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睡平安-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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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带脏字,轻描淡写的嘲弄对方是上门吠叫的狗。
不少人围在四周看热闹,听见她的讽刺,全都佩服的报以热烈掌声。
黄谦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没想到这女人看来柔弱,实际上牙尖嘴利,说出的话刺耳极了。
“你这女人——”他低咒几声,脸色难看的转开头。“我不跟女人说话。”他嘴硬的说道,尽力维持男性尊严。
银银耸肩,在南宫远的扶助下,轻巧的跳上回廊,清澈的眼儿打量着黄谦,一脸似笑非笑。
哼,不跟女人说话?是辩不过她,自个儿找台阶下吧!
“要回屋里去吗?”南宫远问道,抱着她往屋里走去,看都不看黄谦一眼,像是他压根儿不存在。
“都好。”她慵懒的回答,小手拖拉着披肩,脑袋则窝在他的肩上,舍不得离开。
黄谦又不干不净的骂了几句,不死心的追上来。“南宫远,你给我站住!我听见传闻,说你跟一个京城商人接洽,要把瓷器卖去北方,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咆哮道,气愤这对夫妻愈走愈远,看都没看他一眼。他好歹也是个腰缠万贯的商人,无论到哪里,都有人忙着鞠躬哈腰,可从不曾被这么冷落过。
这几句话没让南宫远停下脚步,倒是引起银银的兴趣,她蹙起眉头,想了一会儿,才抬头向丈夫求证。
“他说的京城商人,就是你先前说的,有过口头之约的人?”她问道。
南宫远点头,没有透露更多。
看来,对南宫家的瓷器感兴趣的人还真不少呢!
京城的瓷业,一向由严家独占鳖头。她暗暗猜测,与南宫远达成协议的京城商人,极可能就是严家的长子严耀玉。
唔,是严大哥来到南方了,还是严家另外派人来做这笔生意?或许她该请严家的人,帮忙送个口信回京城,告诉大姐,这场乌龙婚事已经弄假成真。
钱府与严家,表面上竞争得激烈,私下交情却不恶。大姐处处挑衅,严耀玉总不以为意,甚至称得上是手下留情,对其他姐妹们,更是疼得有如自家妹子。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个芽,立刻又被她自个儿否决。
不行!不能透过严家,更不能透过严大哥,大姐会气炸的!
众多事情在银银脑子里绕啊绕,黄谦则是在一旁又吼又跳,吵得她无法专心。
“就因为那个京城商人,另外送了个漂亮女人给你,让你大享齐人之福,你就肯改弦易辙,扩大范围,把瓷器卖去北方了吗?”他酸溜溜的说道,表情恶毒。
女人?
众人议论纷纷,因为这惊人的消息,集体露出诧异的神情。
银银咬着红唇,被这一句话扰得有些心乱。她抬起小脸,看了南宫远一眼。他却面无表情,保持沉默,一句话都不说。
是黄谦在胡说八道吗?还是真有其事?抑或是她的猜测有误?严耀玉做生意,全凭真本事,可不需要动用美人计。
“这桩好生意怎能由你独占?不如你把新釉彩卖给我,让我分得利润——”
话还没说完,已经被南宫远打断。
“不卖。”他淡淡的说道。
“你出再多银两都行。”
“我说了,”南宫远一字一顿,说得格外清晰。“不卖。”
银银眨着眼睛,多瞧了黄谦一眼。她想不到,黄谦竟也看出,南宫远正在利用新釉彩烧瓷器,虽然这人的礼貌差劲透顶,但是眼力倒还不错嘛!
云南的釉彩一旦正式用于瓷器上,寻常窑场不论是成本或是品质,都无法与南宫家相比,在优胜劣败的淘汰下,不出五年,窑场势必倒闭。
“你这是在断他生计?”她问得一针见血。
“是的。”
“为什么要这么做?”虽然说黄谦很讨人厌,但是南宫远会用上这种手段,肯定有特殊的理由。
深幽的黑眸锁住她,无言瞅了半晌,双掌分别搭上她的肩头。“他的窑场里,雇用贫苦人家的小孩开窑。”他注视着她,低声说出原因。
“但是,那很危险啊!”银银蹙起柳眉,喃喃自语着。
她目睹过开窑的状况,知道那时有多危险。窑内温度很高,连空气都热得烫人,窑工们都要戴着皮革手套,才能搬运瓷器,就算是经验丰富的窑工,一个不留神也可能出事,何况是体力不足的小孩?
黄谦咬牙切齿,因为交涉失败而焦躁。他奔上前来,逼近夫妻二人,凶恶的吼叫着。
“不要再提那些事,我说过了,那只是意外。”
“那些意外,在你窑场里发生不只一回。”南宫远察觉到,双掌之下的纤细身子,因为理解而开始颤抖。他收紧手臂,将她圈入怀中。
银银咬着唇,逐渐明白南宫远话里的涵义,浓烈的心疼窜入胸口,她难受得无法呼吸,双眼发红,几乎要哭出声来。
“有多少孩子受伤?”她虚弱的问道,不敢相信竟有人会这么残忍。
南宫远的双眸一黯。
“十二个受伤,五个丧命。”
“我的天——”她把脸埋在南宫远怀里,泪珠不停从粉颊滴—落,濡湿他的衣襟。她全身颤抖,双腿软得无力支撑;要不是有他扶着,肯定已经跌坐在地上起不来了。
事情比她想像的更为可怕,那些孩子们不但受伤,还有的已经丧失了宝贵的性命——
“该死,我也不愿意有人死在我的窑场,是他们自己不留心,才会出事。”黄谦没有半分愧疚,仍说得振振有词。那些毫无悔意的话语,让她胸口的心疼,全数转变为强大的愤怒,连泪水也止住了。仍旧湿润的眸子,狠狠的瞪着黄谦,藏在丝裙里的小拳头则愈握愈紧。
“你要是当机立断,下令毁窑,劈开窑门,就能救出他们,那几个孩子虽然会受伤,但总不至于丧命。”南宫远眯起眼睛,徐缓的提醒道。
“毁窑?!”黄谦叫嚣起来。“你开什么玩笑?那里头可是几十万两的瓷器啊!”一旦毁窑,窑内窑外的内外温差过大,瓷器就算不碎裂,也是瑕疵品。对他来说,银两可比人命重要。
够了,她忍不住了!
银银深吸一口气,离开丈夫的怀抱,笔直朝黄谦走过去。
“住口。”她提出警告,无法再听他说着那些恶劣到令人发指的言语。
“你这女人,凭什么要我住口?”
她怒极反笑,回答得很温柔。
“就凭这个——”
一个重重的拳头挥出,砰的一声,揍断了黄谦的鼻子。
第九章
堂堂南宫家的少夫人,当众揍人,还揍断对方的鼻梁,这可是定遥城的大消息啊!
还不到中午,邻近城镇听到的消息,就被渲染成银银单枪匹马,撂倒前来挑衅的一干人等,身手之矫健,完全可以与当年的尹燕媲美。
黄谦被揍得鼻青脸肿,反倒恶人先告状,找上官府评理。没想到捕头雷浩一听到,事情是银银惹出来的,一颗脑袋摇得差点掉下来,伸脚把黄谦踹出衙门,言明绝不趟这滩浑水。
银银大发雌威的事情,引得众人津津乐道。所有人到这会儿才知道,少夫人是脾气好,可不是没脾气,一旦被惹火,揍起人来可不含糊。
就因为知道这一点,南宫家里的几个人,行事变得更诡密了些。
在花圃的角落,两个人影躲在树荫底下,一脸神秘兮兮,偷偷的交头接耳,还不时观察四周,就怕有人无声无息的接近,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管家,这一批的瓷器,也是全要送去城北的春水巷吗?”仆人小声的问,手中拿着一叠册子,上头记录着今日出窑瓷器的用料、品名与价格。
管家点点头,紧张的察看左右。“嘘,小声点,少主交代了,这事绝对要保密,现在可还不能让少夫人听见了。”
一颗小脑袋,悄悄从浓荫处探出来,小脸上堆积着疑问,无巧不巧,正是他们尽力防范的银银。她躲在这儿睡觉,想避开尹燕,免得睡到一半又要被抓去用膳。没有想到,竟听见管家跟仆人,叽叽咕咕的提起她的名字,让她不竖起耳朵偷听都不行。
唔,不能让她听见什么呢?她不动声色,靠着浓荫的保护,专心偷听,想知道南宫远究竟是隐瞒了什么大事、非要劳师动众,下令不许仆人们泄漏半句。
仆人的声量再度降低,已经跟蚊子飞行时发出的声音差不了多少。
“喔,少主是怕少夫人吃醋吗?”
“胡说八道,少夫人有什么醋可吃的?”管家骂道,伸出拳头就敲,赏了他一颗爆栗。
“少主替那位姑娘在春水巷买了座园林,又三天两头往那儿跑,少夫人知道了,怎么可能不吃醋?”仆人痛得龇牙咧嘴,捂着脑袋,嘴里嘟嘟嚷嚷的。
“闭嘴,还不快些去做事,要是去得迟了,误了少主的事,咱们都要吃不完兜着走!”管家骂道,推着仆人离开,不敢再久留,就怕节外生枝。
浓荫之下,银银咬着唇,坐在原地动也不动,疑惑的小脸已经转为苍白。
先前黄谦是曾经叫嚣过,说南宫远有着别的女人,她没有开口求证过,但是心里难免有个疙瘩。
如今,管家与仆人间的对话,更是让她听得全身发冷,脑于里的猜测,不惭往最坏的方向发展。莫非,黄谦的那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倒是吐出了些许内情?南宫远真的另外养了个女人?
不会吧,他才跟她做了夫妻没多久,就要开始偷腥?
银银缓慢的爬出花丛,漫不经心的拍拍衣裙,抖落一身的花瓣。她压下心里的猜测,不愿意武断的判了南宫远的罪,毕竟任何事情都该讲究真凭实据,她不能因为旁人的几句话,就确认他不忠。
她从后门溜出来,跟踪在那个拿着瓷器资料,正要去春水巷的仆人后头,决定用自个儿的双眼做确认。
城北的春水巷里,均是精致小巧的园林,高墙后头,传来吴侬软语佐以琵琶、三弦的弹词,男人听入耳里,连骨头都要酥了。
这条巷子可是南方有名的销魂窟,不少达官贵人的爱妾,全都养在这儿。此处地价惊人,任何一栋园林的租金就高得令人咋舌,若是不愿租赁,而是要买下,那价格就只能用“吓人”二字来形容。
仆人拿着资料,走人春水巷内最华丽精致的一座园林。
银银站在门外,握紧粉拳,连连深呼吸,却连追进去一探究竟的勇气都没有。
虽然纳妾这档事,在富豪人家里不算大事,就连一般百姓也常在家里养个三妻四妾。但是她与寻常女人不同,从小到大,脑子里就容不下“纳妾”这两个字,她无法想像,跟另一个女人分享丈夫,那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一阵马蹄声响起,她立刻回过神来,躲进巷子里,不想被人瞧见她在这儿探头探脑。
一匹雪亮的神骏,奔驰如风,在园门外停住。马背上的男人,穿着一身白衣蓝绣,身长玉立,黑发束带,俊雅得像最上好的青花瓷——
她轻易认出,那个男人就是她的丈夫。
南宫远没发现藏身角落里、全身颤抖的银银,他利落的翻身下马,进入园内,姿态与步伐都万分熟练,像是已经来过这儿许多次。
高大的身躯才一踏入园林,墙内就传来轻柔的女子笑声。
银银像是被兜头浇了盆冷水,全身冰冷。她茫然的顺着墙,摸索到一扇雕窗外。透过石雕窗棂往内望去,可以看见庭园内花团锦簇,以及丈夫那熟悉的身影。红衣女子手中握着齐纨扇,慵懒的挥着,莲步轻移的迎向他,就连背影都千娇百媚得让人销魂。
南宫远真的在这里藏了个女人?!
除了她之外,他真的还有其他女人?!
银银粉脸苍白,目送着丈夫与那个红衣女子低声谈话,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