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新明朝-第4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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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大股东归德长公主坐不住了,立刻派人去将李佑叫过来仔细盘问。“听到别人谈起做事,常说闷声发大财,我觉得很有道理。但你却唯恐天下人不知,这让我不解,可否为我释疑?”
李佑面露不屑道:“闷声发大财,貌似有理,但也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有时候,闷声发大财和投机取巧、目光短浅差不多,发的只是快财,图谋的只是短期得利,实非长久之策也。我们要做的是前无古人的千百年基业,自然要堂堂正正。”
归德长公主微微蹙眉,以前情夫说的话虽然玄虚莫测,还细细深思后还能听明白,但自从开始办报起,情夫的道理越来越让她感到高深难懂了。
难道我在他眼里也是越来越蠢了?长公主压下这种令她感到不舒服的想法,又问道:“把话挑明了说,你要做些什么,有什么意图?”
“你想做成的只是一件事、一家铺子、一桩生意,而我要建造的是一个体系,一个可以长久生存下去的体系,一个不会人亡政息的体系。”
归德长公主继续沉默。
李佑高谈阔论道:“你我行事的区别在哪里?你总想一家独占、一人通吃,而我从来不吝惜于与别人分享利益,当然你得到的最多。共赢才是真赢,才具有将体系维持运转下去的根基,哪怕我不在了。你看,扬州盐商公会现在就运转的很好。”
“停!”归德长公主听到有用的话,立刻打断了李佑,“你的意思,还想效仿盐商公会那般,将京城银号整合起来?”
李佑点点头,“正有此意。”
“别开玩笑了!你到底懂不懂内情?他们不与你为敌就不错了!”千岁殿下急道:
“京师银铺钱庄这些行当,多是把持在西商手里,彼此同气连枝,朝中也交有奥援。我们拿惠昌银号推进异地汇兑,虽然暂时威胁不到他们,但时候长了至少会将所有外地客商业务都包揽,这将导致我们的银票信用更好,使用者更多,对他们的冲击显而易见。这样的矛盾摆在这里,你怎么整合他们?除非你将机会拱手相让!”
西商,过一百年将有个响亮的名字——晋商。只不过在景和十年这个时代,晋商的前辈们还没有那么强的能力开起遍布天下的票号,只是在京师开着各种铺子。
饶是如此,西商财力也相当可观了,与南方徽商并称为一时之雄,因为地利之便,与朝廷关系比远在南方的徽商更加紧密。
归德长公主所担心的,就是李佑现阶段大张旗鼓若引发西商集体反感和敌视,未免要增加几分麻烦。她倒不怕这些麻烦,但也太多此一举了。
面对情妇的忧虑,李佑自信的说:“无需多虑,我自有考虑,保管叫人人都无话可说,而我们依旧是这一行的龙头。”
李大人俊逸脸庞上闪烁着自信的光辉,让归德长公主不由得恍惚片刻,这情夫是越来越举重若轻了。如果这次不是自己主动将他叫过来询问,只怕他根本就没想用到自己罢?
第639章 怎能如此没有节操
经过明理报新一轮大造势后,到四月底时,旅居京师徽州会馆的金百万迎来了门庭若市的日子,到访之人川流不息。大都是盘桓于京城的南方客商,以及淮扬、徽州籍官员,所谈话题自然不离银票汇兑。
同居一院的另一个大财主高长江也毫无心理准备的中了箭,李佑借着他的名字大肆炒作京师、扬州、汉口三地通兑概念,这叫他有苦难言。他反复否认也毫无用处,但别人宁可相信报纸也不相信他辟谣,白纸黑字的东西,还能有错么?总比空口白牙可信罢。
金百万那里人太多,挤不进去的便来找高员外,还有一票湖广、江西同乡近邻也频频骚扰,让高员外陷于疲于应付之中,正常生活受到了极大干扰。可叹这年头法律不完善,名誉权被明理报侵犯的高员外束手无策。
“难道要被赶鸭子上架么?”熬到夜深人静时,高员外对着残烛唏嘘而长叹道。
虽然他对这个汇兑很有兴趣进一步了解,但也仅限于求知欲,并没有真下决心去做,这是没有先例的事情。可是现在,大小熟识同乡已经纷纷表示下次要持银票回湖广,请他多多关照,少收点手续费……想至此,高员外不禁欲哭无泪。
春日融融,阳光明媚,李佑去了衙门后,看过公文没甚大事,便又回了家。如今他这官职,当真称得上轻省,最大的好处是不需要一天到晚坐衙理事。
趁着好天气,李佑将一儿一女都牵了出来,在院子中戏耍。正自得其乐时,却有门子来禀报道:“程家钰老爷来访。”
这程家钰老爷,自然指的是李佑四房小妾程小娘子的兄长程钰程大舅哥。李佑看不上程老丈,所以在京城与程家往来不多,但程大舅哥还算不错,时常来串门。
程钰确实会做人,买了两个彩色皮球,李大小姐和李二少爷一人给了一个,各自欢天喜地的玩去了。随后才对李佑道:“今日前来,也是受人所托,实在推辞不掉。”
李佑便问:“是何人?”
“西商吕家的老爷,你也见过的。”程大舅哥答道,“如果你今晚有空,他想设宴款待。”
吕家,西商吕家,李佑顿时了然于胸,这又是有某些人坐不住了罢。
对于经营银铺钱庄的西商群体而言,惠昌银号的真正底细并不是什么秘密,金百万与李佑之间的关系,稍加打听就能打听的出来。两边都与那李佑牵连很深,那银票汇兑的事情要说不是李佑从中操纵,简直羞辱大家的智商。
说起吕家,与李佑的渊源也挺深。去年李佑进京后担任提督五城御史时,把吕家家主的小儿子在牢里关了几个月,却牵连到朝廷争斗,引发了一系列的事情。吕家虽然有钱,却也被折腾得不清。
最终结果是吕家家主为了自保被迫背弃彭阁老,投了长公主为靠山,而且老家主无奈让自家帐局替李佑接手的没信誉小银铺作担保,也就是现如今引起满京城议论的惠昌银号。
要说吕昭节老员外这帐局也是开张本钱二十万两的京城老字号了,银钱存贷行业里规模最大的之一。替李佑这个仇家的生意去做担保,实属当时被逼无奈。虽然勉强和解了,但真论起来仇恨反而更大一些。
不过在同为西商一脉的业界同仁眼里,却总感到吕老员外和李佑之间总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当前明理报炒作起惠昌银号与金百万合作的事情时,吕家忽然压力倍增。一是别家都觉得可能是吕家将惠昌银号扶持起来的;二是别家都施加压力,让吕家去与李佑谈谈,摸清李佑的意图。
吕老员外对此是有苦难言,感觉自己像是被架上了火烤,如果有可能,他永远不想再与李佑打交道。但同仁们一个比一个不傻,有意无意的都认准了他,一定要他出面。
实在没法子,吕老员外只能愁眉苦脸的应承下来。他想来想去,却想起了本家二房有个侄女嫁与了程家长子程钰,而程家与李佑也是有亲戚关系的。
故而吕老员外托人向程钰捎了话,让程钰做个中间人,把李佑请出来谈谈。所以才有今日程大舅哥李家之行。
但程钰没有心理压力,他知道李佑意志坚定,不是个好说话的人。只是他受人所托例行公事的来问问而已,李佑不答应也不影响他什么。
李佑考量片刻,却点点头道:“今晚可以。”
程大舅哥愣了愣,没想到李佑如此痛快的答应,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自主的确认道:“今晚?那我要速速去通报给吕老叔。听说地点是洞庭楼,吕老叔包了今明两天,只为恭候你。”
“去罢!”李佑挥挥手道。目送程钰离开后,他又吩咐下去,使人分别前往惠昌银号和徽州会馆,请银号外掌柜戴先生和金百万、高长江今晚都去那洞庭楼。
吕昭节得了程钰回信,心里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别人他敢惹,唯有李佑不好惹。自从背叛了同样出自西省的彭阁老,他就只有依靠归德长公主一条路可走,但很明显李佑在归德长公主这里更有分量。
天至黄昏时,吕老员外和程钰一同赶赴洞庭楼。本以为到的早了,却有人比他们先到,通过名后,正是最近报纸上火热的金百万、高长江,以及惠昌银号的戴掌柜。
虽然吕老员外只想与李佑密谈,并没有打算招待别人,但既然李佑把人都叫来了,他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增加席面。
至于李佑本人则是姗姗来迟,此时先到的五人至少已经闲聊半个时辰了。作为席间唯一的、正五品的官员,这架子理所应当的,也是被人所理解的。
李佑入了席,无视廊下列队的女乐,也无视把盏陪酒的侍女,冷淡的对吕昭节道:“听说你想与本官谈话?”
听到对方主动开门见山,吕昭节心里忍不住一阵轻松,今晚主要目的就是受了行业同仁委托,从李佑嘴里抠话了。怕就怕他打起官员套路的太极功夫,不料他却主动提起。
老员外边想边道:“惠昌银号开办银票汇兑的事情,传到沸沸扬扬,老夫忝为同业,对此事十分关注。这可真不是小事,故而想请教一番。”
李佑指着金百万、戴掌柜等人,“本官已经将当事人都叫来了,意欲请教什么尽管开口问,他们都会答的。”
吕老员外斟酌着语气问道:“异地汇兑银两的生意,有几分把握做得成?”
“哈哈哈哈!”李佑突然放声大笑,他刚才还说让“当事人”回答,现在却又抢过话头,不过在场人中没有和他计较的。“吕员外你问的这叫什么话,事已至此,怎么会做不成?”
李佑伸手一指金百万,“你该知道他是谁,扬州有名的巨商,当初天子南巡捐了五十万两,这等财力,天下有几人可比?你吕员外也没有捐出五十万两的气魄罢?这等财力坐镇扬州,兑支银票很难周转么?”
又换了方向指着程掌柜,“京师这边,惠昌银号现如今也有二三十万柜银,只要开支有度,停止其他放贷,暂时支撑银票汇兑的周转问题也不大。
而且惠昌银号是我所盘下新创,扬州那边金老丈也是我老泰山。有这层关系在,两边想要合作无间容易得很,不会有互相猜疑的事情发生!合心协力,其利断金,吕员外你说有什么可能做不成?”
李佑稍稍停顿,再次抬起手却指向了高长江:“这位汉口的高员外,也是财力雄厚的木材商、粮商、茶商,在汉口数一数二,与我老泰山乃是多年至交好友,亦是可以取信的。他也有意参与,如果汉口加了进来,与京师、扬州便足以构成网状的基础,腹地更广,亦可增加成功之机也!”
高长江张了张口,想辩解几句自己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话到嘴边却被李佑一个凶狠的颜色瞪了回去。
李佑一口饮尽侍女递上来的酒,继续对吕昭节说:“你大概还不知道,异地汇兑银两的生意,是归德长公主属意并极力推动的,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
这句话让老员外微微变色,难道千岁殿下吃了一半惠昌银号的股子,就有这个因素在内?这可能是今天的最大收获了。
正想着,却听到李佑训斥道:“所以你的问话可笑之极!上面有人推动,下面有人需求,中间又有足够财力运转,而且互相信任同心同德。你说,有什么做不成的可能性?有什么理由做不成?”
随即见李佑站起身来,毫不客气的对吕老员外道:“如果你今天问题就是这个水准,那就没必要继续谈话了!告辞!”说罢就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