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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珠帘不卷夜来霜之沅沅曲-第116章

小说: 珠帘不卷夜来霜之沅沅曲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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忌属下,虽也攻占了大片土地,但所率义军向心力不足,影响了战术的发挥。唯有三弟子,机敏睿智,任人唯贤,战术上纵横捭阖,颇有王者之风,很快就占领了大隋的半壁江山。后来,大弟子与二弟子的二支义军也都归并到三弟子的麾下。这支队伍的声势越来越大,攻城略地,最终直逼隋都城下。

  杜沅沅听得心旌摇动,不能自己,禁不住问道:“后来呢?他们攻下都城了么?”听到杜沅沅的问话,杜子珏看着湖中摇曳的月影,面上显出奇特的神色,似是欣悦,又似是悲愤。良久,才回过头来,一字一顿道:“他们的确是攻进了都城,但是,带兵长驱而入的却不是三弟子,而是二弟子。”杜沅沅一阵哑然,心念转了又转,迟疑道:“那二弟子莫非一直别有居心?”杜子珏的声音似已有了恨意,“他本就是个狼子野心的人。”

  原来,二弟子表面上豁达大度,其实,却是个狡诈机变,心量狭窄的小人。自三弟子和小师妹定情起,他便怀恨在心。加上三人虽同时带起义军,但三弟子成就却远远在他之上。待后来三支义军合并时,三弟子俨然成了统帅。因此,二弟子已经不能再容下三弟子,他对这个自小一起长大的师弟竟然起了杀意。

  二弟子是个极有心计的人。他先以重金贿赂了军中诸多大将,暗中将三弟子的权柄架空。然后偷偷备下了毒药--蚀心散。同时,模仿三弟子的笔迹和口吻准备了一封书信,大意是一直不愿过这种打打杀杀的日子,又自认才能有限。如今大事将成,便将一切托付给二师兄,自己则去纵情山水。他的目的便是毒杀师弟,毁尸灭迹,造成三弟子悄然远走的假象,从而将一切据为己有。

  在攻城的前一夜,军中大帐摆下酒宴,为明日最后一战壮行。二弟子终于开始发难,他偷偷在三弟子的酒中下了蚀心散,并眼看其将毒酒一饮而尽。单等他毒发身亡后,便可大功告成。但是,他没想到的是,他在酒中下毒时,却被大弟子无意间看到。大弟子禀性醇厚,自然不愿兄弟相残之事发生。但大战在即,大弟子唯恐当众揭发,乱了大军阵脚。他原想偷偷换过毒酒,但还未及行动,三弟子已然将毒酒饮下。大弟子懊悔不已,但大错既已铸成,只能思忖补救之法。因此,他便派亲信在军中制造隋军来袭的假象,乘混乱之机将三弟子救走。

  军中混乱片刻便即平息下来。二弟子见大弟子和三弟子同时消失不见,立时便猜出是大弟子将人救走,但他并未追赶,反而庆幸不已。三弟子已饮了毒酒,自然是不足为虑。而对于遁逃的大弟子,他本在顾虑除去三弟子之后,要如何处置大弟子。如此一来,倒省了他的一番功夫。

  第二日一早,二弟子便召集了军中大将,当众宣读了他准备好的那封书信,堂而皇之地接收了一切,成了义军统帅。那时,大隋本就是强弩之末,义军不费吹灰之力便即攻入了都城。没过多久,二弟子便改朝换代,于金銮宝殿上继位称王。

  讲到这里,杜子珏忽然停了下来。杜沅沅听得心中急迫,追问道:“大弟子和三弟子后来怎么样了?还有那个小师妹呢?”

  情义难全

  杜子珏背负着双手,目光幽茫而深远,并未回答杜沅沅的问话。杜沅沅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在那里,

  湖面随风拂来澹澹的水汽,潮湿且冰冷。就如同杜子珏讲述的那个故事,湿漉漉地,重重压在人的心头。

  杜子珏沉沉的语声再度响起。

  大弟子带着三弟子一路出逃,但逃出没多远,三弟子便即毒发。大弟子拼尽自身的内力,好不容易为他续了片刻之命。三弟子自知命不久矣,便恳请大弟子完成他的一个心愿,到军营中找到小师妹,让他们见上最后一面。

  大弟子当然应允。乘义军备战之机,又潜回了军营。其时,小师妹已被二弟子软禁。大弟子也不知费了多少周折,竟真的将小师妹救了出来。

  小师妹见到已近油尽灯枯的三弟子,伤心欲绝。但灵枢老人的女儿,当然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她忍下悲痛,在三弟子面前立下誓言,日后不论付出多少代价,都要为他报仇。

  三弟子心中明白,彼时的二弟子坐拥重兵,他们根本无法与之抗衡。而且,他和小师妹虽然尚未成亲,但二人已有了夫妻之实,她腹中正怀着他的骨肉。此时复仇无疑以卵击石。因此,他便殷殷叮嘱,复仇不可操之过急,一定要将他的孩子养大成|人后再图打算。同时,他告诉小师妹,取出他们当年征战之时所得的财宝,作为复仇之资。这批财宝原本是备日后军饷之用,天意弄人,任谁也没有料到,今时竟会是这样的用途。

  三弟子弥留之际,让小师妹将他所说尽数写在羊皮纸上,作为留给后代子孙的物证。然后,紧紧握着小师妹的手,溘然而逝。

  自此,小师妹便寻了个偏僻之地,隐姓埋名,将孩子生了下来。那孩子长大成|人后,学得了一身好武艺,自然是要为他的父亲复仇。但是,二弟子统治天下数十载,羽翼已丰,单凭一两人之力根本无法成事。但三弟子的后代并没有放弃,这一代不能完成,便传给下一代,如此代代传承。而那个大弟子则因为内疚于不能救下三弟子,一直郁郁寡欢,后来竟不知所踪。

  夜凉如水,风里传来杜沅沅深深的叹息。这样一段充满了爱恨情仇,血泪交集的故事,怕是听者都会动容的吧。

  “你难道不想问我为何会讲这个故事?”杜子珏的声音幽长而清冷,似是蕴藉着淡渺得无法触及的忧伤。杜沅沅微微点头,并未回答杜子珏的话,却道:“可否让我猜一下那几人的姓氏?”说罢,也不待杜子珏答应,站起身来,一面沉吟一面道:“那大弟子姓沈,二弟子姓齐,三弟子姓宫,倒是小师妹,我却猜不出了。”话音未落,杜子珏苦笑,“我早知道,以你之能慧,必然能猜出其中原委。那几个弟子的名字分别为沈如信,齐阗瀼,宫挽戈,燕秋水。”忽然又睁大了双眼,“以坐拥天下,猜二弟子姓氏为齐;以你在密室中发现,猜三弟子姓氏为宫,都还说得通。但你怎会知道知道大弟子的姓氏?”

  杜沅沅也有些吃惊,“大弟子果真是姓沈的?这世间之事,实在是太过巧合了。”说罢,又解释道:“一直随在我身边的沈毓,你也见过的。今日我孤身进入隐斋,沈毓将他的佩剑交于我防身。我无意间闯入了密室,竟发现他的佩剑与密室内条案上的佩剑如出一辙。那佩剑名为‘湛锷’,想来,就是你故事中灵枢老人为弟子准备的其中一柄了。回南玉馆后,我问过沈毓,他说那柄剑是他先祖传下来。由此我便猜到,大弟子是姓沈的。没想到竟然猜中了。”杜子珏面上有惊喜的神色,喃喃自语,“想不到他们的后人,竟在数百年后得以重逢。莫非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你是否就是宫挽戈的后代?”杜沅沅忽然问道。杜子珏缓缓转过身来,目光注视在杜沅沅的面上。他的眉心一点点皱起,渐渐凝聚成感伤的神色,这份感伤似是挟带着百年的怨气与不平,呼啸而来。杜沅沅心蓦然沉了下去,干涩道:“原来你真是姓宫的。那,那昊祯是不是,是不是齐阗瀼的后代。”这句话虽短,却仿佛拼尽了她的力气。

  杜子珏接着杜沅沅的语声,斩钉截铁道:“是,你猜得全部都没有错。当今大齐的开国之君便是那个阴险狡诈、背信弃义的齐阗瀼。而我,便是被他害得惨死的宫挽戈的后人,我本就是姓宫的。”杜沅沅随着杜子珏那铿锵的语声不由自主地跌坐了下去,脑中轰然作响,她的爱人和亲人竟然是不共戴天的仇人,而且,这份仇怨还是一笔解不开的世仇。

  杜子珏继续道:“我们宫家,身负这样的血仇,从来都没有放弃。每一代子孙,自出生起便要受下复仇的任务。但齐阗瀼的后代坐拥天下,富阔四海。我们除了显帝时险些得手,其余却从未成功过。因此,到了这一朝,我们便改变了策略,利用大齐与笛羌的矛盾,与笛羌国缔结了盟约。”他看向杜沅沅,目光坦然,话语间丝毫不予保留,“就是你在暗柜中看到的一切。”

  杜沅沅几乎无法思考,只是一旁呆坐。杜子珏的神色忽然转为了怜惜,上前将她扶起,柔声道:“将你牵涉在内,只是一个意外。那年笛羌派来特使,却被你撞见,也连带知道了一些内情。爹为了保住秘密,竟支使人杀你。我顾念兄妹之情,冒险将你救下。天可怜见,你竟因落水而失忆,如此性命才得以保全。”

  杜沅沅怔怔道:“大哥!”杜子珏的面上已是郑重的神色,“沅沅,如今你已知道了一切,可曾想过要如何选择?”“要我选择?”杜沅沅艰难道。“是!齐氏与我宫氏恩怨纠结百年,你虽不是我宫家的女儿,却在这里长大。即便是爹待你不厚,但我是如何待你,你难道说与我们没有一点情份。但如今你却是大齐的贵妃,你心里还爱着齐昊祯。他日,我们定会兵戎相见。此时,你不做抉择,来日要如何自处?”

  杜沅沅听他说得咄咄逼人,毫不留情,每一字都象一根尖刺,牢牢地扎入她的心头。她不想听,不愿听,却又无处遁逃,慌乱之间,只得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去。猛然觉得脚下一凉,低头看时,穿着百樱锦绣鞋的一只脚已踏入了湖水之中。

  夏初的时节,湖水还带着凉意,虽不十分迫人,但一时之间,却也让杜沅沅的心底颤了一颤。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她的心却奇迹般地静了下来。

  “大哥,先不要逼我,可否听我说上几句?”杜沅沅的声音异常沉静,于静夜中听来,竟充满了一种奇异的安抚之意。杜子珏微有些讶异,却不由自主地住了口。

  杜沅沅不顾洇湿了大半的绣鞋,缓缓走上岸来。她的头脑从未象此刻一样笃定和冷静。从她有了真正杜沅沅的记忆开始,到查到了杜氏一门通敌的证据,到了解了背后的真相。她一直担心、忧虑、不安,她的出身、身份和感情使她在矛盾中不断挣扎和思索。但是,直到前一刻,她被杜子珏的言语逼得走投无路,踏入湖中的那一刹那,她的思绪反而清明了起来。

  除掉感情不谈,在这具身体之内的她,毕竟是个来自现代的灵魂。换言之,她原本就不属于任何一方。因此,她完全可以跳出身份的窠臼,更换立场,重新考虑齐氏与宫氏的恩怨。而在此之前,她顾虑重重,坐对愁城,反而先将自己困到一处,这样更加解决不了问题。

  杜沅沅脑中思绪如潮,她看着静立一隅的杜子珏,心中波平如镜。如今她已将自身立场换做第三方,对一切反而看得更加清楚了。

  杜子珏静静地看着杜沅沅,后者的神色愈发宁静,在月光的映照下,明润光洁,眉目之间隐隐有光华流转。这样的杜沅沅,竟让他感到有几分陌生。

  “大哥对‘义’有何看法?”杜沅沅的语声悠悠而来,杜子珏微微一怔,自然而然道:“公正合宜便为‘义’。”杜沅沅点头,又道:“那何谓‘大义’?何谓‘小义’?”杜子珏有些好笑,“你是在考我么?”杜沅沅神色不为所动,依旧道:“大哥可否为我释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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