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啸大汉-第2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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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放相信自己的直觉,更坚信自己的判断。当此双方剑拔弩张、刺刀见红之际,王凤再怎么大度,也不可能只身一人接见自己,难道他不怕成为第二个王立?这样的险他绝不敢冒。
那么,这雅室若有人,会藏身何处呢?
烛台光影摇曳,张放目光闪动,落在左右两扇屏风。
张放神色有异,焉能瞒过王凤老辣的眼睛?王大将军神情淡然,袖子后面的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诡笑:慢慢猜吧,心惊胆颤吧,这感觉最有趣不过。
“富平侯,这两扇白玉屏风如何?”
两扇屏风,左边刻的是猛虎下山图,右边则是厚重浓墨的隶书。
经刘向抄录之后,不但录入其所编之图册中,更书之悬于宅第雅室之内。往来公卿看到,无不大加赞赏,逐渐传开。王凤显然也附庸风雅了一把。
张放摸摸下巴,摇头:“不妥。”
王凤威棱棱的眼角一吊:“嗯,有何不妥?愿闻高见。”
张放毫不介意王凤话里的威慑之意,自顾道:“左边的猛虎,便如大将军一般,威猛神气,但右边的却又算怎么回事?一声虎啸而天下闻,才是大将军本色,与这陋室隐士完全不搭边啊。知者都道大将军是胸怀天下,志在山林;不知者只当大将军附庸风雅,坐揽权势而故示隐士之态。两个字——虚伪!”
当面打脸,莫过于此。
白玉屏风似乎有轻微震动,王凤端起了茶杯,却没有落下,自然也没有左右刀斧手齐出的戏码。
一杯饮尽,王凤面色恢复正常,淡淡道:“富平侯即将出长安,为国御边,有所怨气也属正常……”
“不,大将军错了。”张放笑吟吟道,“如果我说,敦煌太守正合我意,大将军相信么?”
王凤注茶水的手一顿,眼睛眯起:“难不成,你是故意……”
“正是。”张放懒懒倚着食案,歪着头斜睨王凤,“你我斗了好些年,往来交手好几回合了,难道大将军会认为我是如此意气用事之人么?”
讲真,王凤也曾怀疑过张放的用意,还让手下智囊团做过分析。但分析来分析去,无论怎么看张放这一出,都看不出有什么好处。最终得出一致结论——富平侯终究年轻浮躁,骤失圣眷,难免意气用事,行差踏错。
然而,现在张放却说是有意为之?!究竟是真是假,还是故弄玄虚?
也不怪王凤,哪怕智慧如杜钦者,也不会想到堂堂富平侯、大汉一等贵戚,脑袋转动着如此疯狂的念头——既然猜不透目的,又怎能猜得出动机?
“大将军,别费心猜了,打死你也猜不到的。还是我来猜猜你接下来要如何对付我吧。”
王凤先是愕然,旋即放声大笑:“张羿啸啊张羿啸,你这是破罐破摔啊,竟以如此市井之态示人……也罢,你不妨猜上一猜。”
“那么,大将军,失礼了。”张放说完这句话,眼神就变了,瞳孔放大一圈,幽深、诡异,仿佛伸出一只无形手,把人的灵魂往无底深渊里拽。
同一瞬间,王凤的神情也变了,原本抱着看笑话的哂笑凝固,眼睛流露出恐惧、迷惑、茫然等渐次递进的状态。他一手扶案沿,案角被捏得嘎嘎作响;另一只手还端着杯子,茶水随着颤动泼洒,五指捏得白。
有些人的意志力非常强大,攻破他们的防御,摧毁他们的意志,要消耗很大的精神力,当年的剧辛如此、万章如此、王凤亦是如此。此刻,王凤正以他的坚强意志苦苦挣扎,拼命保持着最后一点灵识。
张放深吸一口气,上身前倾,双目精芒暴闪:“开!”
王凤脑子轰地一响,彻底沦丧。
张放没有如既往那般循循善诱,而是直接用霸道的灵魂穿刺——他今日不是来审问的,而是来杀人的。
张放从前之所以一直隐忍,暗藏杀招而不用,就在于强制催眠这这一招,只有在完全撕破脸,彼此间再无寰转余地的情况下,才能做为最后压箱底大招释出。用得早了,又有所顾忌,无法一举制敌,陡令敌人警觉而已。如今他与王凤已是不死不休之局,眼下使用,正当其时。
“大将军要以何策对付我?”
“咯……咯……矫……诏……”啪!瓷杯在王凤掌中破碎,将手掌扎得鲜血淋漓。
张放浑身一震,好毒辣!
由于这一震,稍有走神,控制力稍弱。而王凤也因手掌剧痛,神智一清,嘶声道:“张——放——”
屏风明显震动,显然藏在后面的人已觉不对劲。而且,虽然没摔杯,但杯已碎——杯碎即为号。
张放猛然提气,将全身精气神凝聚于双瞳,奋力将一屡寒森森、激凌凌地死气送入王凤的双眼,直抵大脑深处。
“嗷!”王凤一声惨叫,双手抱头,如烂泥般瘫倒。
“大将军!”
“大将军!”
屏风轰然坍塌,五六个身手矫健、手持利刃弩弓的门客涌出。几人扶起王凤,另外几人则以弩弓指向张放。
张放脸色苍白,眼瞳如墨,一绺散垂覆眉眼,视弩矢锋芒若无物,微微喘息:“大将军……风邪侵体,寒毒作。尔等还不快快扶大将军去歇息!”
与此同时,烂泥般的王凤居然奋起余力大吼:“住手!老夫不过是风邪侵体,寒毒作……”王凤前面那一声大吼还颇有威势,重复念叨张放的话后,神情又变得恍惚起来,一句没吼完便仰脸倒下。
“大将军……”门客们顿时乱成一团。
张放淡淡一笑,向人事不省的王凤深深一揖,转身。
雅室房门大开,儿孙、宾客、婢妾、仆人,惊慌失措大呼小叫着冲进来。
张放负手信步而行,潮水般的人群如模糊的幻影从两侧掠过,只有那昂然而出的身影是那么清晰、从容……8
第四百一十八章 【皇帝照样怼】
阳朔元年四月初七,是张放离开长安的日子。
一早起来,张放就接到彪解的报告,昨晚从大将军府出来后,侯府周围陆续出现许多行迹可疑的人物。大清早还先后来了好几拨王氏子侄,争吵着要见自己,被阻拦后差点还动起了手。
“无须理会,一会他们自会散去。”张放伸了个懒腰,拍拍肚子,“开饭。大伙吃饱些,今日可是要赶很长的路呢。”
彪解、韩重只得按捺心中不安,准备饭食。令他们大感意外的是,一顿早饭还没吃完,就接到扈卫禀报,府外那些吵闹的王氏子侄以及周围众多行迹可疑的人物,全都呼啦一下消失了。
主人的话还真应验了。彪解、韩重面面相觑,搞不懂啥情况。不过,不管啥情况,至少是好事——等会主人入宫,起码扈卫警戒压力没那么大了。
张放等到散朝之后,入宫向天子请辞。虽然被免职外放了,但张放还有侍中的身份,依旧可以出入禁中。
刘骜一见张放,脸色很难看,劈头就是责难:“听说你昨晚夜访大将军府,与大将军发生争吵,不但弄伤了大将军的手,还把大将军气晕,引发旧疾,至今未复……你、你究竟要干什么?”
张放叫起撞天屈:“臣冤枉!没有的事。若当真如此,臣能完整走出大将军府吗?今日还能安然入宫见陛下吗?”
刘骜不豫道:“什么叫‘能完整走出大将军府’?纵然客人无礼,堂堂大将军还能在自家府上对客人动粗?”
张放哈了一声:“陛下昨日去探视过大将军吧?”
刘骜不知他为何转移话题,但还是点头:“这是自然,元舅有恙,焉能不探视?”
“陛下有见到两扇白玉屏风吧?提醒一下,一扇画虎,一扇书铭。”
“嗯,有印象。怎么?”
“陛下去的时候,那两扇白玉屏风后面想必是空的。不过,臣去探望大将军时,白玉屏风后可是藏着好几位门客死士。大将军旧疾一发,全冲出来了,手里还拿着利刃弩弓……臣能完整走出大将军府,是不是很侥幸啊?哈哈哈!”
刘骜怔忡半晌,长叹摇头:“算了,不管你们的事了,此事揭过。不过我要告诉你,你昨夜鲁莽之举着实惹恼了我那几位舅父,今日一早全聚于长乐宫,向母后控诉。若非母后深明大义,将诸舅之议压下,申明不许找你麻烦,今日你还真难以安然入宫。”
张放连忙朝长乐宫方向鞠躬:“多谢皇太后拂照,臣惭愧。”
呵呵,深明大义么?是咬人的狗不叫吧。而且也在约束别的狗不叫,然后酝酿着那致命一咬。
“你那日到长乐宫一闹,母后都被气病了。原本是要谒者召至廷尉治你之罪,丞相认为惩戒过重,固争。最后母后勉强同意将你转任敦煌。”刘骜直摇头“少子啊少子,我实在闹不明白,好端端的,你惹母后做什么?”
张放正要说话,刘骜显然想到皇太后那日的泣诉,心烦挥袖:“辞谢已了。你这就去长乐宫致谢一番,并向母后、诸舅赔罪,今后好自为之。好了,去吧。”
张放苦笑:“陛下恕罪,不是臣不肯去,臣只怕说出的话,会令皇太后、诸位君侯更加不悦。有大将军前车之鉴,臣还是……”
刘骜瞪视张放,以不容置疑的语气道:“他日你若还想返回长安,现在就去赔罪!”
“陛下……”
刘骜抬手,森然盯住张放,一字一顿:“去、赔、罪。”
临走还要巴巴送上门自寻羞辱,傻子才会做。同样,张放也不想再刺激王政君。女人,尤其是王政君这种更年期女人,一旦上火,昏头之下会做出什么事,大罗金仙也测不准。所以,刘骜这个要求,张放内心是拒绝的。现在去长乐宫,面对一群张牙舞爪、兴师问罪的王氏兄弟姐妹,其结果只会让矛盾更激化,使危机提前爆发。这与他的计划严重冲突。
当然,如果张放能忍气吞声,一切就OK了。刘骜的目的也正是如此——元舅被气倒,此刻还浑浑噩噩,诸舅汹汹,群臣物议。身为天子,这个时候他必须拉偏架。张放,必须打压,必须匍匐在母后及诸舅跟前,以平息众怒。
在刘骜想来,母后如此高姿态,再有自己这天子威压,这一向聪明而又有些桀骜的表弟非低头不可。
张放突然笑了起来:“臣还是回答陛下方才质问的未尽之言吧,陛下可知当日我为何怒怼皇太后?”
不等刘骜发火,张放纵声大笑:“人皆有郁气,郁积在胸而不发,那被气病的恐怕就是我了。嗯,说句不怕陛下生气的话——那日从长乐宫出来,很爽!”
刘骜被雷得有点傻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勃然拍案:“张卿,你、你好大胆!竟敢对太后如此无礼。”刘骜虽然听不懂“爽”的含义,但前一句还是能听懂的。这不是等于说,我就是故意气皇太后的么,这还了得?
“请陛下转告皇太后——她的心愿,必能达成。”张放含笑一揖,“陛下,多保重。臣,告退。”
昂首大笑声中,扬长而去。留下目瞪口呆,找不到台阶的天子。
既然要离开了,就没必要再夹尾巴,也该让自己爽一把。张放相信,刘骜不会因为这句话而对自己怎样。同样,他也有把握,王政君听到这话后,再怎么暴怒也得忍着,小不忍乱大谋啊。既然这条咬人的狗眼下必须装死狗,那不趁机狠狠踩上几脚,爽一把,憋了这么久的怨气留着过年啊?
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哈哈,爽!
……
富平侯府前,一列长长的车马队伍就绪。
头戴帷帽的富平侯夫人及一众妾室、侯府家令、家臣、诸僮仆婢女悲泣相送。
张放立于车前,一一与众人相别。足足折腾了半个时辰,天色近午,车马队伍方得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