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牛电子书 > 名著电子书 > 点一盏心灯 >

第22章

点一盏心灯-第22章

小说: 点一盏心灯 字数: 每页35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意,若逢画如知己,老师更不借斥巨资,或以自己的新作交换。许多画廊收了古画不易脱

手,更乐得换上白云堂的作品,反倒易于售出,怪不得有人说老师的画是有价证券。

  来客匆匆取出几张大照片,有全景,也有特写,画的正是飞瀑雷鸣,递到眼前,老人已

经笑说:“假的。”

  就在此时,画室一角,那画廊负责人在师母的协助下,将另外一幅4尺的原作,用师母

发明的滑轮升降架悬起来,但见笔意老辣、设色浑厚,正是近年的淋漓之作。看得老师频频

点头,似甚自许,收藏家见状,也就要求与老师站在画前摄影,原来那是先为画廊收购的作

品,收藏家在买画时为了确定为真迹,所以要求拿来请作者鉴定。至于另外带来的照片中作

品,一看便是赝品,自然这位聪明的收藏家是不会要了。

  我想,对于眼力不甚佳的收藏家,如果能用这种方法,应该既保险,又因为有画家同摄

的照片为证,而增加了自己作品的身价。只是若人人如此,老师岂不要忙坏了。

  二人离开后,我突然想起前一天傍晚有人拿了几张古画请老师鉴定,都是了不得的名家

之作:“昨天那几张画,真不真哪?我因为在客厅拍摄幻片,没看到!”

  “有真有假,沈作是真的,唐作可是赝品。”老师把笔停下来,叹了口气:“这些人大

有钱,也太不小心,几百万一张,买个假东西回来!”

  “您点穿了吗?”

  老人未答,继续画那瀑布的远景。门外的大鹦鹉则唱起整首的“梅花”,画室长几上的

石燕、胡锦,和檐下的画眉也应和了起来。

  “这只胡锦鸟是自己飞来的!”师母说:“外面一只最会唱的画眉,则是失而复得。有

一年那鸟飞走了,怎么找都找不到,老师伤心得很:突然鸟又回来了,只是在外面盘桓,任

我们怎么引诱,都没有用,还是老师托着笼子一招,居然就进去了,你说高兴不高兴。”

  老人也乐了,一边画远山,一画打开了话匣子,从他当年带着鸟、携著名兰闯关被扣,

怎么送去检疫化验、物归原主的故事,谈到了为了把自己寻得的珍贵兰花携回国内,所费的

苦心巧计,怪不得有一天中午我们站在门口等车时,他用手一片,片抚弄着廊下的兰叶,对

我说:“花草是通灵的,他们跟人一样,你要去摸它,去爱它,才长得好!”

  相信他表现的云情水意是如此,他由“观物以情”、“移情人物”,到“物我相融”,

由对大自然景象的观察、了解,到深深的爱恋,再以自己腕下的笔墨语言描述出来,正像此

刻所画的远山烟霭,表现出一种自然与心灵共有的动感。音响有共鸣,绘画与心灵的律动之

间何尝没有共鸣呢!

  “画云要多观察,停云、流云、雨云各有特色,譬如画停云,每每施于山洼溪谷之间,

水份不宜太湿、云头可略微整齐,以表现静止不动的样子;画流云,则要先以湿笔勾出动

态,再加淡墨分出光暗,云头不宜太清楚,以表现风吹云涌的感觉;至于雨云,则要云气与

烟雾相融、山色深沉、山脚空朦,表现那种烟雨凄迷的水灵墨韵。”

  正因此,白云堂画法中的云,不论是细勾、渲染或泼墨,都那么地生动。而“白云堂”

画室的名称,更表现了黄老师怀念慈母的白云思亲之意。

  年仅3岁时,父亲就过世,黄老师有一段并不顺意的童年。虽然从小爱画,却并不为全

部亲人赞同,有一次描绘时被最反对的舅舅见到,不高兴地对他说:“怎么不去学做生意

呢?画画如何能当饭吃?”每次谈到这段往事,老师都要笑着说:“所幸我还是不改其志,

如果当初听了舅舅的话,只怕后来只能成为一个差劲的小商人!由这件事,我深深体会到,

一个人做事,绝不能违背自己的兴趣,更要坚持到底。”

  老人的个性就是这样,如同他笔下“纯棉裹铁”的线条,有着柔韧的外貌与刚劲的内

在,譬如此刻,日影已经西斜,师母递上了一大把各色的药丸,可是老人一手送药服下,一

手仍不稍缓,飞快地为那瀑布做收拾工作。我突然想起早上黄安霞的话,停下摄影机问老

师:

  “您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

  老人左手一挥,头都没抬:“你累了就休息,我可不累!”说着,笔下更快了起来。

  实在扛了一整天摄影机,我还真是有些撑不住,只觉得脖子都僵了,可是90老人都不

累,我又如何叫停呢?所幸飞瀑告了一个段落,阿健正端进咖啡和点心。

  看看还有些时间,老师也毫无倦意,我把瀑布拿到客厅,换了张上个星期已经完成皴染

的一幅山水竹林,今天画最后一个阶段,应是设色了。

  一听要设色,老人的精神更大了。平常作画总是一气呵成,这阵子为了作书,硬是每张

画分成三次完成,真让他老人家觉得不过瘾。有好几回,欲罢不能,他似乎忘了这种分原

则,迳自画了下去,还是我硬抢下来,拿去摄影制版的。此刻看那作品终于可以完成,便见

他喜形于色,忙着调理颜料。

  虽然盘子有一大落,老师却总是用梅花碟:虽然颜料有的是,老人偏就爱选定那几个小

碗。问题是,正因为他每次调的颜色量都不多,使得即使在同一张画上的同一色彩,他却要

再三调配,造成作品上丰富的色阶。又因为一遍遍地重叠施色,使那画面显得更为深厚沉

浑。

  就像他此刻染那竹林幽篁,既有了先前的淡墨,再加上好几遍花青、藤黄、墨的渲染,

且将花青、藤黄、石绿混合著上,若非新眼所见,且全部录影下来,怎能相信这位90高龄

的大师,竟是如此费心地步步经营,而且是在那大多数画家都会认为没有必要的地方?

  或许正因为他在没有人看得出来的地方下工夫,所以能营造出没有人说得出的高妙的感

觉。从这段时间的观察中,我愈发了解没有一个人的成功是偶然的,也愈发现伟大艺人的精

妙处,绝非在当众挥毫表演,那短短数十分钟所能领会;甚至课堂上碍于时间限制,都难以

完全发挥,只有在长久的亲炙随侍之后,才能于那从容不迫的点染之间窥见堂奥。

  前景的竹林梁完之后,开始画土坡,老人并不将笔上的录色洗净,而直接调了赭石和淡

墨,从那竹林问的地面染起,由地带有褐色的调子,与青绿色的竹叶相映,使得地面显得鲜

明。他又接着将笔尖探人清水中洗了洗,其实与其说洗笔,不如讲只是略蘸些清水,再痉去

调了草绿和石绿,表现地面较前方的位置,那色彩虽然绿,却不甚鲜明,当必是因为原先笔

上赭石未洗净的缘故。我一面以摄影机追着他的笔触,一边问:

  “老师,您现在笔上是什么颜色?”

  “你看到了啊!花青、藤黄、石绿!”

  “是不是还有赭石和淡墨?”我真正问的目的在此。

  “没有!未料老人给了这个答案:“洗掉了!”

  “可是我明明看到笔上先前的赭黑没有洗净,您只是蘸了一下清水而

  已。”

  “没有!”老人还是坚持,像有些不高兴。

  为了探索一代宗师绘画的秘法,我不得不打破砂锅、追根究底,放下手中的机器,俯身

到那八尺长的大桌子上,盯着老师的笔:

  “您能不能拿张白纸,把笔腹压上去,看看笔问的颜色?”

  果然,在近笔根的位置是有些灰褐色的存在。

  由这段时间的细腻观察中,我发现老人在色彩上的多样混合,甚至使用相对的“补色”

相加,并将植物与矿物色相融,正是他的画即使用色非常强,却色不流于俗艳,反而显得浑

厚蕴藉的原因。本来有火气的色彩、墨色和线条,在他的层层渲染和色墨调和的过程中变得

沉厚,而且隐隐地在那沉厚的背面,露出刚健的骨气,就像是此刻,在老师自己都不一定知

觉中,由于能保留笔上一部分先前的色彩,一方面,降下了绿色的明艳度,产生做为前景的

力量,一方面也使色彩变得更为丰富,并减少了不同彩色在过渡时的冲突。

  70年多年的功力,加上老师早年在广州楚庭美术院的西画研究,和遍游世界名山大川

的经历,自然发展出他雄浑而多样的画风,与高妙的技法。这技法可以在老师不自觉中出

现,却是难以言传、无法全然道破的。

  接下来画竹林后的人家:想必是个大户,有着深深的庭院和讲究的门墙,老人在盖着瓦

顶的墙壁上,加了些直的线条,又染了些淡赭墨,表现因年久而龟裂渍污的垩圣土墙面;门

亭之间的房瓦下,出细细地以淡墨晕出日影。传统国画对于透视及光影通常不很讲求,但是

在老人的作品中,不仅采取了“定点透视”,而且对于阴阳向背,都有周到的考虑;至于天

空,传统画家多半留白,老人则常以色墨渲染,营造出白云堂特有的气氛。

  “对于墨线,或是先用淡墨勾,再以浓墨重复描一次;或是先用浓墨画,再以淡墨或色

彩重勾一回。”老人细细地勾染房舍:“我曾经和徐悲鸿特别讨论过这件事,一致认为这样

做,可以去除单独用浓墨画出线条的火气。”

  与徐悲鸿共事,应该是老人在重庆中央大学任教的时期。徐担任系主任,同时间受聘的

还有张大千和傅抱石先生,四人闲来一起游山写生,切磋画艺,当时他们是否想到几个人都

将成为中国美术史上不朽的人物?同济的砥硕是重要的,或放各人画风中的灵动,许多都是

在那时引发,最令老师得意的,不仅在于他可以称得上这三人作品的权威鉴评者,更是三人

作品的最大收藏家,且有的都是难得一见的兴会淋漓之作和“私房画”。

  “想当年,傅抱石的画,大家都说是乱抹,送人也不要,可是我收,他爱喝酒,画上常

铃印‘往往醉后’。我住在重庆郊外的一栋楼上,下面就是茶馆,常备美酒召他来饮,所以

收得不少好作品。有一次,一位漂亮的曼君小姐托我向傅抱石要画,傅先生画了一张,对方

嫌小,傅不过小姐,就重新画张大的,那张小画则成为我的收藏,真是了不得的好作品。张

大千送我的诗画,更是太多了,有一年同登峨嵋,他画的佛光,最是佳作。至于徐悲鸿的作

品,不但以前收,现在也不断地收。记得有一年他送了张‘三马图’给我,不知道怎么回

事,东卷西卷,居然被佣人混在报纸里堆到凉台上,所幸虽然风吹雨打,千寻万觅地找回来

时,倒还大致安好,水渍,洗五也就掉了。

  老人就凭着他过人的鉴赏力,成为富甲一方的大收藏家,许多作品,别人不敢判定的,

被他挑中之后,立刻身价百倍,他当年在广州东山的寓所是以卖三张古画的钱购置的,据说

现在的白云堂也是如此。而且他不但藏画,也藏磁器、玉器、印石。譬如现在题完字之后,

拿出来的印章,就个个温润。

  老人盖章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