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啸大汉-第2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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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大殿的纷乱安静了一下,旋即纷纷称是,因为说这话的人,是大将军王凤。
刘骜定定神,忙道:“大将军请明言。”
王大将军给出的对策如下:“陛下与太后、皇后、诸嫔妃可乘坐御船,至昆明池避水。城中庶民,可开放通道,使之登上长安城墙以暂避洪水。”
朝中大臣闻言,个个点头称是,大赞大将军英明。实事求是说,这也不算拍马屁,王大将军的应对还算是可圈可点的。
王凤当下起身一揖:“水火无情,洪流凶猛,多延误一刻便多一分不测。臣请陛下万勿耽搁,即刻……”
“陛下,臣有一言。”
王凤凌厉的目光一转,正对上左将军王商的目光,王凤不悦道:“乐昌侯,凤方才有言,讯情凶猛,时间紧迫,刻不容缓,有什么话,到御船上再奏吧。”
若换成别人,哪怕是丞相匡衡,也会掂量这话的份量,不敢有违。偏偏王商是满朝唯一一个有资格、有底气敢与王凤怼的人。
所以,王商压根不理王凤那一茬,向刘骜揖礼道:“自古无道之国,水犹不冒城郭。今政治和平,世无兵革,上下相安,何因当有大水一日暴至?此必讹言也,不宜令上城,重惊百姓。”
从今人的眼光看,王凤的建议是积极的预防措施,所谓有备无患是也,而王商的看法就有点腐儒的味道。偏偏这个时代最讲究这个,而王商一顶“有道、无道”的大帽子扣下来,顿时令天子刘骜陷入左右为难境地。
趋吉避凶,人之常情,何况是尊贵无比的天子。但身为天子,万众瞩目,民心所系,又需谨言慎行,不能轻举妄动——这就是王商传达的意思。
是遵从内心的恐惧,还是恪守天子之责,这是摆在刘骜面前的难题,当真是难以抉择啊!
这时有观察水情的官员前来禀报,洪水已突破至未央宫钩盾室。
王凤立即大呼:“陛下万勿犹疑,请即刻从复桥前往长乐宫,与皇太后登船避水。须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王商问明水官水势只没膝,怒道:“区区浅流,如何恐而避之!若长安吏民得知,岂不大乱?”
“王子威!”王凤气恼之下,连尊称也不叫了,直接呼字。
“大将军有何见教?”王商也梗着脖子,大声回应,口水差点喷到王凤脸上。
嗯,这两位的位置是紧挨着的。汉朝大臣间的辩论,是可以站起来,甚至可以在殿上自由走动,并且以手势辅助增加气势。而王商身长八尺余,体形胖大,在满朝文武中如鹤立鸡群。这一站起来,一逼视,那气势,连王凤都吃不住劲,往后一缩一退,其势大弱。
这未央前殿,此时成了王凤与王商开炮的场所,彼此争吵不休,丞相则在一旁和稀泥。两尊大神掐架,诸“小鬼”没几个敢帮腔,都不敢掺和,生怕遭池鱼之殃。
正不可开交时,大殿传来啪啪脚步声,争吵声为之一停,所有目光转向殿门,就见一个浑身滴水的人都进殿内,向天子一揖:“臣张放有本奏。”
张放?!他不是第二个到的么?
没错,张放的确是第二个到达阙门的,而且是与王商做为批入宫拜见的官员。但他的职务是宿卫宫廷,在未央宫到处巡视,而不是杵在大殿当人偶。既然有保卫宫廷之责,张放当然不会尸位素餐,到处晃晃装个样子就算。眼下洪水入城,他总得做些什么。
“臣在卯时初刻入宫时,曾在宫墙上做了水位标记,此后每隔半个时辰再做一次标记,视察水位。至辰时初,水位已不再上涨,截止辰时末,水位未再涨,且有消退之迹象……”
张放在说话时,大殿一派安静,当他说完,大殿一片嗡嗡之声。
王商抚须而笑。
王凤拧着眉头。
刘骜望着这浑身没一处干地方的表弟,感动之余,似乎也听出了什么,半信半疑:“张侍中之意……水势会退?”
张放肯定道:“眼下是四月,未至讯期,水势会否退臣不敢断言,但肯定不会再涨。”
王商抚掌而笑:“看,我们在这争半天,还不如富平侯见事明白……果然不愧是持节万里的张使君啊!”
吃下这颗定心丸的刘骜终于下定决心:“朕是一国之君,当以君仪天下。诸君且随朕至甘露台,为我长安吏民,大汉黎庶祈愿。”8
第三百四十一章 【脊 梁】
正如张放所判断那样,因为不是讯期,渭水决堤的严重后果在影响力上远远大于实际损失。毕竟,长安是帝都。
大水很快退去,留下一地狼藉。
京师遭此劫难,身为天子,自然要罪己察失一番,下诏曰:“盖闻天生众民,不能相治,为之立君以统理之。君道得,则草木、昆虫咸得其所;人君不德,谪见天地,灾异娄,以告不治。朕涉道日寡,举错不中,朕甚惧焉。公卿其各思朕过失,明白陈之。乃者郡国被水灾,流杀人民,多至千数。京师无故讹言大水至,吏民惊恐,奔走乘城。殆苛暴深刻之吏未息,元元冤失职者众。遣谏大夫林等循行天下。”
这次大水引的后遗症远不止此,洪水退去,一场官场震动也随之爆。
新任司隶校尉王尊上书弹劾丞相匡衡和御史大夫张谭,理由如下:一、石显在位时,匡衡和张谭尸位素餐,对于石显的所作所为充耳不闻,反而对石显百般谄媚;等石显下台了之后,两人才上来补上一脚,上书猛烈弹劾石显;总体看来,不但无能,而且无耻。二、渭水决堤时,张谭醉卧家中,洪水至而不知,后竟是被家人抬上阁楼以避。次日朝会,更是惧而不至,实不当为臣子。三、宰相匡衡,家人霸占官田四百顷,影响恶劣,其罪昭彰,不宜继续担任百官之。
御史大夫张谭上书谢罪,自行请辞。丞相匡衡同样请辞。
对于张谭,事实清楚,影响很坏,刘骜准辞了。御史大夫之职,由御史丞尹忠接替。至于匡衡,刘骜要求先调查清楚再说。结果不到半个月,匡衡再次主动请辞,而这次刘骜准了。
有些人看不明白,但有人看明白了——很明显,这是查出了问题,匡丞相先下手为强,主动请辞,如此,罪责减轻,朝廷的面子上也好看。
两朝元老,读书人的楷模匡丞相终于下去了。接任者是在长安大水事件中力谏天子,表现得坚定而抢眼的左将军王商。将军任丞相,这在隋唐以后的朝代几乎是不可想象,但在汉代,很正常,并无明显的文武界线。武将草军书,文臣击狂胡,同样玩得溜。
王商终于登上人生巅峰。
但同时,王商也与王凤结下解不开的仇怨。因为在王凤看来,王商是踩着自己爬上高位的。王商越正确,就反衬着自己越错误。这个人就像一面政治镜子,时时刻刻照出他的失误……身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第一权臣,如何能忍?
对于长安大水时,王凤的表现,史官的记载是“凤大惭,自恨失言”。
从此,二王成为死对头。
而另一位表现抢眼的人物,五官中郎将张放,因为刚刚升职不久,不好立马又升,只能是赏赐金帛,并增加食邑五百户。
用刘骜某次单独召见张放的话说,是“这次的功绩暂且记下,今后但有机会,慢慢再升。将来我必让你成为名符其实的将军,不逊于汝先祖敬侯。”
富平敬侯,就是张安世。张安世最后的职位就是大司马卫将军。
……
建始四年,祸不单行,长安大水,兖州跟着凑一腿。先是在四月间下雪,然后植物们在秋季反常地开花结果。于是,黄河在东郡决口。
这是一次很严重的水灾。彼时天降滂沱大雨,连续十余日,洪峰骤起,恣肆暴戾,直摧馆陶、东郡、金堤一带。堤埂崩溃,致使东郡、平原、千乘、济南四郡三十二县被淹。最深处积水二丈余,受灾面积达一万多平方公里。摧毁官庐、民房近四万间,人畜伤亡惨重。至于具体受灾人数没有确切记载,只是在之后的救灾行动中,官方确定获得营救的灾民数字是:九万七千余人。
以当时的社会的应急反应能力,没有获救的人有多少,细思恐极。
然而事实上,如果之前能够处理得当,这样的一个灾难是完全可以避免的。清河郡都尉冯逡,在洪水前三年,就已经上书朝廷注意清河郡和东郡附近黄河水患的问题。
刘骜对此事还是颇为重视的,就在奏章上批示:请丞相府和御史督办。
丞相府于是派遣一个叫作许商的博士前去视察,许商经过一番考察,得出结论:问题是有的,但是还不是太严重,目前国家经费紧张,这个事情就往后拖拖吧。
自古以来政府渎职不办事的借口都差不多:有钱修大楼,没钱盖学校。
刚当上御史大夫的尹忠不知道是因为对救灾的事情不够重视,还是次遇到过这种大事,提出的救灾方案既不迅,又颇为空洞,缺乏可操做性。
这使得刘骜大为不满,下诏对其进行严厉的斥责。可怜刚接替副丞相之位的尹忠,既没资历,又缺乏抗压能力,日夜惶恐之下,竟在任上自杀了——是的,自杀了。
主管领导自杀了,可事情还得有人做啊。
于是,眼睛不好,但却最善于识人的杜钦,又向王凤推荐了一个人:王延世。
王凤一向相信这位智囊的“眼光”,在与王延世交谈一番之后,很快向天子推荐。
刘骜同样也很相信大将军的眼光,很快任命王延世为河堤使者,主持黄河拢口工作。
王延世亲赴东郡,冒着大雨洪流到现场勘察,找出症结,决定在馆陶、金堤垒石塞流。又制成长四丈、大九围的竹笼,中盛小石,由两船夹载沉下,再以泥石为障。经过军民昼夜奋战三十六天,河堤始成。最终在建始五年三月初,堵住了决口。
刘骜得报,龙颜大悦,升王延世为光禄大夫,赐爵关内侯,赏黄金百斤。
四月,为纪念治黄成功,汉成帝改建始五年为河平元年。
还是这位王延世,在河平三年时,因黄河又在平原决口,刘骜派其与将作大匠许高、谏大夫马延年共同治理黄河决口。王延世经过精确的测量计算,仅用了半年时间,又修复河堤,恢复了正常的生产,使两岸百姓安居乐业。
便如后世那位大文豪所言“我们自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虽是等于为帝王将相作家谱的所有‘正史’,也往往掩不住他们的光耀,这就是中国的脊梁。”
王延世,当得起这样的赞誉。
第三百四十二章 【再闯西域】
长安大水退去之后,富平侯府并未遭受太大的损失,左右不过浸泡坏了一些家具,惊毙了一些家畜,损毁了一些花花草草,损失数十万钱。这对一般富人家而言,都是一笔可怕损失,但对富平侯府而言,毛毛雨而已。
五月,张放向天子上书,推荐义成侯甘延寿出使摘星城,并贺康居新王登位。
摘星城是大汉朝向西极辐射的一个试点,但因为太远,上至天子,下至百官,都不太热心。若非张放大力推动,并不间断移民,基本上就是一个让人遗忘的角落。
不过想想这摘星城划入汉境已经五年,朝廷对那里的情况还一无所知,确实不合适。去年大将军王凤就曾提议要向摘星城派使者甚至国相督查,因为张放未归,加上乌孙事件,刘骜没有批准。
张放回来了解情况之后,先发制人。与其让别人提出,不如自己提出;与其让一个完全不知立场、不熟悉的人入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