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鸣受文集-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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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晰而无法确切感知到的现在。
有一种看见未来的感觉。
刺耳的破裂声让他稍稍愣了一下,充斥在他耳朵里的是鸣人不停的道歉和女主人带笑的温柔声音。
卡卡西有些发怔地拉下护额压住左眼,感到整个屋子在他眼前重新单一而平静,用只属于这个世界的节奏平稳行走着。
然后他笑了。
“鸣人,是忍者就不要老是做出这种丢脸的事情……”
总有一种,仿佛看见了未来的错觉。
他始终无法不对宇智波这个姓氏介意,为此他感谢三代目将佐助交到他手上。不论这样的安排上头其实到底揣了藏了多少这样那样的用心。
他不想在意那些无乐趣的事情,且也并不能在意。
有时候他看着佐助会有一点恍然,就像当年在暗部队伍里看见鼬的时候差点就掉了下巴想宇智波家怎么会出带土那样与他们一族的大流美学彻底不相符合的怪胎。
而这样的怪胎居然还把写轮眼给开了。
佐助的写轮眼开的远比他预料的早。既然他年过十一还没开,卡卡西本以为还会再拖几年。
而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愚蠢地已经习惯把十一岁和写轮眼挂上了钩,于是接着有了一种蹲进墙角玩挂黑线的冲动。
那个结果却又叫他释然。
他觉得自己似乎终于可以有所交托,仿佛长久的背负总算开始看到个方向。
虽然他从始至终都不曾觉得那是个不可承担的重负,就连那些最恶意揣测他的年代也依然腰杆挺直面无表情。但宇智波家的灭族却让他可笑的有了一种非交托些什么不可的责任感。
他只欠一个人的,而从那之后,他觉得自己欠了整一个姓氏。
他固执地以为,那只本不属于他的眼睛所看见的未来,他是应该用什么去偿负的。
毕竟,那不是他的。
不管他将它运用得如何精湛,如何名扬天下,那都不是他的。
“卡卡西老师偏心!光教佐助!”
“我哪有……”卡卡西很无奈地摸着头发想,我还没计较自来也大人抢我学生呢……
虽然那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他认为自己理应为此感到高兴。
自来也大人远比自己有资格指导鸣人,卡卡西想自己大概没有信心能指点出一个四代目火影来。于是他说服着自己抛掉心底那小小一点莫名其妙的不快,把考察鸣人修行成果的想法扔进爪哇国。
“没有偏心就也教我那招啦!很多鸟叫的那个……”
“那叫‘千鸟’……”他无可奈何地纠正着对专用名词超没记忆力的部下,看见那张小脸上苦瓜似的堆满了对他的强烈不满。“教了你也学不会,不要瞪我,那是实话。”
尽管他只是想表达忍术与体质的必然关系,但明显鸣人联想到了其他地方——脸上的不满在一瞬间彻底被沮丧替代。
卡卡西在心里小小叹了一口气,伸出手在鸣人头顶用力一压:
“况且你也不需要那个了吧,你不是都已经打赢宁次了吗?”
鸣人仰起脸朝他咧嘴一笑,高高举起握拳的右手:“那当然,我是很厉害的!”
兴奋的脸色又很快低靡了:“卡卡西老师都没来看……”
他的手微微一顿,而后往下拉起了那只对他而言还太小的手:“我看得见的。”
那只曾经伤痕累累的小手。
就算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出一点痕迹,但他仍记得当时在比武场上鸣人对着他举拳做出胜利手势的时候,那双手上是怎样的指甲倒翻,十指鲜血。
在没有来得及合上其‘防护罩’的左眼里,一格一格,触目惊心。
他低下头,对着孩子眯眼一笑:“我看得见喔,你很努力。”
带土说,卡卡西,你要用这只眼睛代替我看见未来。
而那一瞬间,他用它看见了过去。
有时候他看着幼年时候的照片会有点莫名其妙的沮丧,记忆是那么不可思议的东西,把真正属于他的东西丢了一干二净,剩下的全都是些别人的往昔。
他曾经尝试把那只左眼照旧封在护额后头,双手飞快结出千鸟的印。结果术式完毕的那一瞬间,整个世界在他眼前漩涡一般扭曲。
他想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发生在他身上更可笑的事情,他的身上竟然没有一样真正意义上只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然而他又很快乐地想到,这样的结果或许再好也没有。
或者本来,他就打算把剩下的生命和带土平分。
总之不管他怎么打算或者是否曾经打算,如今没有人能想象出来剥离了宇智波带土以后旗木卡卡西是什么模样。
他用属于自己的刻薄语调说着带土鄙视规则的话语,他用属于旗木卡卡西的懒散态度每日必然地如同宇智波带土一样迟到。
然后,他睁开永远看不见普通世界的写轮眼,握着拷贝忍者唯一自创的千鸟战斗。
那就是他的一切。
不属于他的他的东西。
就像他左眼里的世界,永远太过明晰而无法感知到的现在。叫人一瞬间错觉那就是未来。
他会用右眼专注地看着晴朗的夜空,想未来这种东西,他从来不曾看见。
而他甚至开始有点迷惑地想起,他几乎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在期待着那种东西。
恍惚中他会又听见琳清脆的声音问他:
卡卡西,你要在那个借着带土名字的壳里藏到什么时候?
她夜空一样黯蓝色的漂亮眼瞳里有种他看不懂的无奈和怜惜。
她说,卡卡西,我不希望你连拒绝我都需要借用别人的勇气。
那个时候他的左眼在流泪,他坚信那是带土的眼泪。而他的眼睛,就那样开始疼痛起来。
鸣人和自来也一起离开木叶的那天,他的护额也被泪水浸湿,而他不知道那是为了什么。
他不怀疑自己是在思念带土的。
站在慰灵碑前有时候他会有种错觉,好像十一岁的带土就坐在上面,头戴风镜咧开嘴巴朝他顽皮的笑。
而带土是否真在他面前有过这样的表情,他想不起来。
他相当怀疑十一岁那场战斗是否有哪里损伤到过他的脑袋,否则为什么记忆里面属于同队队友带土的部分会那样单薄稀少。
少得简直不合理。
同样的当他仔细回忆起琳的死亡时,总有一段他想不起来。
他明明记得她失血过多苍白的脸,也清楚地想得起来她是怎样艰难地喘息着想要笑起来。可是当时她努力想笑着说出来的那句话,他是怎么样也想不出来了。
于是卡卡西想,他被打到脑袋的时候看来确实不少。
鸣人被自来也带走而小樱跟随的纲手以后,他开始考虑把写轮眼往下一个高度开发。鼬的瞳术启发了他,既然一样都是写轮眼,他找不出什么自己必然逊色的道理。
然而当左眼的角膜确实起了变化的时候,他却还是忍不住稍稍赞叹了一回。
他想带土你虽然是彻底不符合宇智波一族美学的怪胎,但如果你好好活到现在,说不定也是个天才。
然而那时候他却听见不知哪里的小小声音说,那只是你做到了。
一瞬间他的眼睛针刺一般剧痛,他捂着左眼感到眼泪正从里面汩汩流出。
不对。他对自己说。
带土,如果你活着,这一切你都能做到。
甚至做得更好。
那之后他休息了整整一天一夜,左眼的疼痛才彻底消失。
但再睁开眼的那一瞬间,他眼前的世界却不再清晰。依然是分镜过于一节一拍的慢速世界,然而他所看见的一切却蒙上了薄薄一层迷雾般的模糊。
竟然可笑地有了一种,那清晰而无法确切感知到的现在正一点点靠近的感觉。
好像是这样长久以来,他终于要开始看见现在。
而那一瞬间,有个单薄得近乎透明的少年轮廓从他眼中一掠而过。
他想那大约是带土。
“怎么觉得卡卡西老师变得很奇怪……”
他停下右手里筷子夹面条的动作,把说话人上下打量了一圈:“什么很奇怪?”
掰着没被绷带缠得像个粽子的左手,鸣人嚼着面条口齿不清地数道:“不迟到了,不说奇怪的唬人话了,不捉弄人了,但性格确实是更糟糕了……”
他微微一怔,而后右手准确地用一柱面条塞住了那张看样子还打算滔滔不绝许多的嘴。
“可是我更喜欢这样的卡卡西老师。”鸣人急匆匆地吞完那口面条,冲他嘿嘿一笑。“比较真实。”
卡卡西直接把筷子插进碗里伸出手就在鸣人头上狠狠蹂躏:“你还知道什么叫不真实?”
语气里表露无余的小小鄙夷。
鸣人把左手匆忙地护上头顶,一边不满地冲他龇牙咧嘴:“就是知道啦!战斗起来那么认真的卡卡西老师,以前老是一脸散漫才奇怪呢。”
他觉得自己的眼睛里落了一颗大灰尘。他想说战斗时候还散漫那是会玩完的,而话到嘴边忽然变成了“那叫平常心,不叫散漫!”
这回换成鸣人对他丢出满眼鄙夷。
我更喜欢这样的卡卡西老师。
比较——真实。
那颗巨大的灰尘长久地硌在他左眼里,先只不过是酸和涩的难受感觉,但慢慢越来越疼最后他简直以为那里是不是正有什么要剥离脱出。
“……不要这样快就消失。”
他在深夜无人的寂静路上用力捂住疼痛难耐的左眼,感觉那些温暖的液体湿润了护额的布底沾上他的手心。他在脑海里搜索着属于旧年伙伴的少少几格回忆,嘴角不自觉地向其中某个画面上的弧度看齐。
“带土,你的存在……不要这样快就消失……”
他开始有种将要失去什么的可笑预感,他从来看不见普通世界的左眼里的一切随着万华写轮的使用一点点地开始模糊,好像一个长久得本以为永远不会结束的梦境,正一点点在那弥漫起来的迷雾里消亡,正一天天地预告着他或者就要回归哪里。
他本能的抵触着这样的感觉,不自觉地把写轮眼列进了保护对象的名单。他不担忧如果有一天失去写轮眼他是否会变弱,但他害怕到那一天他会变成自己都陌生的自己。
不要这样快地消失。
他想。
他可以背负着那只眼睛,他可以与人平分他的生命,他愿意就这样一直做某个人的‘卡卡西老师’。
他从来看不见未来。他也不奢望未来。
每一个明天就跟即将来临的黎明一样,不管人喜欢它还是讨厌它,不管怎样,总是要来到的。
这样毫无意义的东西。
他所看得见的‘现在’或者并不如愿的美好,却也并不是无法背负的糟糕。
所以,请什么也不要改变。
他左眼里的世界依然节拍分明得带起一种缓慢的味道,纵然渐渐不再能够刺伤人般轮廓清晰,却依然仿佛初秋提早降落的霜,如此洁白触目,如此不真实。
在夏天晴朗的夜里,他爱独自一人从自己的宿舍用平日稀罕到近乎奢侈的缓慢步伐一路走到木叶村外的河边。夏天温暖的天地所滋养出的萤火顽皮地飞舞在他所看得见的视野里,近乎诡异却总叫人觉得柔软温暖的点点绿光。
小的时候,他喜欢钻到萤火虫密集的蒹草从里,用小孩子最拿手的捣乱工夫把那里搅成一团,然后看着被惊吓的萤火虫四散窜开,满天飞舞。那些光芒远比墨蓝天幕上的璀璨星空黯淡,更比不上月中时候的圆月,然而他们却是如此真实,并令人感觉到一缕淡淡的温暖。
尽管那也只不过是色调的错觉。
他感到长久凝望夜空的右眼有点莫名的疲倦,而他垂下眼帘的瞬间,又是那个少年的身影在他脚边的河水里一晃而逝。月光下他只看见那个一个尚且十分矮小的身影,如同任何一个十一二岁年纪的男孩子。
他知道那是谁的残影,他的眼睛只看得见一个幻影。
而后他对着流淌着一川粼粼月光的河流笑了,却不像平日那般将眼睛都眯成一条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