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新明朝-第4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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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天色一直不是很亮,堂中光线也有点暗,店中伙计领着一位四十岁左右,身量较高,方脸大耳富态的中年人进来。他拱手见礼道:“在下王应策,在杨员外手底下讨饭吃。”
高掌柜请王管事入座,上了热茶,没去问煤,却先问道:“不知贵方主人家来了没有?在下要提早安置好住宿,免得手忙脚乱招待不周。”
王管事答道:“多谢大掌柜挂念,今次杨员外没有亲到京城,这批煤交与我做主。”
原来这杨员外知道京城水深,自己这样送煤,只怕要招致些纠纷,故而出于谨慎心理不敢亲自前来,只让王管事负责。
王管事押着车队到了京城东北三岔口,遇到泰盛煤铺派来守候的两个伙计,对上了李大官人和钱国舅的人名,便知道这是今次前来交易的客户了。
于是王管事与一个泰盛煤铺伙计先行一步到了这煤铺,欲先把该谈的谈妥了,运煤车队则与另一个煤铺伙计慢慢的在后面走,等到了煤铺直接卸煤。
在泰盛煤铺内院堂屋中,高掌柜与王管事又寒暄了几句,开始步入正题。王管事开口道:“这次兄弟我奉命运了四十大车煤炭,我们员外是个爽快人,说不必细算,每大车只按两千斤计算,四十大车总共算作八万斤,多余的零头只当见面礼了。”
高掌柜称赞一声,又问道:“不知什么价格?”
王管事先低头喝过茶,“听说京城煤市上的价格已经涨到每百斤四两银子,贵店要收我们这些煤……只作价每百斤三两如何?”
这个价格一出口,高掌柜与立在边上看热闹的李佑齐齐震怒!
王管事说的煤价四两,乃是煤市里煤铺外售的价格,当初只是一两,这段时间涨了三两才变成四两。
如果按照王管事的价格,泰盛煤铺以三两吃入四两卖出,那么这段时间上涨出的三两利益中,岂不二两都被王管事拿走,泰盛煤铺只能分得剩余的一两?所以高掌柜很不满意。
李佑更不满意,因为通过钱国舅联络时的定价是每百斤二两,怎么到了这个王管事嘴里就变了卦?如果一开始就知道这么贵,他是不会答应帮忙卖这批煤的,现在却临时涨价,又是什么意思?
更何况他李佑卖这批煤,打算以便宜价格出售,所以经济账是第二位,只要不赔钱即可,而政治账才是第一位的!如果以三两价格吃进,那再卖出时,价格与那些囤积居奇的奸商有什么区别?
将高掌柜的神色看在眼里,王管事镇静自若。至于李佑,他没放在眼里,瞧这年纪,肯定是主人家着重培养的子弟,专门派在这种场合旁观学习并积攒经验的。
高掌柜之前听李佑透过底,道是这批煤的价格可能是二两左右,便还价道:“王管事这个价钱,十分的不公道。依我看来,每百斤二两还可以商榷。”
王管事放下茶杯,嘴角闪过一丝占了上风后的得意轻笑,语气更加强硬的说:“不用商榷,就是三两。”
他为人精细狡猾,方才进煤铺时,打着如厕的名义偷偷在煤铺后院转了转。却发现煤铺后院是空的,没有看到半点存煤,于是他立刻就对泰盛煤铺的现状有了几分猜测。
现在煤情紧俏,煤价高涨,正是囤煤赚暴利的好时候,然而泰盛煤铺却没有存煤,这说明什么?至少说明泰盛煤铺已经断了煤源,陷入困境之中!
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这不重要,他只管抓住机会而已。来此之前,东家杨员外许诺过,底线是每百斤二两,但在二两之上能赚到多少就看他自己的本事。
高掌柜当了这么多年掌柜,对这种场面习以为常,做生意的人谁不是一次又一次的讨价还价过来的?
再说现在自己这边等米下锅,确实也有求于人,落了下风时只能一点一点的慢慢谈了。但无论如何,也要将这批煤留下!
他心里想了想措辞,神态不卑不亢中正平和,正要与王管事说话。此时却见旁边那个新东家大踏步站到面前,伸出两根手指对着那王管事的鼻子,厉声呵斥道:“每百斤二两!答应就留下,不答应就滚!”
高掌柜心里悲鸣一声,脑子嗡嗡作响,这个新东家怎能外行到这个地步!这他娘的真想做生意吗?
第576章 摆谱的新东家
不得不说,李佑的年纪太具有迷惑性了。身上若没有装备五品官袍及乌纱帽,任何一个人初次见到他,都只会认为此人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少爷,还是没出笼的那种,所谓的官威光环也成了年轻气盛。回想起来,也许很多人都败在这种不由自主的轻视下。
从京北来的王管事亦不例外。他正做好了准备,要将那泰盛煤铺高掌柜的压价攻势挡回去时,猛然看到旁边这二十出头的公子哥跳了出来,言辞放肆也就罢了,而且极度无礼的都快把手指头戳到了自己鼻头上,心里顿生恼意。
他带着不快转头对高掌柜道:“高大掌柜,这是贵店的待客之道么?”
高掌柜也觉得很没有面子,但无话可讲,他又没法去指责自己的东家,只能抬头去看李佑。这位东家当官当习惯了不会正常说话了么?现在是谈买卖,不是审犯人,摆出大老爷架子逞凶卖狠有什么用?
王管事察言观色,猜测年轻人肯定是这家煤铺的少东家,不然高掌柜为何只能装聋作哑。便倚老卖老的对李佑冷笑道:“年轻人,不会说话就多学着点,这里不是你逞强的地方。”
李佑同样冷笑几声:“我改了主意,每百斤煤一两九钱,要留就这个价,不留就滚!”
王管事忍不住拍了案子,“荒谬!你这小哥摆清楚自己的位置!”
李佑并不接王管事的话,两眼望天,口道:“现在一两八钱。”
王管事又对高掌柜道:“这就是贵店的规矩么!在下闯荡多年,闻所未闻!”
话音刚落,耳中就听到李佑那虽不大却很可恶的声音:“一两七钱。”
王管事站起身来,对李佑斥道:“岂有此理!我们赶了七八十里路,诚心来做这场买卖,你们却胡搅蛮缠!”
李佑继续两眼望天,淡淡的说:“一两六钱。”
王管事本该是个老于世故的人,此时几乎却被李佑的态度气炸了,明明是你们急缺煤炭,摆什么大爷架子!他愤怒的抬手道:“那真谈无可谈,在下要告辞!”
“一两五钱。”李佑毫不在意,也没有出言挽留,随口又是一句更低的报价。并且眼含嘲讽的望着王管事,仿佛对方敢继续不满,他就敢继续降价。
王管事终于忍不住了,甩袖走人,气冲冲的出门而去。高掌柜愁容满面的看着几乎已经摸着的煤炭飞了,唉声叹气又隐隐带着埋怨口吻对李佑道:“东家这是何苦。”
之前分明约定是二两,到了现在要交易时却改口为三两……李佑性子确实有骄横跋扈的一面,见惯了大人物的,怎么可能容忍王管事这小小蚂蚁在自己面前上窜下跳的出尔反尔?
李佑猜测,必然是那王管事不知在什么地方看出了端倪,知道泰盛煤铺现在正处于困难中,所以才有恃无恐的要挟抬价。
作为大场面人物,李佑实在觉得可笑。要是这样就被轻易要挟了,像高掌柜那般低声下气的,传出去只怕要被友人笑死,以后还怎么在京城混!
他的面子贵重得很,可不是这区区几两银子就能比拟的,宁可不做这笔生意,也不能丢了这个面子。
从这个角度而言,高掌柜判断其实没错,李佑这样做惯威福的人是不适合亲自经营买卖的。
以上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的原因还是那句话,对这笔生意,李佑算的政治账比经济账要大,主要目的就是用大量卖便宜煤来搅动市场,刺激各方反应,达到自己借机生事的目的。
所以绝不可能花三两银子吃入再以高价卖出,这样等于是和奸商同流合污,对他有什么好处?
之前他就没想着会有这一笔生意,若不是钱国舅从中牵线也不会动心,既然做不成,那就算了。静静等待百姓情绪的自然发酵罢,过几天雪后,估计煤价就到顶峰了,同时又是薪炭大量消耗的高峰期,那时候很容易出乱子的。
李佑虽然有自己的完整考量,但面对高掌柜幽怨的目光,却没法去细细解释,做人层次之间差的太远了,某些道理很难沟通。高掌柜或许是个好掌柜,但只怕永远跟不上自己所思所想。
好罢,这家店铺现在是属于李佑所有,爱怎么折腾都是李佑的事。但高掌柜正在谈判时,李佑毫不客气的随便插手,这让高掌柜觉得他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伤害,委屈得很,只能用幽怨目光表达自己的心意。
也幸亏高掌柜脾气好,换成性子激烈的大掌柜,只怕是“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当场翻脸走人都是有可能的。
李佑忽然也感到自己出格了,毕竟这铺子还离不开熟悉情况的大掌柜管理,职业经理人的作用不可小觑啊,而且这高掌柜从性子看是可以长久相处的。
想至此,便出言安抚道:“高先生但请放心,这家铺子终究还会起死回生的。别的不敢保证,叫伙友们衣食无忧是毫无问题。”
听在高掌柜耳朵里,李佑这话没什么干货,只是个态度而已。但在事实上,不是有态度就有饭吃的,从态度上,哪个东家不想赚钱?
李佑看高掌柜无精打采的,笑了笑又故弄玄虚道:“你信不信,王管事还会回来的。”
高掌柜抬起头,疑惑道:“这是为何?”
“你以为那杨员外就不想卖煤么?北边的煤都是供应边军和冶炼烧砖之用,他不知什么原因被排斥在外。这些煤在他手里积压了两个月,一样急着变现。”
原来如此,难怪突然冒出这几十万斤煤来,高掌柜来了兴趣,反问道:“还有这事?”
“为何他不就近卖煤,耗费人力畜力长驱近百里运到京城?就是这个缘故了。据我猜想,那杨员外可能就在煤车队伍里,不然王管事为何可以大胆放心的先走一步到这里,而将煤车扔在后面?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高掌柜若有所思,的确奇怪,他方才就没想到这点!设身处地的想,如果是他亲自押运大批货物上路,他肯定不敢随便离开车队到处乱跑。
这时有伙计在门外叫道:“东家!大掌柜!煤车到了,那王管事又回来了!”
李佑与高掌柜对视一眼,两人一个机敏精明,一个商场经验老成,登时都想到了什么。看来王管事那边服软了……
高掌柜吃惊之余,对新东家的佩服之心如同滔滔江水般一发不可收拾,东家真乃神人也!
这次李佑让高掌柜出门相迎去,并安排卸货的事情,而他自己则倨傲的坐在堂中主座上喝茶,并不起身迎接。
没多久,便见高掌柜引着两人进来,一个是王管事,另外一个则是位三十七八的锦袍男子。
瞧王管事在锦袍男子后面亦步亦趋,李佑便能知晓,此人必是那北边的煤窑矿主杨员外。
这杨大员外也是个有点心眼的人啊。王管事前面抬价的事情,说不定就是他指使出来的,李佑想道。
果然听高掌柜介绍道:“此乃杨员外也。”
李佑淡然的点点头,还是没有起身,只是气势十足的随意抬手请了几人入座。
看似对方倨傲无礼,但杨员外不以为意。他虽然是北边人,并不在京城居住。但从钱国舅的信中,他晓得这个年轻人肯定是个实力派,至少比国舅更有实力,不然钱国舅也不至于将此人推出来。
从前面他对王管事的态度也可以看出,他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