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撞-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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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份报纸递到我面前,“不会就是找你的吧?”
接过报纸,我的手一震,信息专版右下角醒目之处有一则寻人启示:
“陈硕,不告而别,不知为何?我与耀扬将于下月举行婚礼,请务必联络,别令吾等终生抱憾。深为挂念,静候为盼。”落款是秀芳。
我皱着眉立在原地很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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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香港了,原来他早已回香港。那里才真正是他的世界。
我提前向主人告辞:“时间也不早了,我先走一步,多谢款待。”
章慧笑道:“要多谢你来才是。”
叫佳佳的女孩看出我的无趣,整晚没有再多说话,我看她才算得上是安静的中国人。这时看出我要走,她适时得体地上前来道别:“下次一起去打球好不好?”
没想到她还会这样说,所以我答:“好。”
并不是说没有女人适合我,而是我的心已经变质,不再随着正常轨道运转,有些事情正在慢慢失控,双脚像失重,有些找不着调。
在回去的路上,我反复想着那条启示的内容,老实说,我很震惊。我离开还不到一个月,郑耀扬和秀芳就要结婚了,呵,真是有些懵了。这不是郑耀扬匆忙之间的决定,绝对不是,这我有把握,我是说,他不会挑在这个时候结婚,也许是我太自以为是了,也许他已经想通我们之间的问题所在,只须三天,凭他的智慧一定猜得出我是谁给支开的,如果说,别的事他是为了我,那结婚肯定不在此列。
我不知道郑耀扬有没有通过各类渠道找我,但秀芳刊登这则启示显然只有一个理由,如今目标近在咫尺,她会想见我……当然,我至少应该祝福秀芳,我应该祝福她,无论这个决定出于什么理由,我都该那样做。
只是,我都不清楚自己现在要给怎么样的反应才算正常,我觉得──很乱。
晚上,张守辉居然主动联络了我。
“陈硕,你在巴黎的日子看来非常闲适哪,这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他这么说,我一点儿也不意外,事态尚在掌控中,他很放心。
“张董今天还真有兴致,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一出口,讥讽掩都掩不住。
“陈硕,对于你和耀扬之间的事或许是我太多心了,你又何尝不是强脾气,别人说东你偏往西,男人嘛,年轻时谁没有几件荒唐事,贪图刺激也没什么,事情过了就过了。”看来他最近心情好得不行,“耀扬已经跟我说了,他也承认你们之间根本没什么,他只是求才心切,想把你留在宙风。”他这番自觉颇善解人意的话听在我耳朵里却不是个味道,我在揣测他的真假度,但心却不由得沈了沈,因为知道张守辉没必要作戏给我陈硕看,没必要。
“张董,对于成业的一切,我都会守口如瓶,也希望你能停止对我的监控,还我清静。”我的要求提得并不婉转。
“你现在还不够清静?”他笑得不怀好意,但随即又说,“你看了秀芳刊在五家华人报纸上的启示了吧?想不到你还挺会笼络人心的,他们要你去观礼,耀扬明着不跟我讨人,心里却也认定我刻薄你。现在我也想通,毕竟是你帮我说服耀扬加入成业,我这个人奖惩分明,测试你这段时间,也知道你并无二心和破坏欲,就不打算再为难你。不如,你去香港露个脸,让耀扬知道一下我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
不是张守辉在作戏,那就是郑耀扬了。原来到现在为止,我还是没有能猜透他。我吸一口气,静静地说:“我会去出席婚礼。”
“陈硕,话说在前头,你在行为上最好注意点,还有,别在耀扬面前乱说话。”反之,我绝对不会好过,张守辉这是在给我下最后通牒。
我没想到恢复行动自由会这么容易,当然,我没想到的还有很多事情,想都想不到的事情。
很长时间,我就只是抽着烟在客厅的沙发里干坐着,没有开灯,漆黑一团,像我暂且停摆的分析力。我不知道在这样复杂的情况下,再回到香港这块是非之地,我还能不能像以往那样坦然,其实也料到自己只会将清水越搅越混,而对于郑耀扬,再要以什么身份与他面对面。
算了算日子,第二天我还去学校提出请辞,同时也结束了游泳馆的任务。想想也有必要跟明超一家道声别,章慧很惊讶,她大致也猜到我就是报上要找的人。
最后还赴了台湾妹的约,打了一场网球。
“听说你要走了,什么时候?”
“下个礼拜。”
“有个问题不知道问出来会不会太唐突。”
“问出来才知道会不会。”
“我看了那则启示,那个人是你的情人吧?而她现在要跟你的一个朋友结婚──”
女孩子的联想力可见一斑,我笑:“为什么会这么想?”
“显而易见,她能在报上不避讳地公开找你,说明你们三人曾有密切联系。但你为什么一直不向他们透露行踪?到现在却又突然改变主意?”
对她的细心和聪明我有些吃惊:“我的情人我的朋友背叛了我,为逃避现实,避走异乡。佳佳,你这个故事,情节缺乏张力,故事太过老套,顺便告诉你,你猜错了。”
“好好,我检讨。瞧我的想象力!”她叹笑着拍拍头,“还会回来吗?”
“会。”我考虑在这里买一幢房子。
她对我嫣然一笑:“这么说,我们还有下一场球?”
“好,下一场。”
“你可别食言哪陈硕。”她坦率而大胆地说。
一周后,人已经到香港启德机场。已近傍晚,天色还不黑,但街道两旁栉次鳞比的商店都相继开了霓虹灯。原本想打电话去海景别墅,但后来还是决定直拨他的手机号码,对方接起来:“郑耀扬,我陈硕。”
那边过了三钞种才沈声道:“你人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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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香港。”说完这四个字,他和我都不再出声,很久我才说出,“八点,寻香咖啡厅等你。”
他却说:“现在。”
“什么?”
“我就在宙风大楼,现在我下去等你,你马上过来,不是八点,是马上。”
他急的时候总是习惯用命令式口气,我挂掉电话犹豫一下,还是叫了一辆出租车往全香港那幢对我来说最熟悉不过的大厦开去。
“寻香”的咖啡香还是那样纯正,门内幽暗的情调和悠扬的小提琴乐还在继续。我走进去,往四下一看,立即发现了他。显然,他也已经看见了我。
郑耀扬的脸有些憔悴,面部的轮廓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柔和,冲淡了他一贯的锐利冷漠,他的眼神此时有点怪异,带着一丝研判和预测,他似乎想重新评估我,随着我脚步的逼近,他难得地避开了我直视的目光。
我在他对面坐下:“怎么不替我叫杯拿铁?”
“怕你放我鸽子,到时岂不浪费一杯好咖啡。”他抬头看着我,像是随口道,“没事吧你?”可他的眼睛出卖了他。
“你希望我有事没事?”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语气不经意间又有点冲了,我们之间的和平维持得总是不够长久。
“如果你要我从此消失,我可以帮你这个忙。”身子略倾向前盯着他,“郑耀扬,你到底要不要留我?”
“陈硕,这还真不像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他眼中瞬间烧得似火,“这是一道令人吃惊的选择题?”
“不管是什么,反正我已经说了我要说的。”
我们都沉默下来,时间也好象突然静止一样。直到郑耀扬开口道:“陈硕,其实我知道──你在法国。”
我微微怔住,随即又恢复常态讥诮道:“有句话我一直想说:张守辉再毒,对你还是好的。”我猛地站起来,“什么都不用说了,算我陈硕不识相。”
三步并两步往外走,郑耀扬却在身后大声吼出来:“陈硕,你站住!”
整个咖啡厅的人都往这边看了,呵,他还是一样喜欢搞噱头。
我怒火中烧,回过头骂过去:“你少给我在那儿摆谱!我不吃这套。从今往后,我们各走各路!”
他冲过来,当众拽住我的手臂:“你根本不懂我的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你我之间还有什么意思!你他妈把我当什么人?”用力甩开他的手,我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搞得太难看。
大踏步走出去,他似乎也意识到在寻香闹有点不妥,默默跟上来。我们就这样一前一后过了三条街,这让我想起那天晚上,我们也这样在外头疯,最后还喝个烂醉……和他郑耀扬一起,我就不那么对劲了,时常会失去冷静和自持,变得有些神经质。
终于我拐进一条街巷停下来,背靠墙壁看着他走近我:“说吧,尽管把要说的全给我说完,别剩下,我洗耳恭听。”
“陈硕,你这个人还是那么冲。”
“你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
他上前来,伸出右手,用修长有力的手指拨了拨我的头发,我不自然地向旁边避了避。
“得知你人在法国在前一个星期的事,老头子向我保证你会安全无恙,我也决定趁此机会让自己冷静一下。”
我接上去:“然后你有了冷静后的结果:结婚。”
他轻轻一叹:“是。”
郑耀扬跟我太像了,无论事业、感情均能保持清晰的头脑,在意识到自己快要迷失的时候仍能审时度势、分析利弊,得出最佳结论之后付诸行动,我们都不充许因为自己的失误而酿成不可挽回的损失。我们双方利己主义的特质在这场角逐中互相抵销折堕,不能再任其发展下去了,他跟我都清楚。
他转过身子与我并排靠在墙上,缓缓说:“我知道你对我不在乎,我郑耀扬不喜欢在不现实的事情上浪费过多感情。”
很久我才听见自己说:“不在乎,我也不会回来。”
他扭过头,目光突然紧紧锁住我,某种复杂的情绪在眼内游移不定。
我自嘲地一笑:“我结婚你飞美国,你结婚我飞香港,我们这到底是在干什么!”不禁用手捂住脸,“就这样吧,郑耀扬,我们可以了。中途代价太大,你我承担不起。”我往前走。
郑耀扬上前几步用双臂一下从背后抱住我,力量很大,过会儿他一手抚上我的脸压上来,轻舔我的耳廓,转而激烈地吮吻,这引起了我身体内部的震颤,我回头与他的舌龈唇齿猛力地纠缠,我们都不自禁地响应对方。
这里随时会有人经过,我们都知道,就好象只是为了把近一个月的情绪在这一刻尽数发泄出来──他停下来,边喘边咒:“你小子他妈都快把我弄疯了。”
我平复一下心情:“下一刻起我们就要保持距离,这个梦做得太长,不必再加场了,你同意么?”我们都在心里做了最明智的决定。
“那我要你加入宙风,你同意么?”
我看着他五钟秒,点了一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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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耀扬把个冰凉的东西塞在我手掌心里:“这是丽月宫十楼套间的钥匙,你就暂住那儿吧。你那办公室──我还留着。”
“不用,你还是把张冀云调上去吧,我搬楼下去。”我走了两步又回头指着他,“如果你不是存心想整我,就别再把我放隔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