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沈栗-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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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爷一年总要病上两三次,府里都习惯了,便是都在侯府一起住着,也不见五老爷,六老爷为世子多么担心,更别提堂少爷们了,不过按例问上一问罢了,平日里照旧玩笑,竟是盼着我们大房不好呢。”
杨桃斥她道:“七少爷问什么你便答什么,罗罗些些什么呢,你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竟敢议论起老爷少爷们了,且仔细你的皮!”
又向沈栗道:“劳烦七少爷挂记着,世子爷近两日也见好了,郎中虽还不叫世子爷出房间,却也让世子爷在屋子里来回走走,便是精神头也好些了。”
沈栗点点头,心下知道这两个丫头都有些不大妥当:樱桃年纪小,还不当用,又爱犯口舌;杨桃也是个脑袋拎不清的,话里话外竟还是在李氏身边时的语气,不管私下里是谁的人,都已经被打发来伺候沈栗了,至少明面上要把沈栗当主子吧。
用过午饭,沈栗便打发两个丫鬟,随手摸了本书倚在床头看,心下却琢么起沈淳那句“长房式微”:景阳沈氏兴起于沈栗的祖父沈勉,原名沈二娃。从这乡土气息浓郁的名字就知道景阳沈氏实是起于微末,同很多起于微末的盛朝开国元勋一样,生逢乱世灾年的沈二娃实在饿的受不了,机缘巧合碰见龙行浅滩的盛太祖邵廉,扛着猎刀跟着邵廉扯旗造了反。
张嘴一口土气的憨人沈二娃追在王旗后头南征北战,竟叫他活到大盛开国。
除了会打仗,他还有个给邵廉当小老婆的妹妹沈妞。这位沈妞有一副不亚于邵廉后来所拥有的一众大家出身嫔妃的出众容貌,智慧心机也不容小觑,虽然身边只有一位公主活到成年,却圣宠不衰,兼之同甘共苦的情谊在,成为了邵廉一朝独一无二的皇贵妃,又一手扶持了生母出身不高又早逝的元后嫡长子邵英即位,成为颇受尊敬的皇太贵妃,去世时邵英和礼部吵了一架,进封她为端明皇太后,又把沈勉从忠勇伯晋为礼贤候,世袭罔替。
这沈勉有一妻,就是太夫人田氏,出身不高,不过娶她时沈勉还是个找不上媳妇的老大猎户,田氏为他生儿育女,奉养父母,情分自然不同;还有一妾,就是老姨太太王氏,这是打仗时候分的,是前朝一个知府之女,因战乱时音讯不通,只知道他老家过了兵,邵廉怕他老婆孩子死了伤心,就把属下进献的美女给了他两个,又要给他娶个麾下将领的女儿为妻。
沈勉挂记着田氏,推了将领家的小姐,怕以后真没儿子,美女倒是受用了,其中就有王氏,另一个早早死了。后来田氏带着公公婆婆的排位和儿女寻来,其中艰险困苦自不必说,沈勉越发敬重她,王氏只有靠边站的份儿。
沈勉和他皇太妃妹妹前后脚追随盛太祖去了,留下四子两女。他家是大排行,不论男女嫡庶,因着太夫人并老姨奶奶仍在,也未分家,除了少爷升了一级做了老爷之外,一切照旧。
田氏和王氏长成的都是两儿一女。田氏所出大姑奶奶沈丽嫁给嘉明伯邢穆,生了世子邢嘉,可惜福分太薄两年前没了。二老爷沈淳就是侯府袭爵长房,如今膝下活着的有二子四女。六老爷沈沃是田氏三十六岁上得的小儿子,如今才十七岁。至于王氏所出三老爷沈涵也不幸早逝,只留下继妻何氏和三个儿女在府中,今年才刚出孝。四姑奶奶沈怡嫁得远,不在景阳。再有五老爷沈凌,膝下两儿一女。
可见嫡枝孙辈着实单薄了,相比之下,沈淳与沈涵沈凌虽然都有两个儿子,可他嫡子病怏怏,庶子差点夭亡,沈淳又早交了兵权,只是空头爵爷罢了,反倒是沈凌二十岁的正五品兵部郎中做得有声有色,沈涵虽去得早,他先头妻子生的儿子沈枫也十四岁了,书读得好,如今出了孝,正好考试,继妻又有一儿。至于沈沃,他自己还小哪,年前才得了一个女儿。沈淳如今说长房式微,担心后继无人,倒也不假。
却说杨桃见沈栗自顾自翻书,倦了合书便睡,知道一时半会儿用不着她,便嘱咐樱桃好生照料着,要悄悄溜出去,猛听得樱桃呀了一声,就见沈栗正靠在床头默默看着她。杨桃不觉吃了一惊,嘴角扯出一个生硬的微笑,结结巴巴道:“少……少爷?”
沈栗轻轻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杨桃尴尬道:“夫人嘱咐过奴婢,要是少爷见好了,或是见缺了什么,就去回一声,免得夫人挂念。奴婢见少爷的帐子还是冬天的样式呢,如今这天气转暖,也该换上……”
沈栗皱眉道:“你既然要往母亲院里去,只管堂堂正正回我就是,何必鬼鬼祟祟的,倒像是我拦着不让,何况父亲早派人过去报信了。我身边如今就你们两个支应着,若用你的时候不见人,岂不着忙。”
杨桃垂头道:“是奴婢冒失了。”瞥见樱桃在一边偷笑,心里暗骂了一声。
沈栗摇头道:“你们原是母亲身边的人,又是先过来这边的,樱桃还小,就是后儿再来人,也不会叫人越过你去,可见这院子里头一个就是你了,若你也不妥当,叫我用谁呢?”
杨桃又喜又惭道:“都是奴婢的错,原想着些许小事我们下人悄悄办好就是了,免得少爷劳心。”
沈栗虎着脸道:“我这个年纪,什么是大事呢,除了读书,不过就是在父母亲面前尽尽孝心。我们这样的人家,又不要我动手,无外乎就是日日请安问候罢了。大兄如今病着,想必母亲正心焦,你去母亲那里,不说劝慰她,倒拿着什么帐子帘子的去烦人,又叫人以为我有多张狂!”
杨桃作势扇了自己一巴掌:“都是奴婢短见。”
沈栗叹道:“最怕的就是自作主张,都觉着为我好呢,我身边再不许有这样的。母亲身边来的自然都是妥当人,只是你们日常拘在院子里不许随便走动,这是防着小人做耗的管家规矩,不过有些消息你们就不知道,事情办差了头反倒不好。若是出了岔子,头一个清算的都是身边伺候的,就是前头出去的,都从小跟着我,平日里一句重话没有,一朝出事,什么功劳苦劳都没用,何苦来!”
第三章讨好
杨桃吃了沈栗敲打,垂泪道:“奴婢知错了,少爷且饶我一遭吧。”
沈栗道:“新帐子早送过来了,因我畏寒,叫人收起来没换,我屋里的钥匙可是给你了?”
杨桃应道:“都在奴婢这儿呢。”
沈栗道:“以后你在我屋里只管往来钱财收支,从今日起,我屋里的东西都要重新上账,以前东西有坏了丢了的,也有以前那些人偷拿出去的,都不要了,以后只看这新账,钱箱你管着,其余钥匙看后来人分派管什么就给哪个。”
杨桃听到叫她管账,知道自己以后就是这里头一个大丫鬟,自然无有不应的。
沈栗道:“你今日去母亲那里,不要提什么缺了少了的,母亲从来只有多我的,什么时候少过我,就是想要个针头线脑的,以后只管往母亲身边的叶嬷嬷要去,什么时候就要这些琐事劳动主母了!你只说,我醒来后,说话行动自如,已是大好了,本来今日就该去给母亲请安,因天色见晚,索性儿子犯懒一会,请母亲多担待吧,明儿一定早早地去。你再往大兄那里走一趟,我箱子里头有一方状元及第玉砚,你拿去给大兄。悄悄给他说,这是我给他赢回来的,那人是什么东西,也敢抢我们家的,小爷非让他吐出来。”
杨桃一一应了,持着砚台离了沈栗住的观崎院,先往后边侯夫人李氏的合安堂去了。
李氏正做着一床百纳被,世子年年生病,李氏觉得她儿子的身体问题已经不是御医和药石能解决的了,现在正尝试一些非常规方法,沈淳虽觉有些荒诞,念在她一片慈母之心,警告她不许弄些巫蛊符咒之类的,其余倒也由她。其实沈淳心下也悄悄希望哪一回能有些效果。
见杨桃进来请安,李氏便问她:“七郎可好些了,我听说已经不碍了,急着给大郎做百纳被,就没过去看他。”
杨桃笑说:“回夫人的话,七少爷已经大好了,还说要过来请安呢。”
李氏笑道:“他才刚好,快别折腾了。”
杨桃道:“可不是,见天色晚了才罢了。说明儿早早地来。”
李氏道:“那有这么急的,叫他只管好好养着。大小丫环已经挑好了,一会你回去时找叶大家的领过去吧。告诉七郎,小厮们去找侯爷要。侯爷的意思,七郎已经大了,嬷嬷就不要了,不如选两个得当的长随。”
杨桃笑道:“夫人真是再妥帖不过的人了,我才刚还跟七少爷说呢,丫头小子明后天就得,瞧瞧,今儿个就安排好了。”
李氏似笑非笑道:“他不怨我撵了他的人就是了。”
杨桃道:“怎么能够,七少爷听说撵人出去,脸色也没变,可见那些小人平日里就不经心,七少爷心里也明白,撵了他们,没准正合了七少爷的心意呢。”
李氏叹道:“正是,咱们侯府家业大人口多,顾得上这头就看不住那头,世子常病着,我平常又顾着他多些,这些没眼见的东西便偷奸耍滑起来,欺负七郎年纪小,只管哄他,拐着七郎只管玩闹,如今出了事,连我也跟着吃侯爷的挂落。”说着,竟留下泪来。
身边大丫鬟葡萄劝她道:“这都是小人作祟,撵出去也就是了,关夫人什么事呢,侯爷心里也明白呢。之前世子和七少爷都病得厉害,侯爷心里焦急,憋着一股邪火呢。如今两位爷都好转了,奴婢瞧着侯爷满面红光的,林姨娘也敢往跟前凑了。”
杨桃嗤笑道:“她算什么人了,奴婢妈妈讲,往日她做表小姐的时候府里还敬重她,如今不过是看在六小姐的份儿上称她一声姨娘,不过和我们一样是个奴婢罢了。”
李氏怒道:“你既是知道六娘的面子,就不该人后议论她,好歹生了六娘,还是侯爷的表妹。”
旁边荔枝便道:“夫人息怒,实在是奴婢们看不过眼,好好的表小姐不做,偏学些不入流的手段要做姨娘,奴婢们也觉得她不自重。”
杨桃道:“就是这话,奴婢妈妈是跟着夫人来府里的,早和奴婢讲过这林姨娘,原是老太太怜她父母双亡,战乱中族人也死的死散的散,才接来养在身边的,本可以嫁出去做正头夫人,非要赖上侯爷,谁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她如今一个哥儿没生,才叫老天有眼呢。”
李氏叹道:“我只看在老太太并侯爷面上。你们也谨慎些,她再不好,也是府里的姨娘,不是你们能议论的,在我面前也就罢了,杨桃,你到七郎身边,也是这样的口舌?”
杨桃笑道:“哪敢呢,奴婢也知道夫人慈善,又看在我妈妈的份儿上给奴婢几分颜色罢了。到了观崎院还这般,就是给夫人丢脸呢。刚儿七少爷还说夫人身边调教的是再妥当不过的,还要奴婢管着账本钥匙呢。”
李氏方缓了脸色道:“所以我肯给他们做脸,颜姨娘不说,七郎就是再淘气,也知道尊敬我这个嫡母,偶尔他父亲还说不听呢,只要是我的意思,从来没有反驳的。林氏那样的,我就是把心掏出来,也要说我是个刻薄善妒的。”
杨桃道:“可不是,七少爷刚见好就知道要过来问安,哪就差这一回呢,不过是心意罢了,对了,七少爷还叫奴婢拿了方砚台给世子,好像是世子和什么人打的眉眼官司,七少爷给世子爷出气呢。”
李氏奇道:“什么砚台?”
杨桃把来看了,是方雕的状元及第的玉砚,颜色青翠欲滴,一汪儿水似的,倒真是件好东西,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