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新明朝-第4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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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5章 短暂的平静
在平淡的二月中旬,春节渐渐已经成为记忆,正当京师官场缺乏新的火爆谈资时,闹出踢门事件的李佑也就勉为其难的充当了话题人物。
李大人因为工作问题,在内外廷集议时与当朝大学士和九卿争执不过,在众目睽睽下怒发冲冠踢飞了午门东朝房的门扇——这个话题算是填补了目前的空白期,为近期比较夺人眼球的事情。
李大人这一脚,算是公然表达了对大佬们的抗议,和屡屡被打压的不满,把自己受的委屈晒在了光天化日下。在性格官员辈出的大明朝,也是很有个性的动作了。
其实官员有个性不要紧,但表现个性不恰当时,就很容易遭受非议和排斥。不过在这次,大佬们发现舆论风向和他们想象的有点不一样。
“连在宫中踢门的事情都做出来了,可见李大人当时已经怒不可遏,情绪激动到了极点啊。”
“李大人这次虽失态,但也是情有可原。公道的说,老大人们有些不厚道了。若非如此,焉能把李佑逼成这样?”
“他提倡办报,也是想做出一番事罢,可正在筹备时被老大人们横插一刀。如果是将此停掉,无可厚非,但老大人们却是将此事夺走交与他人,这岂不是公然羞辱人么。”
“不止本次,李大人这是两次怒气累积后忍不住发作,须知神仙也有火气,何况是凡人。”
“是极,李大人先前本无过错,费心费力斗倒段公公这等奸邪,于国于民件好事。但之后却丢了提督五城兵马司,被老大人们螳螂在后般的打发去国子监,定然已经憋了一肚子气。到了国子监,又连番遭遇这等不平事,能不发火就见鬼了。”
同情声中,翰林院编修李登高却对同僚议论道:“诸君不要受李佑欺骗,他踢门绝对是故意为之!其目的不过是引起朝中关注和议论而已!”
“那又怎样,反正李大人确实受了委屈,叫唤几声也不为过。”同僚们笑了笑答道。李佑的打算谁看不出来?谈不上什么欺骗不欺骗的,李编修说话忒幼稚,不成熟。
踢门这种事儿放在别人身上,必须要落下一个骄狂、目无尊卑、不知天高地厚的评论。一个五品官员,还敢不服气十五个大佬的集体决定吗?换句话说,一个五品有什么资格不服气?也配不服气么?真当官场规矩都是摆设么?
但是放在李佑身上却让人感到有几分“和谐”,并不觉得是“坏了规矩”,就是翻脸也要有翻脸的资格哪,李大人仿佛就是一个具备资格的人。
究其原因,大约是因为李佑将前司礼监秉笔太监、天子大伴段知恩斗垮后,声威(不是声望)悄然与以往不同了。这无关乎品级,只在于人心。
从前李佑与诸阁老相争,很大才程度上都是借势狙击,他最多就是个致命一击次数比较多的狙击手。
到目前为止,李大人并没有真正斗倒过一个大学士,无论徐首辅、彭阁老还是袁阁老,虽然在各种事情上屡屡遭受狙击,但都还在内阁里坐着。当然,各位阁老同样也都奈何不得李佑。
不过去年年底李佑下野后,只布局了不到一个月,就在年前最后几天干脆利落的让段知恩倒台了,这震动是不同寻常的。
虽然因为很快就过年的原因,段知恩倒台没有引发太多的议论,也没有太多的人去想其意义。但在潜移默化中,对人心造成的影响不可估量。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官员的眼睛更是雪亮的。
段知恩这样的人,模板是谁?朝廷中饱读史书的人比比皆是,轻易的就能从本朝黑历史中找出些例子,比如英宗朝的王振、武宗朝的刘瑾、神宗朝的冯保、熹宗朝的王安……或许还有魏忠贤。
虽然段公公神功未成、羽翼未丰,但却是公认具有潜力成为以上前辈们一样的人物。简在帝心的太监处于事业上升期时更是不可阻挡的,至少根据历史经验,几百官员死谏宫门也挡不住。
但景和朝的未来王振、或者是未来刘瑾、或者是未来冯保在势不可挡的上升期,却被李大人随随便便一巴掌拍死了,怎能不叫人心敬畏?
敬是敬重李大人作为文官代表挺身而出,阻止了类似于王振刘瑾冯保的新一代大权阉的诞生,维护住了文官的利益。
畏是畏惧实力。明面上李佑整垮段知恩,是靠着诡谋欺诈和投机取巧,但没有潜在实力为依托,诡谋都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伤敌皮毛却断不了根本。看不到和看不清的隐实力,不意味着不存在。
很简单,三杨、杨廷和、高拱、张居正、东林党都干不成或者不敢干的事情,李大人却做到了。什么叫实力,也就是实力,无可置疑的综合实力。
有这样的实力,以五品之身和宰辅叫板、吵架、翻脸算什么,只能说是很正常的现象,连阁老都没有公开指责李佑失礼的。
同样一件事,“有实力”的人去做和“没实力”的人去做,引起的议论也是截然不同的。
所以朝廷上下虽然津津乐道于“踢门事件”,顺带关注了一下李佑与宰辅的争执焦点,但很少有人傻到去对李佑人品问题和无视尊卑而说三道四。即便罚他一百年俸禄,也分不到自己头上。
而且众人都知道,李大人的特点是坚韧不屈(从这个词可以看出李佑开始享受为尊者讳待遇),几乎必然会有所反击。所以,现在只是大幕刚刚拉起的时间,后面才是正戏。
甚至有好赌的人已经开始打赌,石祭酒还能在报纸总裁官位置上坐多久?据不完全统计,八成的选择了一个月内下台,争论只在于是十天还是二十天。
理由很充分,那段知恩陷害李佑罢官后,也不过支撑了二十天,石祭酒没道理比段公公更持久。
不过一直过了十几天,到了二月底也不见李大人有什么反应,他就好似古井,即平静又高深莫测。期间有消息说,李大人准备甩开国子监,自行办报,种种迹象也证实了这点。
第606章 办报难题
对于外界的种种议论,作为被打赌的当事人之一,石祭酒暂时并不为自己的位置太过于担忧。
他担任报纸总裁官,并不是靠谁去运作出来的,而是经过内外廷诸公集议的结果,用官场术语就叫做“得位极正”,仅次于御前廷推。
推翻这个结果相当于同时否掉几位大学士和几位尚书的意见,难度可想而知,就连天子也不能轻易驳回,李佑想夺回去更不容易。
相反,石大人甚至还对李佑有所期待,希望李大人在国子监协助他办报。虽然他从李佑先前布置中,对报纸构想略略有一鳞半爪的了解,所以自信也能办出报纸来,但毕竟不如李佑在这方面认识深厚。
很可惜,石祭酒没有盼来李佑,自从廷议后李佑一直对他避而不见,除了他主动上门那次。但国子监办报所却迎来了另外两位副总裁官,都很有来历,一位是福建道监察御史孙一江,据说是首辅徐阁老推荐来的;另一位是鸿胪寺少卿尤和,据说是文华殿大学士袁阁老推荐来的。
这足以证明,大佬们的政治敏感度是普遍高于一般官员的。次辅彭阁老没有安插人来办报所,那不是他没有意识到报纸的意义,而是因为国子监归礼部主管,礼部海尚书是他的亲信,可以直接对国子监办报施加影响,不用再惹人侧目的另行安插人选去办报所。
以前办报是李佑自己的行为,所以机构命名为办报所这个比较低级的名字,现在既然有朝廷认可,就要正规化了。办报所便改名为办报厅,暂时以差遣名义挂靠在国子监名下。
今后若真有大发展,那么预计办报厅还要继续升级,改成办报司或者办报监。那时报纸将从国子监脱离出来,并与石祭酒无关了,而两个副总裁就要成为正官的天然候选人——这就是诸大佬的布局。
二月十四日,两位副总裁到国子监履任,石祭酒心情复杂的在公房内接见了两人。
一通见礼和“久仰”之后,宾主分坐,寒暄几句后,三人就报纸的事情深入交谈。忽然听到杂役在门外禀报道:“李督学请见。”
那李佑一直不露面,偏偏此时来见,是巧合还是蓄意?石祭酒愣了一下,将李佑请进来。其实李佑这次真是巧合,他现在根本不关心国子监办报所变成什么样子,有几个总裁与他也没有关系。
进了屋后李大人虽然瞥见石祭酒身边坐着两位官员,其中一个面生,另一个却有点眼熟又记不清是谁,但从座次看出这两人地位也就一般般,所以也懒得问是谁。只对石祭酒拱了拱手道:“有几件小事,欲请石大人高抬贵手。”
石祭酒抬手道:“有话但讲。”
“前几日,本官自掏腰包在典籍厅打造了些字盘,这两日要将其搬走;还有,本官欲向监中典籍厅借三五个印书工匠。”
不傻的人听到这几句,都猜得出李佑要干什么,石祭酒呆了一呆,连忙问道:“你意欲另起炉灶么?”
“不错,既然朝廷不许本官在国子监办报,本官当然另寻出路!不瞒石大人说,本官已经在崇文门内大街与朝阳门内大街路口买了三进屋舍,为的就是办报!”李佑毫不遮掩的说。
果然是要办报了,那个路口交通十分便利,确实是好地方……屋中其他三人彼此对视一眼,都很惊异。
作为朝廷任用的国子监办报厅正副总裁官,他们都对李佑提倡的新式报纸小有研究过,自然也都晓得私人办报的一些关窍和难度。
首先,大明律的确没有规定私人不准办报,或者说大明律里关于办报这事根本就是空白,现在手抄报还是比较流行的。但空白可以弥补,朝廷当然可以出台新的法令,以防止妖言惑众之类的名义禁止私人随意办报。所以私人办报法律风险很大,只有国子监这样的官府机构不用担心这类风险。
其次,办新式报纸投入不低,能不能赚到钱是个未知数。朝廷和官府办报,可以为了“教化人心”不惜成本,无非一年砸进去几千两银子而已。但私人办报若源源不断的赔钱,那图的是什么?
第三,办定期发布的新式报纸,技术上就必须要采用灵活快捷的活字印刷,以应付高频率定期印刷的需要。但目前印刷这个行当,出于成本考虑,一般也没有紧迫的时间要求,因而绝大多数采取的还是人工雕版印刷方式。
从这个角度来看,拥有二十八万个铜活字的国子监才具备办报条件,李佑想私人办报,一时半会他从哪里去找活字?如果从头铸造一整套够用的活字,那也费时不短,早就失去了先机。
如果不用活字,靠着雕版印刷,为了短时间内完成制版,那么必须要常年聘用上百熟练工匠不可,成本反而极其高昂,速度还比不过活字。
第四,办报纸必须要拉起一批具有足够素质的人力,读书人、工匠、杂役都需要很多,这方面一般人更不可能与坐拥三千师生和上千工匠杂役的国子监竞争。
综上所述,私人办新式报纸在没有前例可循的情况下,高成本和高风险都是令人望而生畏的,只有官府才可以承担得起。不得不说,李佑当初眼光不错,整个京城似乎只有国子监具备最成熟的办报条件。
所以对此屋中正副三总裁委实不明白这李大人是怎么想的,就是个性不服输,也不能如此冒险拿自己身家赌气罢?办报中的难处,他应该是最清楚的人了。
对于其他人诧异的目光,李佑无视了,又一次问道:“准也不准,还请石大人发句话。”
“不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