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啸大汉-第2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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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放回来了解情况之后,先发制人。与其让别人提出,不如自己提出;与其让一个完全不知立场、不熟悉的人入驻摘星城,不如让甘延寿出使。
这个时候,距离甘延寿出使乌孙回长安不过半年,如此劳顿,天子显然担心甘延寿不愿意。而大将军王凤也认为不应多次劳动义成侯。王凤是不乐意跟张放走得太近的甘延寿出使摘星城的,但细说起来,确实没有比甘延寿更合适的使者——这摘星城的前身,就是人家打下来的啊。
所以王凤只能就甘延寿多次出使,过于辛劳,应当将养,不宜再出使为由建议另派使者。
若是王凤极力反对,刘骜多半会听从这位元舅的意见,但正因王凤没有足够的理由反对,加上张放一力推荐,刘骜便召甘延寿入宫询问,得到的答复是“老臣愿往”。
得,这下王凤也无话可说了。
五月中,刘骜欣然下诏,以甘延寿为使者,循行摘星城,并贺康居新王即位。
搞掂了一个目标,还差一个,张放再接再厉,登门拜访陈汤。
陈汤自从上次以神棍式预言成功之后,被王凤赏识,辟为从事中郎,隶属大将军幕府。这个职务并不高,六百石而已,相当于顾问,而且是西域军政事务的顾问。
从堂堂关内侯、二千石校尉,掉到六百石从事中郎;从北军首脑,变成将军幕僚;从仕途巅峰,掉到人生低谷……换谁都不会甘心。
张放从西域归来后,也见过陈汤几次,不过都是陈汤过府拜谒,张放亲自登门,是头一次。以张放如今的声誉地位,算是纡尊降贵了。陈汤的惊喜,从他出迎的欢畅笑声可以感受到。与陈汤一同出迎的人,还有甘延寿——这两位果然是焦不离孟。
一番寒喧之后,引入雅室。
张放环顾左右,笑道:“这宅子不错,子公好享受。”
陈汤连连摆手,一脸惭色:“富平侯与君况为国奔走,披星戴月,汤却安坐府中,独享声色。思之当真愧煞。”
甘延寿亦笑道:“方才子公还在说,其非甘坐雅室之人,若然可以,更愿与某互换。”
张放、甘延寿、陈汤,说来可以算“老战友”了,都是一同患难、征战过的,同袍之谊,非一般官场关系可比,彼此说话都没有太多顾忌。
张放闻言点点头,从袖里摸出一封帖子,递给陈汤:“子公看看这份礼单如何?”
陈汤满面疑惑,接过打开一看,脸色微变。
一旁的甘延寿凑过头打望,面色却难得严峻起来。
这份礼单,礼物比较简单,无非金帛之类,数量也不多。帖子的抬头写着“陈中郎台鉴”,末尾署名则是“微吏邓古”。
张放神色自若:“这是我从御史中丞王尊那里弄来的,他准备三日后大朝会时,以此弹劾子公。”
陈汤点点头,向张放拱手,眼里有感激,却没说什么。
甘延寿却道:“王中丞可是出了名的严苛,他要弹劾什么人,连大将军的颜面都会拂逆。羿啸是怎弄到这份礼单的?”
张放笑笑:“山人自有手段,不过……”他神色转为肃穆,“王尊抓住这个把柄,一定会弹劾子公,这是谁也拦不住的。”
陈汤也无所谓了,把礼单往短案一甩:“无事,大不了不当这六百石小吏。”
张放淡淡道:“子公这官肯定丢定了。放有一推荐,不知子公愿往否?”
陈汤眼睛一亮:“君侯请说。”
张放目光迥迥:“以副使身份,出使康居,并以中郎将长史职衔,坐镇摘星城,如何?”
陈汤的眼睛亮得吓人,袖子都微微颤抖,一时说不出话。
甘延寿先是一惊,旋即大喜,扯着陈汤袖子道:“子公,这、这可是大好事啊!”
张放神态自若:“子公为大将军断边事,必知摘星城之事。此城所处要冲,商旅如织,如今更是东西方商贸最重要的交易集散地。所得之利,超乎朝中诸君想象。君况是到过乌孙的,他最清楚……”
甘延寿嘿嘿笑道:“我早将前番出使所有情形,巨细无遗对子公说明。”
张放点点头:“当初我将府中家丞陶晟留在摘星城,曾许诺说,三年之后,必让他赚到当年子公给我那一箱财宝等值的财富。而四年之后,陶晟是带着两箱财宝回长安的——我敢打赌,整个长安诸侯府的家丞,没有哪个所拥有的财富能与陶晟相比。”
张放一字一顿:“而陶晟,不过是执事;子公,是长史!”
张放这话再明白不过,当初陶晟不过是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执事,只用四年时间,就积累了如此巨财。而陈汤若出任中郎将长史——这可是幕府将军之下第一人,实打实的摘星城一把手。那财富能有多少?自个想,怎么想都不过份。
陈汤好财货,没关系,人无完人嘛,而且追求财富并没有错。与其让这位名将憋屈在长安方寸之地,通过收受贿赂来聚敛财富,不如把他放到边陲,让他通过拓展、攻掠来攫取财富。
巨款财富、千石高官、独当一面、四方畏服……几乎满足人所有欲0望,陈汤能拒绝吗?
陈汤深吸一口气,站起,向后退一步,双袖展开,合拢顿首,长揖到地:“君侯如此器重,汤,敢不从命?”
张放合袖朝甘延寿、陈汤一揖:“君况、子公,恭喜二位,再度连袂,共闯西域!”
第三百四十三章 【汉末之蟒】
历史上的陈汤,就因此事而被罢黜,最后被打去监工延陵。? 陈汤自己作死,张放也无法阻止王尊的弹劾。他所能做的,就是顺势而为,借此机会,把陈汤从王凤那里扒过来,把他放到最应该呆的地方。
陈汤、甘延寿,曾经以万里杀王之姿,令整个西域为之颤抖。可惜他们的辉煌是如此短暂,很快就被帝国雪藏,两颗帝国最后的将星,如流星般一闪而逝。一个郁郁而终,一个在垂暮之年被打到敦煌守关,令来往诸国使者为之诧然。
以至于当时的议郎耿育上书鸣不平:“延寿、汤为圣汉扬,钩深致远之威,雪国家累年之耻,讨绝域不羁之君,系万里难制之虏,岂有比哉……卒以无罪,老弃敦煌,正当西域通道,令威名折冲之臣旅踵及身,复为郅支遗虏所笑,诚可悲也!至今奉使外蛮者,未尝不陈郅支之诛以扬汉国之盛。夫援人之功以惧敌,弃人之身以快谗,岂不痛哉!今国家素无文帝累年节俭富饶之畜,又无武帝荐延枭俊禽敌之臣,独有一陈汤耳!”
也因了耿育上书,陈汤最终得以召还,老卒长安。
而现在,张放改变了两人的命运,让这帝国的一龙一虎,重亮爪牙,镇朔西极,威慑边陲,让他们的人生光芒,到最亮。可以预见,这两人的到来,必定会搅动整个中亚,改变葱岭以西的格局。
囊中两员虎将落袋,张放嘴角忍不住咧开,心满意足准备离开。正好陈府仆人来报,有两位到访的客人。
一般情况下,主家有客来访,先前的客人多半会告辞离去。张放、甘延寿与陈汤作揖之后,一同走到玄关。都快出门了,却被陈汤与仆人的几句对话拉了回来。
陈汤与仆人对话如下:
“来访者何人?”
“一位是主人的族弟,上次来访过的益州鱼复水关的陈都尉。”
“另一位是随陈都尉而来的同伴,自称魏郡王莽。”
“哦,是元昂啊。”陈汤显得很高兴,“请他入内,还有那位王什么……哦王莽,也一并请进来。”
来者虽是同族兄弟,但官秩在陈汤之上,所以陈汤趿屣立于廊下迎接,以示敬重。结果一斜眼,才现甘延寿已走出好几步,而那位富平侯却定定立于阶下,一脸说不出的古怪表情。
陈汤、甘延寿,一个斜眼,一个回头,脸上写满了错愕。
而张放此刻内心,却狂踩过一万只草泥马!
王莽?
王莽!
王莽?!
不会是撞名吧?不会!因为王莽名前还冠以地名“魏郡”。魏郡王氏,正是当朝皇太后与大将军的故里。而历史上的王莽,不正是王政君与王凤的侄子么?
张放眼珠一转,问陈汤:“这陈都尉是?”
陈汤道:“是巴中支系的族人,名陈立,字元昂,任益州水关都尉,驻于鱼复。”
陈姓开枝散叶,到处都能碰到,叙起族谱来,大都能攀上点关系。益州鱼复县就是后世的四川奉节,而水关都尉属“障塞都尉”一级,秩千石,指挥百余楼船士及揖卒,职责收过往船只税费,缉查走私、打击水寇等等。
张放哎呀一声:“陈元昂啊,我听丞相说过,是个人才。相见不如偶遇,且让本侯会他一会。”
陈汤又是纳闷又是高兴。纳闷的是,自己这位族弟不过一小人物,没身份没背景的,是通过什么途径引起丞相的注意?高兴的是,富平侯如此高看族弟一眼,这是天大的好事啊。
陈汤万没料到,陈立只是“陪绑”,张放真正要见的,是王莽。只不过王莽名不见经传,还是个布衣,若说听闻此人,有点说不过去。这才绕个圈,以见陈立的名义来见见这位颠覆大汉帝国两百年江山的“巨蟒”。
“在下陈立,拜见富平侯、义成侯、陈中郎。”
“在下王莽,拜见富平侯、义成侯、陈中郎。”
嗯,张放回转了,甘延寿自然也得跟着回来。他倒没有什么不乐意的,尤其是看到陈立时,笑赞道:“陈元昂之气宇,颇肖子公当年哩。”
陈立惶恐道:“族兄与义成侯、富平侯聚四廓兵,行万里路,斩匈奴王,四夷震怖,天下钦服。立何德何能,敢与族兄相比。”
甘延寿大笑:“这一张嘴,就更像了。”
众人皆笑。
甘延寿又对那青衣少年道:“王君可有字?”
青衣少年恭敬答:“未及弱寇,未曾有字。”
再问:“可入太学?”
答:“师从沛郡陈师习,并曾入太学。”
陈汤讶道:“沛郡陈广仁?王君师从当代大儒,道德学问,想必非同一般。”
少年端端正正合袖揖礼,诚惶诚恐,头几乎点到地:“莽资质愚钝,学识浅陋,虽尽全力,亦不足陈师十一。惭愧之至。”
这话谁都知道是谦虚,不过谦虚能做到他这样形神兼备,从骨子到皮肉都透着“谦虚”的人,真不多见。不说甘延寿,就是原先没怎么注意他的陈汤都啧啧赞欣不已。
张放仔仔细细打量了王莽一番,不过一十七八岁的少年,长相嘛,也就那样,貌不惊人,气势什么的更谈不上。不过这人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子谦冲圆融,与人交谈时总是一脸谦和微笑,你说什么他都表示赞同,手足皆动,频频点头,真诚得让人想跟他握手,叫声“同志,终于找到你了”……与之交谈很舒服。
张放冷眼旁观,心下叹服,这家伙,是个人精,天生就该玩政治的料。不过比起这些,张放更关心一点——这家伙在后世有“疑似穿越者”之称,不会真是同道中人吧?
张放不断以语言试探,夹杂各种只有现代人才能明白的词汇。王莽依然惊叹、赞美,这次,是自内心的了——孰真孰假,在张放的眼前,无所遁形。任他王莽濱技能拿小金人,断瞒不过张放一双读心眼睛。
听其言,观其行,没看出这家伙有穿越者的样子,这才悄然松了口气。
那边厢,甘延寿与陈立一番交谈后,大加赞赏,认为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当个水关都尉屈才了。很自然地,拿眼看向张放,陈汤也一样。
张放刚试探完王莽,一时莫名其妙,旋即省起,方才自己可是很“欣赏”陈立的。而且说实话,陈立与甘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