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沈栗-第2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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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算的倒好,没料到沈栗竟然一开始就拒绝了。抖了抖嘴唇,怒道:“你不答应,我便带他一起去!”
沈栗柔声道:“小嫂子,你将丑哥儿交给我,大兄心里该有多难过?岂不是离间了他父子之情?我便抚养他,也不能教这孩子关起门过日子,他总要在沈家生活,你想让祖母、父亲、大兄怎样看待他?”
槐叶心里想着要死,早失了分寸,原觉着把孩子交给沈栗最好,叫沈栗一说,又觉着有理。
沈栗又道:“何况,将来我这一房早晚要分出去的,难道教丑哥儿跟着一起离开侯府?再者,我将来也会有亲子的,实话跟你说啊,我真不能保证到时候能待丑哥儿如我亲子一样——”
槐叶听得入神,不意沈栗已经凑到不远。也是沈栗自小从文,从没在府中施展过什么身手,槐叶只当他是文弱书生,比一直病弱的沈梧也强不到哪里,打一开始就没怎么防备他。却没想过武勋家的书生能有多文弱?拾掇不了高手,对付她一个女子还是不在话下的。
沈栗口中尚自商量着,脚下却急速向前一窜,一把拽住丑哥儿!槐叶只觉眼前一花,人都懵住了,孩子脱手就教沈栗拽走。小孩子能有多重?沈栗顺势一轮,将丑哥儿抛向身后!
沈梧只觉心都要跳出来!两眼只盯着飞在空中的儿子,生怕摔出个好歹!心里越急,身体偏愈发僵硬,一时竟给惊得动弹不得。
还是沈淳稳健,瞬时冲上前去,抓住丑哥儿,就势转了半圈卸力,稳稳当当将孩子接下来。
容蓉忙上前要接过,却被田氏侧身截开,孩子抱走。
沈栗这边却还在危急中。
槐叶乍然失了孩子,惊叫一声。见已无法挽回,顾不得其他,身体向井口一倒,便欲跳下去。
她原本半边身子就在井沿上,要跳下去还不容易?待沈栗再次冲上前时,只捞住半边臂膀!沈栗是跑过来的,立足未稳,槐叶向下的势头又足,立时就给她带下去。
沈淳刚把孩子交给田氏,就听见李雁璇、李雁璇和一干丫鬟仆妇一边惊叫一边向井边跑,转头一看,哪还有儿子的身影?
饶是沈淳身经百战,此时腿也软了,脑中嗡嗡直响,深一脚浅一脚奔过去,扒开围着的仆妇们,见李雁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与郡主在井边合力向上拽着一只手臂。
原来沈栗反应快些,到底叫他一只手攀住井边,没有立时落下去。
李雁璇早就哭得力竭,与郡主两个女子,哪有力气拽沈栗上来?何况底下还有一个槐叶。
沈淳立即替下妻子儿媳,亲手去拉儿子。沈梧见丑哥儿在田氏怀里哭得响亮,一颗心放下,倒是能动了,也赶紧上前帮忙。加上两个有力气的婆子,渐渐将沈栗拉上来。
一边拽,一边就见沈栗呲牙咧嘴,沈淳便担心沈栗落下去时磕了撞了,伤到筋骨。直到将沈栗与槐叶都拉上来,沈淳才发现,原来是槐叶在井下咬了沈栗。
槐叶早就抱着必死之心,在府中大闹一场,不能骂的人骂了,不能得罪的人也得罪了,何况她还想抱着沈家的血脉去死?槐叶自觉今日若是不死,上去肯定没有好结果。因沈栗使劲儿拽着她不放手,槐叶索性便攀住沈栗手臂下口就咬,希望沈栗吃痛放手,放她落井。
也是沈栗倒霉。本来冬季都穿得厚,便是咬也不会留下太重的伤口,奈何沈栗来得急,只随手拽了件衣衫披着,不但冻得够呛,此时也被咬的不行。
沈淳见沈栗手臂给咬的鲜血淋漓,知道槐叶是下了死口,不禁勃然大怒。他平时都不屑亲自与女子计较,何况是个下人?然而见儿子受了伤,沈淳便再也忍不得,劈头狠狠扇了槐叶一耳刮。
马上将军的手有多重?槐叶教他扇的转了半圈,一声没吭,闷头倒下去。仆妇们纷纷让开,面面相觑,不知要不要扶起她。
田氏怒道:“不要管她,为这婢子闹了多少事?谦礼何苦救她!安智,你若再为这婢子求情,看老身饶得了你?”
沈梧早被槐叶惹了一肚子气,恨她还来不及,哪还有心思为其求情?往日宠爱早就烟消云散,倒觉着这婢子还是死了干净。
沈栗苦笑道:“祖母,非是孙儿心软。槐叶千不好万不好,可谁叫她是丑哥儿的生母呢?今日教她死了,丑哥儿长大后怎么办?人死了便无法解释,将来事情被传成什么样可就不一定了。说到底,不过看在孩子面而已。”
田氏静心思量,也觉沈栗说的有理。
今日槐叶闹得这一场,阖府都惊动了,这事情再怎样也是瞒不下去的。容蓉小产之后,一直没有动静。沈梧身子弱,成婚几年,也只得了一个丑哥儿。长房长子,万一沈梧再没有嫡子,这孩子真有福气承爵,到时为了他生母之死闹起来,对侯府的影响可太大了。
这么说,槐叶一时竟还死不得?
第二百五十二章生为杜鹃
田氏拍拍丑哥儿,喟然道:“罢了,留她一条命。只是我再能不容这女子留在府中,将来教坏了孩子。待她稍好,便送到庄子上去,再不许回来。”
槐叶原就病得沉重,今日折腾这一场,大约也活不得多久,总挨不到丑哥儿成人后再来挑拨。教她拖些时日,也好避过口实。
沈淳惦记着沈栗手臂上的伤,忙催着众人进屋,连声唤人去请府医。
容蓉怯生生凑到田氏身边,伸手去抱丑哥儿,被田氏一让,让在一边。这会儿田氏也不念丑哥儿是什么乱家子了,更不嫌孩子重,亲手抱着往屋里去。
往日里田氏总怜容蓉嫁过来受气,很是给她几分面子。容蓉不意太婆婆今日竟一点儿也不遮掩地表示对她的不满,一时窘迫非常。
茫然四顾,沈梧看也不看她,众人纷纷离去,片刻间人踪皆无,便是昏迷不醒地槐叶也被人搀走。而自己却孤零零,身边只有一个郝嬷嬷。
天上渐有雪落,寒凉透骨。
沈栗早冻得不行,府医给他包扎伤口时,便一连串喷嚏打出来。郡主一叠声吩咐厨上浓浓熬了姜汤他驱寒。
丑哥儿又惊又吓又冷,虽然还有力气扯着嗓子嚎哭,身上却已低烧起来。沈梧心中着急,想起槐叶说是容蓉设局害人,不由开始怀疑起来。
田氏既然想要槐叶活,自嘱咐郎中尽力救治,教人开了库房,拿出些好药材与她用。槐叶从小劳作,身子骨较闺秀们硬实得多,因耳边有丑哥儿的嚎哭声,心里惦记儿子,到底叫她撑过来。至天明时,好歹缓过一口气。
容蓉委委屈屈回转屋中,心中忐忑不安。如今事情闹大了,自己那点儿小手段会不会被公婆发现呢?
第二天,容蓉骇然发现郝嬷嬷竟然不见了!打问时,左右仆妇都摇头,半点儿消息也没有。
心惊胆战,坐卧不安,待容蓉终于鼓足勇气去问沈梧时,正碰上沈梧张罗仆妇们收拾丑哥儿的用具衣衫。
见是容蓉来,沈梧愤然道:“原还觉你是个老实的,不想竟娶了毒妇!为了夺子,搅得阖家难安。丑态百出,哪堪为我沈家宗妇!”
容蓉心知事情发了,不意沈梧竟说出如此绝情话。心里又气又怨,不禁涕泪连连。
沈梧与她少年夫妻,原也恩爱过,此时却觉眼前人是红粉骷髅。冷声道:“你还来做什么?祖母已吩咐了,待槐叶能挪动,立时送她去庄子上,可合了你的心意?至于丑哥儿,交给母亲抚养,不劳你费心。”
容蓉心里五味杂陈,在她看来,便是将孩子托给沈栗也比交给郡主好。丑哥儿由郡主抚养长大,岂不抬了身份?将来自己得了嫡子却要往哪里放?
见沈梧心意已决,容蓉一时也无可奈何,越发想找到郝嬷嬷与她商量。
沈梧怒道:“那仆妇存心不良,挑拨是非,早叫父亲处理了!我劝你还是安生些吧,再敢谋我子嗣,我沈家也不是不敢休妻!”
容蓉捂着脸跑回房里,她自娘家带来的陪房死的死、嫁的嫁、走的走,单剩一个郝嬷嬷在身边,如今竟也没了。在房中哭了半晌,丫鬟仆妇都躲了,冷冷清清,越发凄凉。
至午间,才有人发现容蓉也病了。沈梧的一妻一妾,均倒卧在床,奄奄一息。
太子发觉沈栗今日尤其无精打采,兼之其左臂十分不便。待问时,沈栗满脸苦笑,无奈道:“家丑不可外扬。”
太子疑心礼贤侯世子又闹起来,沈栗摇头:“不是,然而此事实在说不出口,殿下恕罪。”
太子便不再问,只嘱咐道:“若有难事,尽管开口,好歹吾是太子,总该庇护得你。”
沈栗恭声称谢。
太子微笑道:“事情如你所料,父皇果然疑心起那两家。”
原来今日早朝后皇帝便将太子宣去,拟起一份名单来。此时新年将至,除了平常赏赐,皇帝打算对一些老臣、重臣格外加恩,由太子代为问候,亲自登门犒赏。
一则,是为了继续给太子壮声望,二则,现在平湘之战在即,是时候让一些关键人物知道皇帝的打算了。
何、金二家都是传承已久的世家,又有阁老在朝,按说应该在名单上,可惜,太子前后扫了几遍,没见何宿与金德寿的名字。太子心中一转,轻声问:“父皇,何阁老与金阁老……”
邵英没吱声,半晌问:“你觉着,这两个人如何?”
太子小心道:“二位阁老学识渊博,博古通今,儿子正该虚心向他们请教。”
邵英轻叹:“只怕就是太渊博了,反而失了本心,教人看不清。你不要与他们学。”
“是。”太子恭声应答,顿了顿,又试探道:“父皇,眼见三弟过了年便要择日封王、大婚,二弟那里也该加封才是。”
邵英漠然道:“你倒还惦记他。”
太子低声道:“总是我邵家子弟,一直拖着,却教二弟的面子往哪里放?”
“不好封啊。”邵英迟疑一番,叹道:“先放着吧。”
听说皇帝将何、金二家排除在名单之外,又继续拖着不肯给二皇子加封,沈栗心中松一口气。自己在赐宴上不惜得罪两位阁老也要说出口的话终于有了效果。
越是抓权的皇帝疑心越重,若是能由此开始,慢慢令皇帝对何、金二家由疏远至疑心,由疑心到忌惮,便可完全将野心勃勃的二皇子剔除在太子的竞争者名单之外了。剩下一个三皇子便是有心争位,其外家势力也完全没法和金家相比,所带来的威胁只会更小。
皇家子弟都是属杜鹃的,打出生开始,就一直致力于挤掉其他兄弟。
仿若天命,亦是宿命,不挤不行。
幸亏皇上这窝崽子不多。沈栗暗道。
太子低声道:“父皇的意思,明年无论如何要开打。”
沈栗默然点头。
有失踪的人口和赋税在那里,邵英年都过不好。这场仗打的越早越好,总不能等到湘王那边都准备好了。
“却不知北狄那边情况如何?”沈栗问的是北狄的内乱是否结束,若是北狄境内已经安定,只怕朝廷的压力会更多。为了防止背腹受敌,盛国还要分兵在北方边境防御,不知国库到时能不能支撑的住。
太子喜滋滋道:“缁衣卫有探子过去了,带回来的消息说那边更乱了。北狄大汗的几个成年儿子年纪相差不大,纷纷招兵买马。因去岁的雪灾,草原上的势力翻了盘,如今正分裂成几个势力,短时间内怕是不能给咱们捣乱了。”
沈栗立时恭喜道:“此诚社稷之福也,可见我皇得天独厚,自有皇天保佑。”
“要不怎么说‘天子’呢?天之子也,咱们万岁和殿下要做什么,天爷爷总会帮忙的。”雅临凑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