟我们动起手来。尤其是你,一鞭子给我把脸都抽破了,惹得两个村打起仇家来。”
朱君扭头看了梅七巧一眼,说道:“好了,你们打仇家的事情官府可以不追究。从现在开始,驻马屯和夼里村再打仇家的话,加倍处罚。牛重天,马上把你拘押的人放出来!”
牛重天转身看了看自己的儿子们,一挥手说:“把人放了!”
不一会儿,马元华、朱开宇和朱越风被放了出来,驻马屯的人拥着他们回到了村庄。牛重天和他的儿子们也回了家。朱君来到驻马屯,回家看了一眼,带着他的官兵回去了。
事情,好像就这样结束了。
然而,三天后的一个夜晚,一干官兵忽然包围了牛家大院,把睡在梦乡中的牛重天以及他的七个儿子,全部逮了起来,押到县衙大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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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秋天,乡民们非常郁闷。由于连续干旱,庄稼严重减产。自打去年秋粮因为洪涝颗粒无收,接着,今年夏粮减产,秋粮再次减产。家家户户的口粮只有那么可怜的一点,明年的日子怎么过,老百姓心中笼罩着厚重的阴霾。
但是朝廷的禁足令却一天比一天严格了。马元华被父亲派人硬生生弄回城里。朱开宇单枪匹马,也没心情再履行他的查脚员职务了。之后不久,他便不辞而别,回到城里继续领导他的天足会去了。
县衙派了另外一批查脚员下乡,每组四个人,各村各户查看妇女的放足情况。这批查脚员要比马元华和朱开宇他们严厉多了。
马元华和朱开宇基本上还属于宣传动员性质。而这批查脚员,实行的则是严厉的强制措施。他们走村入户,见到小脚妇女就命令她们脱掉鞋袜,查看是否裹足。见到裹足的女子,不但严令她们当场解掉裹脚布,还要当场罚银子。没有银钱的,就拿人家家中的实物抵充罚银。
这期间,他们也曾遇到过反抗,甚至还出现过因为查脚导致的群体事件,但是,都被官府派兵弹压下去了。
风声越来越紧,有人传言,说许多城市开始禁止缠足女子进入公共场所。还有的城市见到小脚女人上街,便要当街给小脚女人将裹脚布扒下来,等于示众一样。也有人说,漳州城里如果有小脚女人上街,就要用鞭子抽打她们的小脚,以示惩戒。
与此同时,官府还组织了宣传队,到集市上,甚至深入到各个村庄演出,宣传废缠足运动。他们演出活报剧,让男人们涂脂抹粉扮演小脚女人,学小脚女人一扭一拐地走路,丑化她们。
在强大的攻势下,有些女子受不住压力,开始放足。但是,她们又非常担心。担心自己一旦放了足变成天足,如果有一天缠足的风气再回来了,自己怎么办?嫁了的妇人担心自己放足后,丈夫会嫌弃。未嫁的女子担心放了足,将来找不到婆家。在缠足与放足之间,这些女性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吴氏和嫣红也时常受到查脚员的骚扰。这期间,吴氏还被罚了两次银子。后来,每当听说查脚员从村南进村,嫣红就和母亲从村北逃出去,一同逃跑的还有村里的许许多多女子。她们躲在山沟中,树林里,一直呆到天黑,听说查脚员走了,她们才敢回家。
县里还下达了指标,一级一级一直摊派到村。他们规定,你每个村要有多少妇女放足,必须达标。以何为证,就是以裹脚布为证。他们要求各个村庄的村长、里长,要把妇女放足后的裹脚布交上去,以证明女子放足的数量。里长们与本村妇女毕竟乡里乡亲的,哪好意思强迫自己的乡亲当面解开裹脚布呢?因此,他们只好动员村里的那些有钱的乡绅们,出钱购买一些新裹脚布。然后里长们拿了这些新裹脚布跟妇女们交换旧裹脚布,交上去应付公事。
这些上交上来的旧裹脚布,最后都集中到县衙的一个大仓房中,推挤如山,并且时时发出一种怪怪的气味。衙役们每天经过那个库房,都要捂着鼻子,一溜小跑。也有人跟朱君建议,将这些收上来的脏裹脚布销毁。但是朱君却不准,他说:“上面还要下来检查。”
官方与民间缠放足的猫鼠游戏,使放足运动的效果大打折扣。但是,还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现实情况是,已经缠足了的妇女,迟迟不愿意放足。而那些尚未缠足的小女孩,则得以幸免。在这样的形势下,已经很少有家长热衷于张罗着给自己的女儿缠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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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八日,马知府带着一干官员、精英学者以及记者们,浩浩荡荡来到了平县县衙。他们这次下来,就是要检查平县的放足成绩的。由知府为首的检查团,准备到各个县检查一遍。朱君主政的平县,是第一站。
朱君热情接待了检查团。他们首先和和气气开了一个简单的见面会,会上,大家听了朱君对于平县废缠足工作的情况汇报。然后,朱君就建议大家一起用餐。但是马知府却说:“咱们既然下来了,还是以公事为主。先让大家看一看你们县开展放足运动的成果,然后大家再喝酒吃饭。”
于是,朱君便引导着检查团去了那个库房。还没开库房门,那股酸溜溜、臭烘烘的味道儿就直往大家的鼻孔里钻。马知府问道:“什么味儿?”
朱君说:“这就是裹脚布的味道。”
马知府问:“味道怎么这么浓郁?”
朱君说:“这裹脚布本来就是从女人的脚上扒下来的,一根两根,味道尚能容忍,千根万根,聚集起来的味道就惊人了。”
马知府犹豫了,说道:“你就汇报一下吧,你们究竟扒下多少根裹脚布。”
朱君说:“根据统计,一共是一十二万两千三百四十六根。”
马知府说:“嗯,不错不错。既然这样,就不用看了吧。”
但是随行的记者却提议打开仓房见识一番,他们也需要拍几张图片为证。于是,朱君便命人打开仓房。仓房的大门一开,一股浓重的怪味儿顿时将所有的人包围了。密密麻麻的苍蝇“嗡嗡”嘶叫着从屋里蜂拥而出,顿时人们的身上脸上都爬满了苍蝇。
马知府喊了一声:“快跑。”顾不得风度,捏着鼻子,拔腿就跑。其他的官员学者们也都纷纷逃亡,就好像接到了地震警报一样。那些苍蝇像黑云一样跟着逃跑的人群,一直在他们头顶上盘旋。
只有那几个敬业的记者,屏住呼吸硬着头皮进了仓房,举起相机拍了几张照片。其中一个高个子记者,不知为什么忽然像中毒一样晕了过去。大家七手八脚将他抬到通风的地方,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胸脯,就差没做人工呼吸了。这记者醒过来后,第一句话就是:“万恶的缠足风气,真该彻底摒弃了!”
接下来就是招待宴会。然而,面对着满桌的珍馐美味,鲍鱼、香肠、龙虾、白斩鸡,在马知府眼里全部变成了一条条臭烘烘的裹脚布。他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翻腾,哪能吃得下。席间,他悄悄地埋怨朱君:“你们弄得那些裹脚布如此恶臭,真是大丢我的脸面。难道你们就不会讲一下卫生?”
朱君诚恐诚慌地说:“马知府,下官有罪!可这裹脚布本来就是臭的,下官要是派人洗了,又怕您说我造假。”
八十八、初吻
乡下的废缠足运动越来越紧,官府不断扩充查脚员的队伍,提高查脚员的权限。
同时,查脚员下乡查脚的时候,也调整了策略。现在他们进村查脚之前,都派人在村口把守,严禁有妇女逃出村去躲避。这样一来,吴氏也不得不放足了。因为那些查脚员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出现在眼前。已经被罚了几次的吴氏,已经心惊胆战了。
吴氏决定回城了。她想城里毕竟人口众多,也许查脚员不会像牛虻一样紧盯在身边。她实在不甘心彻底把脚放了。
这天晚上,吴氏悄悄地收拾好了家中的重要物品,装在马车上,然后,梅七巧赶着马车,默默地出了驻马屯。
他们在桥头遇上了朱石头。石头跳上马车,代替梅七巧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