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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

奋斗在新明朝-第2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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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谨奏,凤阳巡抚悍然将李佑赶出辕门骤生事端,其中是否有弊情须得仔细勘察,不然何以服人!另奏,今年黄河多事,杨负兼管河道当有其责!”

“功臣被劫,众议难平,恳请朝廷明察,以昭公论,以快人心!”

说话的人不多,也就那几个,但几乎形成了一边倒态势,因为有心为杨抚台开脱的此时也不好开口。

盱眙知县是绝对不敢拿此事欺弄朝廷,所以事情发生是肯定发生了。但究竟内情如何,他们远在京师,距离淮泗差不多两千里之遥,谁都是雾里看花。这种情况下,谁敢保证杨巡抚百分之百没有过错?

在这样的大事上,如果为杨巡抚辩护,事后万一查出杨巡抚犯了错,岂不自寻烦恼?

因而除非是与杨巡抚关系好到同进退的铁杆亲友,真没必要将自己投入浑水中,最多稍微偏帮几句“杨大人不像是这样的人,没有实据还是别妄加评断了”。在气势上,就比帮李佑说话的落了下风。

次辅许大学士今天一直没有说话,作为一名已经极其接近人臣极点的理智型官僚,需要考虑的问题更多。再说打前阵有别人,到了他这个位置,不用轻易表态。

自己派系中一个嫡系正六品与派系外一名份量很重的封疆大吏起了冲突,必须要深思熟虑的仔细权衡其中利弊,而不是一味的无脑偏帮。有时候过度袒护不是帮人,而是害人,政治中通盘考虑后该妥协时还得妥协。

其实许次辅的这种思维方式是李佑能够理解并能想象到的,毕竟他在内阁庙堂里以最激烈的方式熏陶锻炼过半年多。但也是他所担心的,让别人妥协,李大人乐见其成,但妥协到了自己的功劳簿,李大人就不能接受也不想接受了,不然也不会闹出这几本奏章。

是的,许次辅的思路很对,但是朝中气氛俨然变成了如此这般……本来氛围势均力敌或者说稍微偏向二品的杨抚台,但经李佑渲染出悲情,又大不一样了。

局面若此,这时如果他还不为李佑说话撑腰,未免就要惹人生疑了。反过来被视为寡情薄义也不好,大家都知道那李佑帮过他立下了汗马功劳的。

于是许次辅站出班列,用一锤定音的语气道:“功德也好,德行也罢,都有一个德字。祖宗神明在上洞照烛见,岂可只论功绩不论品德?即便祖陵之功绩李佑与杨抚台各有其半相争不下,但若以德相论岂可混为一谈?”

“李佑高瞻远瞩决泗州,为朝廷背负骂名至今无怨无言,在大堤防洪身先士卒,危急时刻以死殉节,都是确凿可查之事。杨抚台决高家堰泄洪是否有效尚还存疑,况且他在祖陵频频遇险时不见作为,只最后听到祖陵脱险时便急急上疏邀功,又坐看李佑在辕门外陷于暴民之手,此可以称为德乎?可以礼敬祖宗乎?”

最后许次辅又搬出一句大杀器:“我读书尝闻,山河之固,在德不在险……”

殿中群臣心里齐齐一句,我靠!不愧是次辅大人,一出口便将二人争抢功劳的问题拔高到“意识形态”的最高度,虽然虚伪的令人想吐,但谁也没法公开否定。

太后无奈,下旨道:“着有司寻找李佑下落,劫持李佑者就地正法!工部为李佑叙功进奏。”

又加了一句,“今岁黄淮河务不妥缘于水势过大,李佑遇险是杨负无心之失,换他人也无可作为,对凤阳巡抚衙门不必苛求。罚杨负降薪一级,原职留任。”

又是搞平衡,不过众臣也都习惯了,没有什么异议。

正要散伙之际,忽然新的奏章送进了大殿,文书房太监禀告道:“此乃李佑上奏。”

按说这不合规矩,但文书房早得过太后的喻示,李佑的奏本到了时,要第一时间送到她眼前。

李大人的第一本奏章引人注目,可惜传阅过后令人失望,没有任何猛料。

“……祖陵危难之际,臣未想及身家性命,一心力保祖陵不失,决堤灌城有此遭遇咎由自取。

泗州民众故园尽毁,满目洪波,一时愤激乃人之常情。朝廷自当勉力抚慰,择地安置,多加恩惠,缓缓消之,万万不可火上添油。

至于臣所受委屈,泗州民众情有可原,望朝廷勿以此为念,要以灾后民心大局为重。劫持臣之民众,已受朝廷感化认错,并将族中女赔与臣为妾室,既与臣和解为亲戚,便望朝廷不再追究。”

许大学士本来还是半信半疑的担心李佑安危,看到这本奏章便确信无疑的忍不住为李佑再次哭笑不得。理由很简单,李佑是宽宏大量到以德报怨的人吗?这杨抚台真是朽木不可雕也,而那李佑真是风采依旧,已经被打压到地方孤军奋战了,死狗也要上墙的精神和战斗力却丝毫不削弱。

第366章 遇到真戏真做的

李佑的奏本内容,超乎所有人意料。能言善辩的李大人一不谈自己的功绩,二不谈巡抚的不是,三不谈自己的委屈。通篇只是一味的替泗州百姓说情,隐隐间“以德报怨”四个大字在纸面上晃来晃去。

许次辅刚刚大谈了半天“以德治国”,这李佑就抛出一篇“以德报怨”。若不是二人相隔两千里,绝对没有在短短几天互通消息的可能性,只怕都得怀疑二人互相串通了。

只能说,太巧合了,不约而同的巧合了。有其必然性,又有其偶然性。

却说在盱眙北边山脚下,躲藏着避免被外人发现的李佑渡过了近半年来最悠闲的几天,悠闲到可以蹲在水边,对着自己的倒影端详了整整一个时辰。

他的左脸颊一道浅浅的划痕,右脸颊一块明显的青肿,形象大坏。

他娘的,自从到了泗州就没好事,先是守堤守的面黄肌瘦,后被女刺客在脸上划了一道,再后又被不知道谁打了一拳。若有熟人看到自己这段时间的面貌,估计英俊潇洒的名士形象全完蛋了。

一股天然的素香飘进鼻孔,闻香识人,不用抬头看李佑便晓得是谁来了。

俞琬儿将珍贵的一碗白米饭和一碟咸菜放在李佑旁边,“郎君不要看了,这点伤势过得几日就大好。”

“让你们假装围攻我,还真有动手的啊?”李佑不满的说。

俞娘子叹口气,“你说要演的像一些。”

“那也不能这么不小心!”

俞娘子无奈道:“不是不小心,是真有想打你的,所以就趁机……”

李佑无语,半天才说:“那你叔父去找抚台告我的状时如此卖力气,也是真情流露了?”

俞娘子想了片刻,诚实的点点头。

什么叫假戏真做,李佑算是领教到了。但也没法子,俞家村这些人已经是能找来的与自己最亲近的泗州民众了,也只能依靠他们了。若找了别人,就不是假戏真做,而是真戏真做了。

自从泗州被淹没后,俞琬儿的叔父,也就是俞家村的老族长这些日子对李大人就不像从前那么热情了,冷淡许多。

但老族长也得面对现实。一来李大人是俞琬儿事实上的男人,二来说什么泗州城也是没了,他们全族大概要顺着俞琬儿的想法,彻底迁离淮泗地区去高邮定居,这还得靠李大人安置。

李佑吃饭时又想起自己的计策,各种奏章大概都已经到朝廷了罢,想必很快就该出结果了。正得意时他又忽然冒出了新灵感。

自己要不要诈死?一般死人得到的封赏都是超过活人规格的,等超规格的封赏下来后,自己再上演一出死而复活的把戏,那朝廷也不会好意思把封赏要回去罢。说不定能混个伯爵……

算了,还是别太过分了,要适可而止啊,不想再多生枝节的李大人忍痛否定了自己的新灵感。

俞琬儿看着郎君吃饭,担忧的问道:“你们官府真的不会来寻我们俞家村的麻烦么?若传出去都会说我们劫持官员的。”

“放心好了!”李佑头也不抬的答道:“我早有预案,只说你们被我感化认错了,又纳俞氏结成了亲戚,已经彼此一家,所以既往不咎。”

“若奴家委身为李家妾,那回了高邮杜家,这身份何以自处?”

李佑笑道:“瞧你也是个聪明人,怎的也纠结起来了?也就是在奏本上一说,朝廷哪有这个闲心关注什么无足轻重的妾侍。你就当做没有此事,去杜家该怎样还怎样,继续以杜正简偏房身份主事,过的一两年事情都顺了,你就可以离开杜家。”

俞娘子低头道:“奴家能相信你么?”

“卿若不负我,我必不负卿。”李佑郑重道。

李大人冒充被劫持与俞家村一起生活的这段时间,还是挺苦的。那俞家村等同于逃难,能有什么好日子过。李大人住着临时搭建的茅草屋,吃着米饭咸菜,已经是贵宾级别待遇了。

如今奏折上了,李大人也将俞家村人“感化”了,并且已经结亲“和解”。就没必要留在这里吃苦了,他便“脱身”回了县衙宾舍等待朝廷诏书。

若朝廷诏书下达,汛期也差不多结束了,李大人就可以带着功勋回扬州城花花世界去也。

又过了两日,巡抚行辕使人来传话,说是诏书到了,叫李佑去行辕一起接诏。这诏书是通过驿传送到的,没有派传旨天使,所以来的这么快。

诏书内容不过是将太后的口谕转为书面语,核心就两点,一是这次李佑是首功,等待工部叙功进奏后,赏赐将会下来。二是凤阳巡抚杨负降俸禄一级,原职留用。

对此杨大人又失望又欣喜,失望的是最终也没有从李佑手里将祖陵之功夺下来,只能继续眼红。

欣喜的是,朝廷将他轻轻放过了。本来杨大人最担心的是朝廷追究他防汛不利的责任,所以他拼命抢夺祖陵救险的功劳,为的就是遮掩自己的失误。

从这次处分看,朝廷应该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了,虽然没能将大功抢到手很遗憾,但能部分完成心愿,保住官位也不错了。至于某些后账,以后再算。

各逞心机闹过了这一场,再见面时杨大人对李佑的态度十分冷淡。李佑当然与杨抚台也没有什么可说的,领了诏书,便告辞出行辕。

咚!县公馆大门紧紧地被巡抚的门官重重关闭了。巡抚大人的手下仿佛要通过这种声音表达对李佑的不满。

李佑刚刚出了大门,突然听到凄厉的竹哨,一眨眼从巷口涌出数十人逼向他。

这是怎么回事?李佑可以确定,这些人绝对不像上次那样是他安排的。他此刻身边只有十来个护卫,挡住数量不多的小民足够了,但彻底挡住这百十人肯定没希望的。

遇到真戏真做的了!李佑下意识想道。还好这是在巡抚行辕处,有巡抚亲兵营保护的,李佑打定主意,迅速转身。

砰!砰!砰!他快速敲打着公馆大门,先进去避难再说。

十来个护卫紧紧将李大人围在中间保护,并已经与围上来的暴民动起手,局面岌岌可危。

怎奈公馆大门令人绝望的紧闭不开,李佑背靠大门退无可退。过了好一会儿,里面门官才传话道“我家老爷说了,李大人不要故技重施了,且自行去吧。”

杨巡抚摆明了不相信他,只以为他故意又找了民众演戏!被困在门廊下的李佑郁闷了。

第367章 成交

公馆行辕门官好奇的探出头来,人群中当即有人喊道:“我等乃是李大人招呼来的同伙,大爷勿要担忧!”

门官叹口气,果然如同自家抚台老爷所预料,便又将头缩了回去。

李佑狠狠踢了一脚大门,无可奈何的重新转过身。朝廷诸公远在京师,对于他前些日子被劫持的事情或许信了,但杨抚台就在盱眙驻扎,对眼皮底下发生的事情怎么可能没有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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