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啸大汉-第137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张放原想多客套几句再进入正题,但实在不想与这人多说废话,左右看看掖庭丞都在中堂外,便低声道:“我要看看雀屏中选者名录。”
孙朴张张嘴,他不知“雀屏中选”是什么典故——实际上是张放说顺嘴了,这成语现在还没发明呢。不过望文生义,倒不难理解。孙朴一时为难,这个东西虽然谈不上保密,但似乎也不便外泄。
孙朴惑然道:“君侯要这名录何用?这人选还没定……”
张放淡淡道:“不是我要看,而是……”他取过案头用来浸墨的清水,伸出手指蘸了一点,在案面写下两个字。
孙朴失声:“太……”
张放竖指噤声,抬袖一拂,将案面字迹抹去。
孙朴鸡啄米似点头,不敢多言,亲自取名录去了。一路上,脑海不时闪过早晨偶遇太子的一幕……
当时孙朴正从一位长使娘娘那里拿到一份新名单,返回路上,不意遇到太子殿下从前方行来。孙朴赶紧闪过一边,躬身谨立。没想到,太子居然唤他过来询问。
孙朴颇有受宠若惊之感,太子起先问的也是不痛不痒的遴选话题,之后话锋一转,似有意似无意道:“前日听母后闲话,言道有些宫人,天生卑贱,久居宫中,未得临幸,心存怨怼,竟欲借此和亲之机,自荐入胡……呵呵,这样的宫人,可得慎重啊。”
孙朴一听,哪还不知是指谁,额头见汗,小心问道:“若当真如此,何不顺水推舟,让这贱婢远归胡地,尝尝遍地腥檀的滋味,必悔不当初……”
太子面色一整:“掖庭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请太子解惑。”
“我问你,陛下为何要和亲?”
“呃,为使胡奴安份,边境安宁。”
“这不就结了,如果让一个心怀怨怼的女人,当上匈奴人的阏氏,你说会不会怀恨在心,向单于进馋言,对我大汉不利?”太子面含冷笑,“当记取中行说之例。”
孙朴一听,冷汗就下来了。太子所说的中行说,是他们宦官的老前辈。正是这个随公主陪嫁匈奴的宦官,因为对汉朝将之发配匈奴的怨恨,从而掉转枪头,与母国作对,用汉人的知识帮助匈奴人,提供汉朝各种情报,使汉军在与匈奴的战争中付出沉重的代价。这个没卵子的家伙,堪称中国汉奸之祖。
尽管孙朴觉得事情好像不至于这样,但太子之言,也有道理。回到署邸后,一直犹豫不决。如果这个叫王嫱的,不是自荐的话,孙朴直接就将其黜落,那也是一支笔的事。可是偏偏她是自荐,而且还闹得满宫皆知,这就不好办了。
正烦恼之时,没想到居然来了个富平侯,而且是奉太子之令……这小小一个宫女,究竟招惹了什么?
尽管一肚子腹诽,但孙朴还是老老实实捧来了名录——由于已经知道富平侯所求的是什么,他只拿来一份。
张放接过,展开简牍,卷首上两个朱砂写就的大字映入眼帘:王嫱。
张放细细看完,慢慢将简牍卷起,却并不立刻交还,直视孙朴:“有没有一种可能,因为一些小差错,某几个入选宫人的名录遗失?”
孙朴大汗,搓着手:“这个……这个……”
“入选的宫人有百人吧?”
“目前已有一百一十二人……”
“这么多啊,看来遗失一两份,也是挺正常的。”
“君侯有所不知,此女是自荐,此举已传遍内宫。若是名录不见,只怕……”
“传遍内宫又如何?只要不传到陛下耳中,谁会来查你?”张放握着简牍,轻轻拍打掌心,“难不成掖庭令认为,日理万机的陛下,会听这种内闱之事么?”
发生这种情况的可能性确实不高,但也有一定机率,那就要看孙朴会不会为他冒险了。
张放仿佛看透了孙朴的内心,伸出手指,这回不蘸水了,只是虚空在案上写了两个笔划很简单很好认的字,悠然道:“你不是为我冒险,而是为他。”
孙朴重重叹了口气,垂下头。
张放含笑将简牍纳入袖中,扬长而去。
~~~~~~~~~~~~~~~~~~~~~~~~~~~~~~~
感谢凤萌、菜猪、龙太子之魂魄、玉河唉、ny庚、传倚人生、弦月痕
第二百二十四章 【狙击昭君(三)】
张放刚离开,掖庭又出现一宫妇,向伏案支颐的孙朴行了个福礼:“我是傅娘娘的宫使,奉娘娘之令,前来查看一宫人名录。”
孙朴愕然抬头,心里一阵犯嘀咕,今儿怎么回事?各路神仙全都来看名录。什么时候开始,这些平日里无人理会的宫人都吃香起来了?
傅娘娘就是傅昭仪,位比方才那位富平侯,而得宠更在其上,孙朴得罪不起。尽管来人只是个四百石的少使,孙朴却不得不放低姿态,笑问:“不知娘娘想看何人名录,或是看全部名录?”
那少使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全部名录,谁看得过来?娘娘只查一人。”
“不知是何人?”
“劳烦令使取那位自荐使胡的王嫱名录看看。”
孙朴下巴差点没磕在案头上,这是怎么回事?太子、娘娘,都要这个宫人的名录?富平侯啊富平侯,你可害苦我了!
孙朴一边掏出丝巾拭汗,一边赔笑道:“这个……请少使稍待,我这就去取来。”
少使不无奇怪:“区区一份名录而已,吩咐吏员取来即可,何需令使亲自去取?”
“这个、娘娘吩咐,奴婢自当亲自操办,那些吏员只会误事。哈哈……”孙朴边打着哈哈,边落荒而逃。
孙朴眼下只有一个办法,赶紧补上名录。当然,这样一来,方才富平侯拿走的名录就没用了。但事到临头,孙朴也顾不上许多,先自保要紧,富平侯那里,慢慢再想法子解释。
孙朴心里一阵哀叹,这位娘娘究竟搞什么幺蛾子?与太子斗法还是怎地?你们神仙打架,别殃及咱这些小鬼啊!
这次孙朴还真猜错了,傅昭仪这回还真不是与太子捌苗头,她压根不知太子与张放所谋之事,而是为了消除隐患。
……
时间倒流十二个时辰,桂宫鸿宁殿,傅昭仪居处。
傅昭仪刚从未央宫回来,进门之后,在宫女的服侍下,除下凤冠,解开霞披,更衣入浴。
浴室之中,蒸气朦胧;木桶之内,肌肤胜雪。
傅昭仪轻轻吹动水面的花瓣,享受着宫婢的擦背按摩,懒洋洋道:“今日宫内可有什么消息?”
宫闱深深,步步惊心,想安稳待在桂宫而不至于沦落到北宫,就必须时刻竖起耳朵,收集各方面信息,无论巨细。而细节,常决定成败。
在深宫沉浮了近二十个年头,傅昭仪对此深有体会,时刻保持危机感,而收集消息,是她一贯的习惯。
宫婢都是心腹,早知道主人有这习惯,不敢怠慢,将近几日诸宫发生的各种鸡毛蒜皮小事一一道出。
傅昭仪闭着眼,头倚桶沿,似听非听……直到宫婢将王嫱自荐之事当趣闻说出,傅昭仪才蓦然睁眼,问了一句:“你们谁认识这个王嫱?”
几个服侍的宫婢俱摇头。傅昭仪也不引为怪,汉宫诸殿宫女不下数千,谁也不敢说自己个个认得。
傅昭仪沉吟一会,道:“去,到玉容阁将此女图形取来。”
汉宫之中,但凡入宫三年以上者,皆由画师画影图形,呈与天子,以备临幸。这些图形,就收藏在桂宫玉容阁。身为桂宫二主之一,傅昭仪要取看一卷宫人图形,这个权利还是有的。
一刻时后,傅昭仪出浴更衣,宫婢也将图形取来了 。
当两名宫婢各执帛卷一端,轻轻展开时,傅昭仪的眼睛慢慢亮起,旋即阴沉下来。
宫室之内,一时寂然无声。
良久,响起傅昭仪淡淡的声音:“去查一查,为何王嫱未能入幸。”
傅昭仪是后宫诸妃嫔当中最有手段者,她手下的宫使,也颇有能力,很快传回消息。
“据明光宫那边负责此事的长使所言,是因为王嫱腮边一颗风流痣,恐其狐媚君王,故而黜落。”
“风流痣?”傅昭仪重又打开图形看了一眼,倏地失笑,“我问你们,倘若你们让画师作像,会否让他加上这颗痣?”
几个心腹宫婢互望一眼,不敢作答。
傅昭仪笑笑:“直言无妨,本宫绝不怪罪。”
这时一名宫婢才轻声道:“回禀娘娘,肯定不会。”
傅昭仪满意点头:“这就对了。这画师若不是与她有过结,那就是仪金不到位。”
傅昭仪本人也是由这条途径选出的,焉能不知其中猫腻。这些画师,你不塞点仪金,他们根本不会用心作画。有些更恶心的,甚至会在画上动手脚。比如额头画窄一点、眉毛画粗一点、眼睛略小一点、嘴巴大一点、下巴短一点……就是这么一点,就能毁掉你的所有希望。
傅昭仪的目光落在画卷署名之上:“毛延寿?把这人带过来。”
傅昭仪行事,堪称雷厉风行,半个时辰之后,宫婢来报,那个叫毛延寿的画师带来了。
透过珠帘,傅昭仪看到这个毛延寿,是个四十开外,皮黄寡瘦的家伙。此刻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但一双小眼珠却转个不停。
傅昭仪阅人多矣,一见此人形貌,便知是什么德行,冷冷一笑,单刀直入:“毛画师,知道本宫为何事找你么?”
毛延寿小心道:“禀娘娘,小的不知。”
“玉露,把画给他看。”
毛延寿满面疑惑打开一看,便知是自己的手笔,而画中之人……讲真,毛延寿身为画师,专攻仕女,为宫人作图已逾十年,画过的宫人不知凡几,除了那些被临幸受封的妃嫔,大多都没啥印象了。但是这卷画像,他居然记得,原因无他,此女绝色。
毛延寿一时惊疑不定,不知傅昭仪为何取出这卷陈年画像,是问责?是追究?还是……
就在毛延寿方寸大乱时,珠帘后一个平淡漠然的声音入耳,却不啻于一声惊雷:“本宫想知道,这颗风流痣,作价几何?”
哗!帛画坠地,毛延寿伏地求饶:“娘娘恕罪,是延寿一时迷了心窍,冒犯王宫人……延寿真不知晓她是娘娘的人啊!”
“她不是我的人。”帘后传来一阵快意笑声,“只要你将此事原委一一道来,本宫非但不会降罪,反而会赏赐于你。”
啊?!人生大起大落实在太刺激,毛延寿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傻愣住了。
~~~~~~~~~~~~~~~~~~~~~~~~~~~~~~~
第二百二十五章 【狙击昭君(四)】
事情与傅昭仪猜想的差不多,两年前,隶属少府的内宦毛延寿曾奉诏为宫人作画,以备皇帝临幸参考。就在那一次,他碰到了这个叫王嫱的家人子。当时那一批入画的宫人,九成都依照惯例,封以仪金给画师。
毛延寿一见此女,就断定必能得皇帝垂幸,只等收了仪金,就打点起十二分精神,必将此女之仪容尽显于画中。没想到,左等右等,屁股都坐痛了,也没等来封仪。于是不断咳嗽来提醒,结果原本没事的嗓子,生生咳出毛病来也没等到仪金。
毛延寿怒了!就算你有傲人的资本又怎么样?你现在不过是个小小家人子,命运还得靠老子一支笔!
毛延寿含怒动笔了,他的水平没打折扣,也没故意丑化眼前佳人,甚至完工后还请佳人过目,得到首肯才含笑而退。只不过他多做了一件事——手指暗蘸一滴墨,在将画卷呈交长使之时,轻轻一点,嘴里道:“长使,此女虽绝色,然此处有痣,乃风流之相……”
“如此说来,这风流痣,是你点上的。”傅昭仪的声音始终淡淡,听不出喜怒。
毛延寿不知傅昭仪之意是赏还是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