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击三国-第2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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帘后的万年公主凤目一厉。
郭嘉双眉一扬,旋即缓缓放下。
刘协先是皱眉,一转念,目光也热切起来,望向贾诩。
而作为焦点人物的贾诩,默然一会,伸出一根指头。
“才一成?”张喜皱眉捻须,犹不死心,“不能再多了?”
贾诩笑了:“不是一成,是一点都没有。”
满座皆惊。只有万年公主淡笑,这笑容,有对夫君的骄傲,更有对从辽东走出来的龙狼军的信心。
张喜拧眉紧盯贾诩:“乐文谦、徐公明,难道都不为所动?”
贾诩摇头:“龙狼军只服从一个人,从普通士卒,到低级军佐,再至中级军将,都是白狼营出身,他们也只认可同样出身的军将。而乐文谦、徐公明都不在此例。而似周仓、乌追、韩希这些,才是真正得军心之人,但他们却不是吾等可以掌控之辈。”
贾诩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在有军令虎符的情况下,龙狼军会服从任何一位将领,但大厦将倾,若让军队做出选择,反倒是周仓这些龙狼军中层军将更得人心。
万年公主清冷的声音从帘后传出:“诸君未曾到过辽东,绝不会明白,吾夫在辽东之盛名威势。只要吾夫一日尚在,龙狼军,谁也带不走。”
刘协很有些小郁闷,不过在汉代,外戚专权统军,是一个根深蒂固的传统。所以刘协也只是小郁闷而已,不至于太不爽。重要的是,这支军队,一定得在姊夫手里。否则,雒阳必定乱套。
……
事实上,这个时候雒阳已有乱象,各种暗流涌动。
马悍发生意外,直接引发雒阳危机,三辅动荡。
三日后,突然传来白波军韩暹余部侵扰雒阳的消息,这伙贼军从河东渡河,突袭孟津关,差点得手。旋即被西郭门守将周仓率五百龙狼步骑击溃。而白波残部的袭扰,也引发了雒阳新军部分白波出身的军卒及一些原西凉军羌人的哗变,但很快被乐进率蛮子营铁血镇压。
隔日,一群司隶假佐与缇骑,突然涌入永和里(雒阳高官府邸聚集区),逮捕了羽林中郎将伍习,罪名是煽动叛乱。伍习旋即被投入廷狱,在这里,他惊讶地发出。有不少原白波将领及西凉宿将,甚至还有好些朝廷大臣,如王子服、种辑、吴颀等人都在这里……
军队将领的罪名自然与他伍习同罪,而那些大臣们的罪名。则是密谋暗害骠骑将军!
京师动荡,一日数惊,乱象频频。直到这时,许多朝臣。尤其是平日里对这位年轻而位高权重的外戚心怀不满的官员,才猛然发觉,没有这镇山铁塔、定海神针。他们就连基本的生命权都难以得到保障,更别提什么权势地位。别到时候又回到兴平二年那兵慌马乱,吃树皮嚼草根的噩梦岁月……
这一下,所有朝臣都坐不住了,纷纷上骠骑将军府探望,个个表情诚恳,语出真心,都是希望骠骑将军早日醒来,重振雄风。
这世界就是这样,危机不至,就无人念你的好。就如同不到战争临头,就无人真切感受到军人的重要。
若大雒阳城,数日之内,上演了人间百态。有人愁苦,有人绝望,有人惊惶,也有人开怀。譬如袁熙、许攸、辛评等河北使节团。
此刻,在雒阳城南的驿馆内,袁熙笑得嘴巴都合不拢,正高举酒爵,向许攸致意:“子远大才,连环巧计,放翻辽东之狼,更以区区千余白波残兵,便搅动了雒阳。当真是举重若轻,四两拨千斤啊!”
许攸最大的缺陷,就是但凡是自己的功劳,从不谦让,更恨不得挂在嘴边,历史上他就死在这副德行上。故此袁熙一夸,许攸得意洋洋,捋须而笑:“雕虫小技耳,马悍、贾诩、郭嘉,龙狼军,呵呵,早晚必入主公彀中。”
辛评微带酸意的道:“子远此番大功,足抵一场大胜。可惜马悍还未死,否则必不亚于斩将夺旗之功。”
许攸双眼一翻,正要抢白。
不过袁熙却抢先为许攸辩解了:“仲治宽心便是,那箭矢上的毒汁我寻牲畜试过。只一滴入食,犬食之辄死;马食之三日毙;牛食之五日亡——就算他马悍壮硕如牛,也挨不过五日。再宽限一些时辰,七日,必死无疑!”
这一下,辛评才无话可说,悻悻自饮。
刺杀马悍,搅乱雒阳,一俟灭曹,立取虎牢。然后河内、虎牢一并发力,以优势兵力威慑,再有朝中门生故吏助力,取而代之,掌控中枢,挟天子以讨不臣。
谋取马悍,武略曹操,双管齐下,统合中原,这就是袁绍的如意算盘。
如此泼天之功,正如辛评所言,实不亚于一场决定性战役大胜,教许攸如何不自鸣得意?
袁熙一高兴,多喝了几杯,言语也开始放肆起来:“当日阿翁使人为我说项于中山甄氏,欲媒甄氏女,不想竟被马悍尽数收罗去。哼哼,到时候,我袁熙要连本带利全收回来!”
许攸哈哈大笑:“正是,届时一女变三女,尽入帐中……”
辛评一顿铜爵,沉下脸:“二位喝多了。”
袁熙也知失言,忙致歉。唯许攸不引为然,举爵笑道:“恭祝使君赢得赛马之胜。”
此言一语双关,袁熙闻之大畅,辛评的脸色也缓和下来。
夜色阑珊,驿馆内传来阵阵得意大笑,远远传开。(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一章 【玩火自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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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德殿,中兴堂,刘协危坐于上,刘艾、钟繇跪坐于下。
宽广的殿堂,回荡着钟繇沉稳的声音:“……据查,刺客为二人,一名祝奥,字公道,河东人闻喜人,乃市井游侠。据河北贡使护卫骑督张南所言,此人化名祝季,混入使节团,因其精于马术,喂养得法,故以之为马夫。”
刘协重重一哼:“不管他们是否察觉,抑或是……哼!人是他们的人,出了事,难辞其咎!”
钟繇顿了一顿,容天子说完之后,续道:“另一侏儒刺客,无名无姓,亦无法查知籍贯,只知并州一带有过此人的传闻。据闻此人已凭借其外形极具迷惑性,先后成功刺杀多人,甚至包括前河东郡安邑令及前度辽将军。”
刘协等了一会,却没了下文,微怒道:“这就完了?你们就只查到这些?那王子服、种辑、吴颀等人又是怎么回事?”
御史大夫刘艾干咳一声,道:“陛下,据微臣近日所查,此次刺杀事件,幕后主使之人,有两人嫌疑最大:一是大将军袁本初,二是兖州牧曹孟德。而王子服、种辑、吴颀等人,乃袁氏故吏门生中之佼佼者。与袁氏交往甚密,故而……”
“等等。”刘协奇怪道,“如何又与曹孟德扯上了关系?”
钟繇沉声道:“据赴河东闻喜缉拿祝公道家眷的司隶假佐回报,其家眷早已赴兖,托庇于曹氏门下。”
刘协愣了好一阵,方道:“若是曹氏所为,对其有何好处?”
刘艾淡淡道:“激怒龙狼军,出击袁氏,以解官渡之危。”
“只是猜测?”
“是,目下只是猜测。”
殿堂陷入沉寂。
少倾。刘协语气艰涩道:“无有证据,此论不宜外泄,以免引发朝局动荡。”
“诺。”
两位大臣刚刚顿首领旨,殿堂外便传来小黄门的高声禀报:“谒者奏报,河北贡使叩阙请辞。”
刘协顿时头大:“这、这可如何是好?若此事当真是袁氏所为,容其如此来去,长公主那里,朕没法交待啊!”
刘艾翻眼望顶,仿佛那条檩梁长出了花草;钟繇低眉垂目。似是殿堂出现了蚂蚁。谁也不敢接这话茬,这可是两头得罪人的事啊。
刘协胸口一闷,一阵烦恶,大袖一甩:“退下吧。”
……
城南驿馆。河北贡使团的役夫们正收牵牛挽马,搬运行李,大箱小包,堆满栈车。袁熙虽是来进贡的。但袁氏在雒阳的故旧太多了,一人回馈一点礼物,就足以令他们的空车又全塞得满满当当。
突然西厢房传来“咣啷啷”的一阵重物落地声。役夫们一时愕然,动作尽数定格。就连在车马周边护卫巡视的张南,也停下脚步,按刀而视。
这时西厢房玄关处探出一张侍者的脑袋,陪笑道:“对不住,下人收拾事物,一时失手……”
于是,定格的人群又鲜活起来。
西厢房内,许攸满面胀紫、目眦欲裂,须发猬张、额头青筋突突直跳,显见愤怒到了极点。在他脚下是一地破碎的陶器、瓷器、青铜器,甚至还有名贵的玉器碎片。
这当然不是下人失手打碎的,否则有九条命都被碾碎了。
许攸手里正攥着一封从邺城紧急送来的家书,信上的消息,宛如晴天霹雳——他在邺城的家人,被留守的别驾审配,以受贿及枉法罪名,尽数收捕。至家书送出时止,已有两个妾、一个幼子死于牢中。
不难想像,若他懵然不知,糊里糊涂随贡使团回邺,等待他的会是什么。阖府都被一网打尽了,还差他一个吗?
“审——配——”许攸咬牙切齿,猛力一掀,将案牍重重撬翻在地。
“嘭!”
西厢房侍者又一次探出脑袋,脸上笑容发僵:“下人……下人失手……”
役夫们面面相觑,心下俱想,这个下人,多半要被烹了。
“……捕吏如狼,狱卒如虎,幼子惊夭,妾遭凌辱。君胡不归?君胡不归!”许攸脑海里不断翻涌着家书的片段,气血上涌,双手乱抓,却发现无物可扔,蓦然碰到身畔一硬物,想都不想扯下来狠狠砸出。
咣啷啷!这重物将一地破陶碎瓷砸得更碎成渣渣。
侍者再一次探出脑袋,看到的,是一个个忙碌的身影,再无一人回顾,于是侍者默默缩回头去。
许攸呼呼喘气,手还在发抖,渐渐地,颤抖停止,双眼死死盯住方才从身上扯下扔出去的重物——那是一个黑色佩囊,囊里滚出一物,大小如拳,黄澄澄、亮灿灿。
黑绶铜印,官凭印章。
“胡不归!胡不归!我就为这千石俸食而归么?”许攸拳头越攥越紧,眉毛越竖越高,胸中一万头草泥马轰隆隆踩过。
还归邺城,被审配问罪,甚至以阶下囚身份,受其羞辱,这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而这一切,却是为了这一个铜印,值得么?
不!我许攸绝不受其辱,若受辱,毋宁死!
匹夫受辱,以头戗地;君子受辱,十倍还之。怎么还?让他失败!让他的得意变为沮丧!让他的自信变为惶恐!让他的奸笑变为号啕!但能如此,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值!
这一瞬间,许攸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叛逃!
可惜啊,若马悍不是中了他的毒计,原本这是一个最佳的投靠对象。现在,他已没得选择。只有一个人可以投靠,他可以为这个人的窘境雪中送炭。他相信,当自己出现在对方面前时,以此人之秉性气度,必会倒履相迎。
许攸腾地站起,当侍者以为主人实在找不到东西扔要扔自己时,吓得两股发颤。但听在耳中的,却是一个不温不火的声音:“打扫干净,收拾行李。”
……
八月初八,袁熙赴阙门向天子辞行。天子准辞。没法子,除非与袁绍翻脸,否则没有任何理由扣其子为质。刘协敢么?杨彪敢么?百官敢么?不敢!那就不好意思,人家拍拍屁股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