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顺宗-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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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彰义军节度使节仗,严秦等一干将领也获得了奖赏,其中最开心的是李进诚和史旻,二人正式就任唐州和随州刺史,去掉了前面的“权”字。官军的又一轮攻势发动了。穿着暖和的棉衣,在惟余莽莽的大地上奔驰,真是一件写意的事情,可惜官军中多的是粗豪武夫,少的是多才文士。不解风情的得得的马蹄声踏碎了白玉翡翠,踏破了寂静的冬野。
山南方向,李愬遣方城镇遏使李荣宗攻破青喜城,派李忠义、丁士良、和史用诚拿下兴桥栅,生俘淮西猛将李祐。接着,又应侯惟清的请求,派李忠义袭击郎山,擒下了死忠的守将梁希果,侯惟清从此在郎山说一不二,一手遮天。
河南方向,大战之后第二天,阿迭光颜就率领全军主力四万余人渡过溵河,直逼郾城。两天之后,攻破淮西要塞陵云栅,斩首三千。随后连续攻破古葛伯城,石、越二栅。薛平也奏报败殷城之敌,拔六栅。随后王沛率军围困青陵,断绝了郾城守军的归路。
此时,因为吴少诚病重而更加灰心丧气的吴元庆已经回到蔡州,董重质率领骡骑军退守洄曲,郾城势单力孤,被官军攻下只是时间问题。虽然蔡州不断发来书信,鼓励或者要求县令董昌龄和守将邓怀金尽全力守城,但是董昌龄和邓怀金无疑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
对于董昌龄和邓怀金来说,目前唯一能够影响他们决定的就是他们的家人。出于惯例,董昌龄和邓怀金的家人都被扣押在蔡州做人质。得到青陵被王沛围困的消息后,彻夜难眠的邓怀金起身就去找董昌龄。
策马走在郾城的大街上,满目是残破的房屋,面黄肌瘦,呆滞麻木的居民,日日见到这种景象的邓怀金心中凭空多了许多焦急乃至恐惧。到了县衙,董昌龄却也早就起来,坐在大堂上正在发呆。屏退左右后,邓怀金简要地向董昌龄通报了青陵被围,后路已断的情况。然后问道:
“董县令历来足智多谋,可有好法教我?”
董昌龄家世代儒学相传,是淮西著名的文士,吴少诚欣赏他的能力,却不满他的思想,派他到郾城当县令的同时,为了控制他,又把他的老母杨氏扣押在蔡州,想来董昌龄这个孝子不会不尽心尽力。到底亲妈在别人手里攥着,董昌龄这县令干得果然很不错,年年得到淮西的奖励。可是自从朝廷正式下诏褫夺吴少诚官职,会兵招讨淮西后,董昌龄的心里就一直扑腾扑腾的,毕竟,对于一个儒学传家的士人来说,从贼是一件辱没祖宗,万分可耻的事情。
所以董昌龄每日都在发呆,如果不是火烧眉毛,邓怀金也不会找上门来。听邓怀金这么问,董昌龄苦笑一声,道:
“邓将军,董某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你如果有条明路,就指给我走吧!”
顺手将桌上的一张纸收了起来。邓怀金道:
“我的县太爷,我要是有法子我还能来找你吗?现在数万官军压境,咱们后路已断,郾城迟早会被攻破,咱们俩一个是县令,一个是守将,官军打破郾城,第一个要找的就是咱们两个。咱们俩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祸福与共。要不然我也不来找你。是明是黑,该怎么走,我邓某人现在全听您的。”
什么叫“明”,什么叫“暗”?董昌龄一听邓怀金的话,本来木然的脸上一下子有了表情。
两人一个管军,一个管民,平时公务上来往较多,私下里却没有什么交情。只是邓怀金这么说的意思,比秃子头上的虱子还明摆着。董昌龄沉吟了片刻,看了看手上的纸,决定试上一试。
很少见到董重质这么严肃庄重的邓怀金还是被董昌龄吓了一吓。董昌龄整理好衣冠,对邓怀金说:
“明路不是没有,就看将军肯不肯走。”
邓怀金急问道:
“董大人请明示。”
董重质道:
“其实邓将军心里很明白,明路就在城外,来问董某只是心里取舍不下吧?”
邓怀金听董重质这么讲,不禁讪笑道:
“董夫子果然是明白人,只是俺老邓的老娘还在蔡州啊!”
董重质黯然道:
“董某又何尝不是呢?”
说着将手中的纸递给了邓怀金,邓怀金红着脸说道:
“董夫子取笑了,俺老邓不识字。”
第五卷 长缨在手 第二十三章 … 孝子
“??????顺死贤于逆生,汝去逆而吾死,乃孝子也;从逆而吾生,是戮吾也。”
董昌龄抑扬顿挫,一唱三叹地把他的母亲杨氏给他的家书读完,对邓怀金说道:
“这是老母前月遣家人送来的家书。收到家书后,董某是日日辗转难眠啊。每日里既想不负老母所托归顺国家,又不忍心老母为我所累,被吴氏所害。官军已经兵临城下,也由不得董某再犹豫了。邓将军如果不愿为吴氏父子陪葬,董某愿意和邓将军一起,打开城门,迎接官军入城。”
邓六金一拳锤在桌子上,对董昌龄说:
“董大人,我邓怀金从小流落街头,不知道什么君臣大义,只知道谁对我好,我就要对谁好。世上对我邓怀金最好的就是老娘亲,是老娘亲背着我走街串巷,冲州撞府,东家要一口,西家要一口,把我养大。我邓怀金没有不能抛弃的人,唯有我老娘亲。我不愿意死是为了我老娘亲,为了老娘亲,我也宁肯自己死。所以,董大人,如果不能救出老娘亲,我邓怀金宁愿死守郾城等死。”
董昌龄一时无言,良久才道:
“邓兄,你好好想一想,以现在的态势,郾城肯定不守,到那时你被官军俘虏或者战死;而后官军攻克蔡州,伯母作为叛将至亲,也是难逃一死啊!即使皇上仁德,念伯母年事已高,赦免其死罪,流放千里之外,丧子之痛,流放之苦,伯母又能支撑多久呢?而且邓兄的妻儿家属都是叛逆亲属,遭人歧视,以后子孙后代该如何自立啊?”
邓怀金垂头许久,抬头问道:
“难道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吗?”
当晚,几骑快马从郾城的各面城门中疾驰而出。
郾城以北,官军大营。阿迭光颜端坐帅帐,击鼓聚将,发号施令。
“曹华!”
“末将在!”
“本帅命你率一旅兵马,明日午后前往郾城东南五里小山坡埋伏,听到号炮响,立刻向东杀去,截住蔡州援军后路。切记不可全歼,要杀一半,放一半。杀完之后,放炮三响。 ”
曹华一愣,但是仍然道:
“末将遵令!”
“姚子远!”
“末将在!”
“你也领一旅兵马,明日午后往郾城西南五里处埋伏,号炮一响,就向正南方杀去,截住南面蔡州援军,也是杀一半留一半。而后放炮三响。”
“末将遵令!”
“其他众将,明日随本帅攻城。听到三声炮响之后,立刻挥兵直入郾城!”
“遵令!”
从大帐出来以后,姚子远一把拉住曹华问道:
“曹兵马使,你看咱这位大帅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啊?让咱们杀一半留一半的。”
曹华也是一脸不解,道:
“我老曹也是一头浆糊啊。得了,还是按大帅吩咐办吧,省得到时候吃军棍。”
第二天,虽然官军势大,但是从郾城东南两个方向果然开来了蔡州的援军,只是士气低落,不似往日那么猖狂,连旗帜也恹恹地低着头,不肯抬头往前路看一眼。离郾城还有四五里远的时候,援军官兵就听到了郾城方向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一个个淮西兵的头垂得更低了。南面援军的副将看了看一脸败军之相的己方军队,无奈地叹口气,策马到主将前面道:
“将军,郾城方向喊杀声这么大,只怕官军攻得正紧,邓将军他们无法按照约定出城接应我们。而且兄弟们一个个也无心打仗,不如咱们??????还是让郾城的弟兄们自求多福吧?”
主将不吭声,继续不紧不慢地朝前走。副将愣了一会,还是跟上来道:
“将军,往日这官道上官军游骑来往不绝,今日却如此安静,莫非是有诈?想是官军侦知我军今日出援郾城,故意放我军进来,设下埋伏。如今已经被我军识破,我军将士奋勇杀敌,破围而出??????”
话还没有说完,主将已经眉开眼笑,道:
“还是你小子聪明。传我军令,我军遇上官军埋伏,全军掉头突围!记住,我军是杀伤甚众,成功突围!”
一听说掉头突围,淮西军士兵本来迟缓的动作立刻活泼了起来,只是这个时候远远地听到郾城方向传来轰隆一声巨响。主将和副将都愣了一下,道:
“这是什么节气,难道还有雷打吗?”
这个疑惑还没有解开,隆隆的马蹄声还有喊杀声就从西面传来。主将一夹马腹,道:
“果然有埋伏!”
笑眯眯指着副将道:
“你既然能够料到官军埋伏,想来也能知道怎么突围吧?”
副将见主将如此和蔼,不知为什么这个时候了他还有心情这么说,想来是主将想问怎么突围,于是立刻点头道:
“将军,我军立刻向来路撤退,退到前面山岗??????”
话没有说完,已经被打断,主将道:
“好,我就知道你小子行!本将军给你五百人,你为全军断后。断后成功,本将军必定向大帅保举你!”
“?????? ”
姚子远率领先头骑兵赶到以后,就看到淮西士兵在官道两旁跪满一地。见官军来到,领先一人高喊道:
“将军!小的们愿意弃暗投明,归顺朝廷!”
姚子远却问道:
“你们来了多少人呢?”
领头的副将道:
“三千人,从贾店出来的。”
姚子远一拍大腿,道:
“离一半还差一千呢。快!”
说着率领骑兵就从官道中间穿了过去,一边纳闷为什么这些降兵跪在两边,把路中间留了出来,一边喊道:
“本将姚子远,等后军到来,你们向后军投降。”
弥漫的烟尘飘散过后,副将咬牙切齿地说道:
“好心给你出主意,叫你个王八蛋坑我!”
见官军后军赶来,又高喊道:
“我们是归顺朝廷的义军,姚子远将军命我等向后军投降!”
南面、东面的炮声依次响起,扯开嗓子在城下喊了半天的官军在阿迭光颜的命令下停了下来。然后,郾城北门的吊桥放下,城门打开,邓怀金和董昌龄率领郾城守将出城,向阿迭光颜投降。
第五卷 长缨在手 第二十四章 … 雪 人
事后有人问道阿迭光颜,为什么为郾城的投降搞这么大的阵仗出来,阿迭光颜道:
“难得这二人都是孝子,故为成全罢了。而且郾城一拿下,淮西北面门户洞开,我军不战而下郾城,何乐而不为呢?”
其实阿迭光颜之所以这么做,还是因为他是孤儿。他早年父母双亡,和哥哥阿迭光进一道依托姐夫生活,那种父母关爱下成长的感觉,唉,不说了,君子成人之美。
官军进城后,站在城下,望着城上被官军的神雷轰出的一大片青黑,还有崩落造地上的青石碎片,摸摸自己现在还没有醒过来的耳朵,邓怀金和董昌龄都有些后怕,幸亏没有和官军对抗,不然只怕官军下城只是易如反掌。对于没有为吴少诚父子父子陪葬,郾城上下都极为庆幸。
此时的蔡州城和以往没有什么大不同,只是核心圈的少数人都显得狂躁不安。因为吴少诚已经昏迷不醒了。
昏黄的灯光照耀着洁白的雪地,蔡州城内破旧的房屋夹着静寂的大街,和往常一样,蔡州一到晚上就成了没有人活动的死城,只有大街正中的一群人,在积雪的大街上,借着引路士兵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