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新明朝-第1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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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阁老更郁闷。他知道张首辅因为徐阁老资历不足,为了避免非议,所以今天会力保他这个盟友上位的,结果事到如今怎的变成让许天官当次辅了?
说来话多,其实也就短短片刻工夫。张首辅没有给别人太多的反应时间,甚至也不等许天官拿定主意,又开始了动作。
他在班列中寻找了几眼,不过老眼昏花看不清某分票中书立在人群中什么位置。只好继续对圣母太后奏道:“分票中书之设,本为内阁无首,辅臣相争。今若有次辅在阁,此职事便冗余无用,又易生政出多门之纷扰,便如与老夫同时接旨之失误。故而大可罢去此位,奏请圣裁!”
这点众人都听得很明白,张首辅的第二刀,便是打算削去李佑所任的分票中书这个职位了。纷纷表示对此很理解,就凭李大人那凶狠的表现,生生以一己之力逆转了老首辅精心设计的大好局面,被打击报复实在正常,是个人遇到他这样的都不能忍。
太后依然没有犹豫:“准!罢设分票中书。李佑数次目无纲纪,诽谤大臣,免去职位差遣,黜落出京!”
可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殿中都是明眼人,许道宏大人也没有站出来力保。这并不表明他已经放弃了李佑,再说李佑也确实不合适继续在内廷为官了。
他要当了内阁辅臣,难道还留着分票中书来钳制自己?况且这个处置比较轻,是可以接受的。所以没有必要据理抗争,导致再次触怒太后引发不可预料的更严重后果。
太后大概因为一时找不出杀人放火这类更大罪名,只判了李佑一个“免去职位差遣”和“黜落”。
这里面每一个词都有特指含义。首先,只是免去一切职务和职事差遣,并不是罢官,李佑仍保留了官员身份,不过要重新待选上岗。其次,黜落表示要将李大人外放出京,但不得升级。
还要解释一下,大明官场中因为京官尊贵,所以京官外放只要不是升级,都可视为处罚。
但这样的处罚也有轻重之分。轻一些的就是黜落,表示你品德或者才干不足以留京,降到地方使用,例如七品御史降到地方担任七品知县,就是黜落处罚。重一些的就是以罪贬谪,一撸到底直接贬成八九品小杂官,著名的杨慎和王阳明都有过此类遭遇。
李佑被太后处罚,显然就是上述两种情况里的前一种。别人一想这厮才十九二十岁,就算被降到地方当六品也很惹人眼红,来日真的太方长了,压一压也好,所以也就懒得帮李佑说话了。而且以李佑的出身,在京城暂时也没有好衙门可以安置,去那些三流清水衙门当属官还真不如去地方衙门熬正印堂官的资历。
就连李大人对此也有充分的心理准备,并不感到意外和悲愤。如果首辅和太后铁了心不惜代价,他肯定保不住内廷位置。
内廷毕竟是内廷,不是外朝部院,要是一个秉政太后和首辅联手连内廷官员都处置不了,那趁早可以退休了,还出来搞什么朝争。以前太后可以看许天官的面子,眼下今非皆比,被赶出宫廷也正常。
所以李佑早有牺牲觉悟了,指望重新选官选个好位置而已。反正在根基牢厚的情况下迟早会升上来的,他在京城镀金熬资历交结人脉也不是白混的。
为什么还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呢?难道老首辅为了干掉他这个分票中书,不惜以推许天官上位为代价?这风烛残年的宰相大人该有多恨自己……真是分外荣幸啊。
李佑边想自己处境,边要上前谢罪陛辞,却见张首辅没有停下,仍然继续奏事,他只好止步静听。
“臣乞休致仕。”老首辅缓缓叩首道,语气不再激烈,很平静。
虽然今天的惊人炸雷有点多,但这一次绝对是最响亮的……
无论敌友,众人都动容不已。已经在朝近四十年,入阁十七年,担任首辅十二年,托孤辅政五六年,养病两年多的一代擎天之柱终于也要归去了吗?
莫非他今天被打击的不轻,终于服老,所以先大公无私的推荐许尚书次辅,后报复李佑,最后自己辞去?
慈圣皇太后惊得从宝座上耸然站立,大大失态了。她原本不过深宫妇人,丈夫驾崩后不得已临朝视政,正是有张老首辅的支持,才稳定住朝局并安然至今。
殿里只有李佑没什么感慨。指望他这样的人对第一次见面的老头子心生什么感触,那也太玄幻了。
事有反常即为妖,多疑的李大人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此时,老首辅推举彭阁老或者徐阁老继任首辅,那么许大人得到的次辅还有多大价值?
原本首辅因老病不在阁,当了次辅就和首辅也差不多了。现在假设张若愚临走前,推举彭、徐中一人继任首辅,那就不存在首辅不在阁情况了。有首辅这个一言九鼎的人物在上,许大人的次辅还不照样看人眼色?而且与首辅不对付,日子估计不好过得很。
不仅仅是假设,李佑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从方才第一步推举许大人为次辅,老首辅就在布局了!
钱太后直接特简许大人入阁为次辅,没有征询任何意见,看似简简单单占了大便宜,但也是开了今日之先河啊。
接下来,如果老首辅荐举彭徐继任首辅,太后又是一个乾纲独断的特简准许,谁又能说上什么话?许天官这边即便有意见能轻易反对吗?难道只允许你特简入阁超迁为次辅,而不准别人特简进位?
难怪老家伙莫名其妙的推举许天官当次辅,原来不单单是为了迷惑麻痹对手,更是为了在这时候堵住悠悠众口!通过这一步叫许大人无话可说!
李佑又想起老首辅的第二步动作,罢掉分票中书。没了分票中书,内阁中谁还能制约首辅和大学士?如果他仍是分票中书,与许大人联手未必不能与首辅一拼,但他却被罢斥了!
原本都以为老首辅仅仅是为了打击报复他!看来不是这样简单的,通过这一步使得内阁中彻底没有可以钳制首辅的力量了!许大人没有力保他算是着了道儿!
第三步,肯定是先辞职,再顺理成章推自己人继任首辅!
这个老头子果然有手段,老而不死为贼也!李佑简直要破口大骂。一个连天下第一官位都敢爆出去不要的人,算计起来太强大了!再年轻五十岁,活脱脱就是另一个自己!
为了许大人上位当第一辅臣,他冲锋陷阵力挽狂澜,为破局做出巨大牺牲。不但内廷分票中书没了,还被黜落出京,换来的就是这个寄人篱下的次辅位置?
看着很多人仍在唏嘘两朝宰相的离去,感叹一个时代的背影……李大人出离愤怒了!真是感到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他非常讨厌算计不过别人还吃大亏的感觉!尤其是在自己付出重大牺牲的情况下!
不要以为本官没有留着金手指,今天谁也别想好过!热血上头的李大人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陛前,高声叫:“臣有本奏!”
张若愚正要继续说什么,却被打断了,现在他可不小看这个年轻人了,转头喝道:“你已被朝廷罢免,有何资格立于殿上!还不退出!”
听到首辅之言,钱太后也找到了泄愤机会,下谕道:“狂妄无礼,屡屡冲撞朝仪,左右拿下廷杖三十!”
廷杖?李佑尚未反应过来,便被值殿锦衣卫扑上来拿住了,硬生生向殿门外拖去。
众臣目送李大人被押出了殿门,很为他可惜。懂行人都晓得,在如今的大明朝,被廷杖机会太宝贵了,李大人如果是犯颜直谏被打了简直是莫大荣光、留名青史!但他却是因为冲撞无礼……太可惜了。
正摇头叹息间,忽然听到李大人在殿外高呼(一定在振臂罢)道:“监生血案,圣母与首辅心虚不敢听乎!本官仗节死义定要一查到底!”
第281章 半虚半实的底牌
不知从何时起,对国朝文官而言被廷杖成了华丽的演出,一朝成名的最佳渠道。哪个大臣若被廷杖几十下,便立刻能以节义敢言的美誉名扬天下,只要熬过不死,便可回了家摆酒庆祝自己要青史留名了!
对自己身体素质有信心,故意批龙鳞、犯天颜去骗廷杖搏名声的也大有人在。从这点不得不说,的确是一个很扭曲的世道……
不过李大人表示,他这次被廷杖绝对不是骗来的,确实激怒了太后而已,只是既然要被打廷杖了,借势装的壮烈一些也是人之常情。
虽然李佑已经被押到了殿外阶下,但喊出的口号仿佛回响于殿中,嘴舌功夫了得的人嗓音一般都很清亮。
能上殿议事的这些大臣,秉性再正直也会被今天这环境感染出几分“阴谋论”的思维。
六监生案?太后和首辅心虚?李大人高呼的这两句被连起来想后,使人觉得很意味深长。某前中书即便胆大包天,也不敢在这事上胡言乱语罢,莫非今天太后与许大人突如其来的不对付,有这个因素在内?
诸卿虽然嘴上从来不提那件案子,但心里一直默默关注,在大政归属问题上,这是个具有风向标意义的案件。不管是就此沉寂也好,旧事重提也好,估计都有其深刻政治含义。
老首辅张若愚晓得夜长梦多,咳嗽一声便要再次奏事。但宝座上的钱太后也忍不住陷入了沉思,没有呼应首辅大人。
在慈圣皇太后心中,国子监六监生这件事,必然是某些有从龙心思的人制造出来的。当初她也知道不可能压抑住这种想法,淡化处理最好,所以只打算给那几个冒失到大不敬的监生小小惩戒,让国子监领回去自行处分。孰料一夜之间六人便齐齐暴毙了,事情反而更加离奇。
即便如此,她仍然选择了继续冷处理,并不想在被热议时候对这个话题纠缠不休。要知道,无论查出什么结果都是一场动荡,很可能只会造成越来越激烈的后果,这个涉及到亲政的话题越热,她越不安稳。
而作为皇太后,自然不怕将事情拖着,就算被怀疑也没人敢来审她,拖到渐渐淡出别人记忆最好。
但这不代表钱太后不想搞清楚其中内情,或者说想真正了结此事,以免莫名其妙的背上污点。想当“女中尧舜”就不能被看做暗地里害死上书监生的阴毒小人啊。
前阵子石祭酒极力推荐李佑去查案,她觉得时机已到便同意了。对李佑的办事能力,钱太后还是比较信任的。关键还在于她相信李佑是个心灵剔透的明白人,该处理的首尾李佑一定懂得如何处理的,该把握的真相李佑也一定懂得如何把握的。
今天李佑突然跑过来上朝并议事,钱太后本来没有多想,现在才意识到,莫非只短短数日便已经有了结果?居然在眼下这个廷杖时刻才拿出来骗声望!
老首辅又等了等,正想着是不是开口,却见许大人忽然对太后道:“李佑所言实属骇人听闻,内外惊疑,该传唤上殿问清以正视听,方可再论其他。不然朝廷仓促行事,万一出了差错徒惹笑柄!”→文·冇·人·冇·书·冇·屋←
殿中众人皆点头称是,许大人这话深的人心,能把风向看清楚了才好表态的。
却说李大人被拖到殿外,喊口号归喊口号,即便喊得再卖力气,执刑锦衣卫也是充耳不闻,并不关心他叫嚷什么,依旧有条不紊的开始准备工作。
先将李大人固定在地板上,再掀起肥大的官袍,扒下外面两层裤子,最后抡圆了杖子就打。太后的随身中官麦公公在一边计数,还有不少殿外侍卫聚拢过来强力围观。
这些侍卫亲军有不少当值多年的,细细回想宫廷掌故,仿佛自从景和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