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启大明-第2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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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左右很多事情,如果可能的话,丁一不想放弃容城这个根据地,因为很多东西都有了雏型,一步步慢慢完善起来,会比重起炉灶省事无法倍;但如果景帝连最后一点脸面都不留的话,丁一不会冒险,远遁淡马锡,再看看找机会能不能去进入文艺复兴时期的欧洲捞上一块地盘和人才,顺便收上一些大洋马,积蓄力量之后再回来,也不失为一个选择。
这对于丁一来讲,才是要紧的事,至于这场刺杀,他实在没有空闲再去理会。
但刺杀,于杀手来说,却是他们职业生命里的全部。
几日之后,在武昌蛇山的黄鹄矶上,应该已经葬身火场的瘦子阿七,便坐在天下江山第一楼上,与胖子老六对饮。胖子的话仍旧很多,他的语气依旧很焦灼:“这次亏了!那村落的二太公,咱们资助了他们家三代的暗桩啊!老七,万幸你没事,要不然的话,哥哥真不知道怎么办……算了吧,反正风闲也死了,咱们也做过事了,就回报上去,这事办不了,把钱退回给那死汉奸太监便罢了。”
阿七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用一块小小的油石,打磨着左手手心的老茧,他现在不再做农夫装束了,便是腰间那佩玉,便能值上数十亩良田。这几日里,双手的老茧已打磨尽了,只是原来长茧的地方,还有浅浅硬皮印记,再过上几个月,连那印记也消尽了,便看不出这是一对插过秧、犁过地、挑过粪桶的手。
“老七!”胖子愈加焦急起来。
阿七看着自己的左手,这几年的劳作,还是使它的骨节变得粗硬、皮肤变得枯干,看来是要花些功夫浸泡药酒才行,他收起油石,冲胖子举起手中的酒杯略一示意,一饮而尽,放下杯子方才开口道:“不急,再说出手了,这事终归得有个交代。”
风闲的意义,在于可以让人找到理由,快速地结案。
丁一杀过很多人,也得罪过许多人,一个风闲死了,还有很多个风闲可以找到。
如果没有出手的话,阿七因为对于丁容城的敬仰,也许会把这桩事拖到过了期限,然后不再有人去办;但出手了,就得有交代,否则的话,无名就不是杀手无名,无名就成了籍籍无名。
而杀手最好的交代,就是目标的死亡。
“三哥手下那几个小孩子,也练了几年吧?”阿七冲着胖子说道,“你去要几个给我使唤吧,成不?这事总归是要办的。”
胖子犹豫了一下,摸着下巴想了半晌道:“成,我去问问。”
“六哥你也不必太担,就算三哥不点头,咱们还有别的法子,人总不能被尿憋死,对吧?”
阿七很从容地微笑着,一点也无法从他身上,看出行动失败的沮丧来。
一个好的杀手从来就没有失败,有的只是死亡,或是自己,或是目标,或两者皆然。
他打磨掌心的老茧,也打磨新一轮的刺杀计划。
并非他的心理变态或是对丁一有着什么刻骨仇恨。
只是杀手的人生。
本就是——
杀人为生。
那么皇帝的人生,以何为生呢?
答案就是皇权,所有的皇帝,一辈子的工作,就是在维持皇权的强势和尊严。
工作做不得好的,例如汉献帝、阿斗、李后主等等,青史一一记载了他们工作的无能,不论他们是否努力;又例如李隆基,开始工作努力,弄出开元盛世,觉得自己可以退休了,接着就开始疏懒,于是皇权的强势和尊严逐渐的减弱,到了一定程度之后,安史之乱就暴发出来,归根结底也就皇权的衰弱而导致了这个下场。
景帝很珍惜这份工作,得到这份工作以后,不惜把前任关起来,以免被炒掉。
所以他也在乎皇权,当收到魏文成给于谦的传信之后,于谦便进宫去向景宗禀报此事,景帝听着于谦的汇报,气得当场摔了两个杯子,咆哮道:“老而不死为贼!他怎么敢让丁如晋在南京出事?到底是瓦剌人行刺丁如晋,还是他王某人不受朝廷派出的巡按御史监督!哼,丁如晋是知兵的,朕看怕是发现了某些军伍之中,王某人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
“皇帝慎言!”于谦马上就冷眉截住了景宗的话头,身为皇帝背后这么非议臣下,绝对不是好事,今日可以非议王骥,明日又如何不能非议于谦?便是于谦再看不起王骥,他听见景帝这话,也不会坐视不理。
第四十五章幽怀恨无句(十五)
景帝之所以容忍丁一,除了丁某人敢说真话之外,还有最关键的一点,丁一从不涉及皇权的威严,所以景帝再不爽丁一,也可忍他,也可以找到丁某人让他欣赏的角度,而王骥明显就不一样,至少在景帝看来,丁一的遇刺就是王骥嚣张不服皇权的表现:“不是说他要跟丁如晋演兵定胜负么?嘿,就他那本事,一千对五百,便是朕也觉得,丁如晋稳操胜券!王某人不甘认输……”南京总督要弄死巡按,这不就是要割据的前奏么?景帝又想起这王骥统兵,却是英宗所授命的,于是便愈加愤怒,很有点口不择言了。
于谦再一次为他看不起的王骥辩护:“王尚德虽不堪,不至如是。”这已不是王骥和他于大司马之间的问题了,这是皇权与相权、臣权之间的问题。如若让景帝插手去处置王骥,那便如洪武年间,朱元璋这个工作狂在位时一样,完全剥夺了相权、臣权,诸部尚书就是皇帝的大秘书。
文官集团绝对不会愿意再经历太祖、成祖时期的政治氛围。
所以于谦必须为王骥分辩,不能再让皇帝发挥下去,无论景帝真的关心丁一,还是试探着要从大臣手里夺回相权都好,这个话题,都应该停下了,于谦清了清嗓子,他的咽喉问题仍旧没有怎么改善:“如晋此时不知身在何处,是等上一两日,看看后续情况如何,还是……”
“不行!不论是某个老贼搞的鬼,还是瓦剌人手脚,丁如晋绝对不能死于刺杀!”景帝不知道是感觉到于谦在皇权和臣权的问题上,毫不让步的意志,或是单纯从大明军威、国威的角度出发。但不论如何,他说的话却是极为堂皇,“一人一刀守一旗,大明披甲二十万,唯有容城是男儿!于先生不必再劝,朕意已决,丁如晋与王某人的演兵之约,不是在南京大营择了五百军士么?这些人,朕作主了,便予丁如晋为亲卫!”
“国家公器。安能私授!”于谦就不干了,军兵不论卫所也好,团营也好,是归兵部管的,怎么可能皇帝一句话。一道中旨,就想怎么弄就怎么弄?现时不是太祖、成祖的年代。朱元璋设计杀了丞相之后。立誓废相,硬生生把相权纳入手里,但他和成祖这两个工作狂死后,其实相权又再次慢慢地转到大臣手中,君不见,王振权倾朝野。厂卫要去拿人,依然要去刑部批驾帖么?
若是英宗,大约于谦说不行,他可能也就算了。他本来就是没什么决断力的人;但景帝不同,他很珍惜这份工作,他想把这工作干好,他尽他所能在维持皇权的尊严:正如历史上他极不要脸地立自己儿子为太子,问太监说东宫生辰在某日?太监都报出英宗儿子的生日了,太监啊,内廷官,皇帝家奴来的,可见另立太子在当时多么不合民意?景帝不管的,他决心要做,多不要脸他都无所谓,贿赂大臣也干得出,就一定要搞。
这回却也是一样,他说将出来,于谦不同意,他却就顶上了:“先生此言有待商议。须知如晋是母后义儿,若非如晋偏执不受,按黔宁王旧例……”黔宁王就是沐英,朱元璋和马皇后的义子。
但没说完于谦就毫不客气地截住了景帝的话头:“黔宁王非以出身显达,是以军功封西平侯!”沐英的确不是因为是朱元璋的义子而封侯的,至少在表面上来看,就是这样,所以他根本不打算给景帝机会发挥下去。
这是景帝与于谦极为少见的冲突,景帝知道自己是得抱于先生大腿的,没有丁一存在的历史上,一年后也先送英宗回来,景宗压根就不想派人去接,还是于谦给他壮胆说没事。为什么景帝会为了要塞五百人给丁一,而跟于谦顶起来呢?
此举不单是为了向丁一示好,表示自己可以给予丁如晋恩宠,景帝不会为了这种事,来跟于谦顶;作为臣子,恩出于上,于谦也不会为了景帝恩宠丁一而有意见。
他们争的不是五百军士。
而是皇权对于相权的试探,因为丁一是于谦的弟子,所以景帝就算试探失败,也很好收场。
其实在此之前,不论是被丁一这只蝴蝶扇动了的历史,还是原来的历史,景帝在此之前就试探过一回了,便是籍着石亨的推荐,企图对于谦儿子的封赐——刘吉现在还不是那个久经宦海的刘棉花,他看得还不够透:于谦不愿荫子而使皇帝生疑这还是次要的事,更重要的,是相权,无论如何,文官集团是不可能放手的,任用谁当官,是由文官集团推出人选之后,皇帝来履行程序上认可罢了。哪有由皇帝作主来任免官职?又不是梨园的戏台!若这么干,朝政势必又回到洪武、永乐年的状态,文官集团怎么可能退让?
“先生何其太薄!丁如晋之功,安不得封侯!”景帝再次顶上去了。
于谦这下就不说话了,因为丁一的功,要说封侯,真的是说得过去的,当然封侯之后的下场如何,那就得另说,但不论如何,景帝硬要这么说,的确也是没错的。
而景帝话一出口,也就发觉失言了,要论丁如晋之大功,就不得不提他先在土木堡守望护英宗,再于猫儿庄护英宗杀出敌营的功绩,好了,那么又回到皇权的合法性问题上来,又要回到这份工作,到底是应该归他做,还是应该归还被他关在南宫的英宗做这个难堪的问题。
沉默了良久之后,还是景宗先开口向于谦道歉:“朕失言,先生海涵。”
“君子之过,如日月之食焉。臣见之,亦仰之。”于谦不愠不火地给了个台阶景帝下台,毕竟在英宗这个大事件上,无论如何他们都是利益共同体的关系。
“锦衣卫于战事之中多有缺额,那五百军士便调入亲军,先生以为如何?”景帝便又退了一步。景帝,他真的很用心想打好这份工的,不行就退让。
【事实上,在他后面的皇帝,凡想干好本职工作的,都这么试过,嘉靖的大礼议,也是同样的性质。其实真的争过来,也不见得好事,不是人人都有朱元璋和朱棣的本事,例如崇祯就成功了,也是工作狂,结果如何?大家都知道。】
于谦沉吟了片刻,点头道:“自无不可。”要论缺额,当然是有的,就算军户,也不见得家中就有丁壮可以袭职,所以皇帝这个要求,当然是合乎情理。
景帝笑道:“如此,朕调派亲军赐丁如晋为亲卫,可有不妥?”他看着于谦又要喷了,连忙说道,“先生,此时丁如晋生死未来卜,多些人手帮忙总是好的,让他们作为如晋的亲卫,才会效死力啊……如晋此时于瓦剌人眼里便是大明军威之帜,安能教鞑子如意?”
总不能不让皇帝支配他的亲军吧?就算大臣再希望皇帝当个废物,也不可能连亲军、内廷都去插手。不在于五百军士,而在于景帝怎么处理,他先调入锦衣卫再去安排,便不是想从大臣手里争相权,于谦何必又去喷他?
于谦听他说到这地步,便也点头作罢。
当于大司马辞出宫去之后,景帝长叹一声,冲着兴安太监说道:“恐怕,朕误了如晋。先前如晋说过一句元曲里《琵琶记》的戏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