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世话晴秋-第8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时,身后有一个浑浊的声音响起;“韶矽?”
江韶矽闻声回头,看到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人,他不禁倒退一步:“姑父…”
话刚出口,江韶矽自己捂住了嘴巴,他对姑父的印象是淡漠的,只知在姑母家这个男人向来被禁止提起,他只得客客气气的改了口:“丁先生。”
丁永长年不回家,在外混迹,但偶然回了次家,还是知道家里来了两个侄子的,只是那次回家并不愉快,老婆孩子都不大欢迎他,他只在家里坐了片刻便讪讪离去。
江韶矽见对方盯着自己,心里顿时起了毛,带着癞皮就要走。丁永抓住江韶矽的肩膀,笑眯眯的说道:“你这孩子,见了我怎么还这么客气。”
癞皮感觉到主人的不自在,便冲着丁永汪汪叫了两声,紧接着就要往上扑。江韶矽无意去伤对方,便呵住癞皮。
丁永倒是吓了一身汗,末了又恢复了笑眯眯的模样:“哎呦,你看你,姑父见着你这么个亲戚高兴,想请你吃顿饭,你倒好,叫这只死狗来吓我。”
江韶矽急忙摇了摇头:“不用不用,我哥哥会带吃的给我,我这就要回去呢。”
丁永很是殷勤的问道:“韶年也在家里么,让他一起出来吃吧,你姑母那里我回头去跟她说。”
江韶矽一提到姑母就变得黯然起来:“我们不住五月巷了,哥哥说我们长大了必须自己出去住,姑母养不起我们。”
丁永拉住江韶矽的手就往饭馆里拽:“如果是这样,我就更应该请你吃饭了,自己住不容易,你偶尔也得吃点好的。”
这最后一句话说在江韶矽的心坎上,他觉得自己太不容易了,风餐露宿贫困潦倒,如果不是在这小河里洗个澡,他就和街上的乞丐一个模样。
进了饭馆,丁永出手倒是极大方,他瞧得出江韶矽的困顿,于是样样都点了荤菜。而几个月不知肉味的江韶矽如逢甘露,一桌子菜扫去大半,狼吞虎咽之际还不忘请求丁永:“丁先生,能不能留一点给门外的癞皮,它也饿了。”
丁永当即叫跑堂的给癞皮送去了几块肉,江韶矽感激的不知如何是好,又斯斯艾艾的提出了另一个请求:“我可以给我哥带点么。”
丁永抹了抹嘴,给江韶矽倒了杯酒:“不急,等吃完了饭,我带你去玩几把,赢了钱你买什么好吃的给你哥都行。”
江韶矽推拒着酒杯:“不了不了,我不喝酒,丁先生你不要倒酒。”
丁永哈哈大笑:“你这小子,跟我那么见外,我是你姑父啊,说什么丁先生。哎,你身上有钱么。”
江韶矽摇了摇头,丁永摸着下巴上下打量了江韶矽:“我跟你说的话你好好想想啊,我有钱,借给你玩玩,赢了算你的,你拿着钱买吃的给你哥,输了算我的,我就当给你过年发压岁钱。”
江韶矽犹犹豫豫的在座位上磨蹭,他心知这个姑父就是因为嗜赌成性才被姑母拒之门外,家里过年过节都不允许提到丁永的名字,就好像没有这个人一样。不过他又很同情丁永,丁永在他眼里人不算坏,虽然好赌,可一旦赢了一些钱,就会往家送,表姐的一部分开销都是丁永付的。
丁永见江韶矽犹豫不决,便起身拉着他往外走:“还想什么,要是有这好事儿摊到我身上,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走吧,玩几把你就回家。”
赌场里乌烟瘴气,到处都是情绪亢奋气势高涨的人群,江韶矽看到很多人憋红了脸掷骰子推牌九,那些赌棍们视旁人无一物,沉浸在自己的兴奋中。
江韶矽被丁永拉到某一处桌前,把钱塞到江韶矽的手里低声说:“刚来你就玩点儿简单的,押大小。”
前几局江韶矽的运气居然格外的好,翻倍的赢,大洋哗啦啦的进了口袋,丁永略微吃惊的愣了半天,末了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小子行啊,手气这么好,我要是有你这一半的好运气早就发了。”
江韶矽也十分兴奋,他只是把钱往桌子上一拍,押大或押小,钱就自己来了,一点也不累。他逐渐觉出趣味来,并且一发不可收拾,他的运气实在太好,局局都中,在场的人都忍不住要赞他几句。
丁永瞧见江韶矽正赌得投入,便悄悄的退了出来,正想往暗处溜的时候,发觉癞皮死死的盯着他,他左右看了看,对癞皮挥了挥手:“去去去!”
癞皮低伏着身子发出呜呜的声音,看样子下一刻就要扑过去咬上一通,丁永吓得连连后退,对赌场的打手求道:“我要见你们杜老板,我是来还他钱的,你们能不能先把这死狗弄出去。”
几个人对视了一下,便迅速抄起棍子把癞皮赶出门外,而丁永随着人来到了赌场老板杜靖棠的房里。
杜靖棠穿着长袍马褂,四十岁,倒自有一身格调,精明强干的模样,狭长的眼睛里透着狡黠与精光,不悦时会面露微微的阴狠,让人不寒而栗。杜靖棠常常自诩“爷要有爷的样儿”,凡事讲究个排场,就连此刻逗鸟,那些黑衣的打手保镖都要把他围个水泄不通。
丁永老老实实的弯腰站在不远处,杜靖棠晒着他,自顾自的用手去逗弄鹦鹉,那鹦鹉一高兴,在笼子里蹦来蹦去十分嘹亮的叫道:“杜爷发财!杜爷万岁!杜爷发财!杜爷万岁!”
这鸟声让杜靖棠心花怒放,当即哈哈大笑。等他玩够了才坐在桌前,一伸手便有手下递上来一支烟斗,他悠悠的抽着,眯起眼睛打量丁永:“怎么,输光了屁股还敢来找我么。”
丁永可怜巴巴的抖成一团,带着哭腔乞求道:“杜爷,您饶了我吧,我实在是还不起那五万大洋,我想别的法子还您可以么。”
杜靖棠冷冷哼笑:“倒也不是不行,你不是有个女儿么,她那身皮肉卖些个价钱还不容易,你明儿个把人带到堂子里去,让她替你还这五万大洋。”
丁永听闻此言噗通就跪下了,当即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起来:“使不得啊杜爷,使不得啊杜爷,我就那么一个闺女,还念着书呢,本来我想着先还您一些,可是给闺女交了学费就不剩什么了。您要是放了我丁贵一家,我准保给您推荐个更好的,您一瞅准喜欢。”
杜靖棠喜好男风,他对女人是半点兴趣也无,并不买账:“要女人我多的是,你能给我什么货色。”
丁永急忙解释:“男的,男的,我把我侄子抵给您了,他长得十分讨喜,杜爷您要是不信,可以先瞧一瞧,喜欢了您就放了我,要是不喜欢,您再发落我也不迟。”
对于江韶矽的长相,丁永很是自信,他想,韶矽那小子细皮嫩肉的不比女人差,就是卖到相公堂子也值不少个钱,现在是卖不了了,只能白送给杜靖棠。
杜靖棠嫌弃的看了丁永几眼,十分不屑:“就你长这瘪三样,你侄子能好看到哪里去。”
丁永趴在地上又磕了几个头:“他就在楼下牌桌上,您去看看吧,求您了,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杜靖棠嗤笑一声:“牌桌?你侄子也是个赌鬼。”
杜爷排场大,他可不乐意去看一个无名小子,丁永很怕江韶矽来了之后反抗,就死死跪在地上求了几声,一定要杜靖棠亲自去看一看,并说道:“我是把他拐到这里的,杜爷您放心,他无父无母,不会有谁找上门来要人,这事儿天知地知我知,我一定守口如瓶,求杜爷您放我一条生路,一会儿您瞅着满意我就从后门溜走,我怕他怨恨我。”
杜靖棠觉着丁永的话好笑:“你走了他知道此事还不是一样要怨恨你么。”
但说归说,杜靖棠心情很好的应承下来,他对丁永的侄子怀了几分兴趣,便当真下楼亲自去看。
赌场之中,那白净少年还在激昂奋战,俊秀的脸上落下潮湿的汗水,清澈眼眸中透着些许紧张,口中一个劲的喊道:“大!大!大!”
开了,果然是大,那眉眼舒展开来,莹莹如玉的脸庞在一帮粗俗男人当中像月色一般美好而洁净。好看,真是好看,还十分俊气,杜靖棠的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了。
丁永见杜靖棠看直了眼,便趁热打铁的问道:“杜爷,您要看着成,我是不是就先…”
杜靖棠如同丢了魂一般挥了挥手:“滚…滚吧…”
丁永得了令,一溜烟就不见了,他溜出后门之前回头望了望还沉浸在赢钱喜悦中的江韶矽,自言自语:“韶矽,姑父对不住你了,保重。”
江韶矽把钱全部塞进了衣袋里,鼓鼓囊囊的一堆,他心情十分愉悦,脑子中想着先前在饭馆里吃的那只盐水鸡,心里盘算着今晚赚的钱够买很多只了,哥哥见了一定高兴。
荷官又要开局,因着江韶矽是这桌上最大的赢家,便也忍不住问道:“先生,您还押么。”
江韶矽刚要开口,身后隐隐含着笑意的声音说道:“当然要押,这位先生尽管下注,输了都算我的。”
江韶矽内心一喜,今天怎么这么多人来助赌,那他不是赚大发了么。一回头,他瞧见一个十分气派排场的男人,不禁迷惑不已。
杜靖棠这般近距离的看到江韶矽的脸,心里一阵萌动,忍下燥热耐心的陪其左右:“先生,请。”
荷官收到老板的眼神,自然不敢怠慢,殷勤的为江韶矽服务。
江韶矽的首次开赌可谓大获全胜,他实在是有着很好的赌运,这连杜靖棠都不得不承认,杜靖棠的小算盘没有用上,他原本打算让人放水,叫江韶矽赢个痛快,哪知江韶矽自己十分争气,杜靖棠倒成了一个看客。
等江韶矽终于玩够了,才想起去找丁永,他四处唤了几声:“丁先生,丁先生。”
没有人应答,江韶矽倒也不慌张,没有丁永他照样可以自己走回去,便对身旁的杜靖棠道了谢,顺带塞给了杜靖棠几块大洋:“真是谢谢你,不过我可没有给你输钱哦,我还是很够义气的,你拿着这些吧。”
杜靖棠接钱那一刹那碰触了江韶矽温热的手指,连带他心里都热了一下,他觉得江韶矽着实可爱,自然更加不愿意放他离去:“这位先生,我看你是老手,想要赐教一番,我在楼上备了好茶,不知先生是否赏这个脸?”
江韶矽掂了掂沉沉的衣袋,很是坦诚:“我不是什么老手啦,我今天第一次赌钱,没想到赢了这么多。我也没什么妙招,就凭直觉押大押小,你也可以的,不信你去试试。”
杜靖棠暗自吃惊,以为自己遇到了一个赌场奇才。他瞧见江韶矽就要往外走,急忙上前拦住:“先生,我实在想交你这样一位朋友,敢问先生贵姓?”
江韶矽对于杜靖棠这样的气派人倒是不厌烦,加之对方与自己说话客气礼遇,便也如实相告:“姓江,江韶矽。”
杜靖棠记下了这个名字,当即拱起手来叫道:“江兄。”
江韶矽打量了杜靖棠一眼,瞧见对方三四十岁,比自己要大上几轮,与自己称兄道弟的十分有趣。杜靖棠大约也觉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