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爱人半颗心-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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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脸孔埋进她的肩窝里,好一段时间,没有言语。
我醒了。
而,该来的,总是要来。
那天,秋樱没回家。
她出车祸了,追在她身后的事桓送她到医院,并且通知了我和意侬。
意侬率先到了医院,我赶到时,她已在床前陪着秋樱。
秋樱没有大碍,只有手肘和腿部有轻微的骨折。
眼前的母女是我最爱的两个人,但此时,我却发现我害怕靠近她们。
我远远的观望着,意侬回过头来,伸手招我过去,我有一瞬间的迟疑。
秋樱……她告诉意侬了吗?
接获秋樱受伤的通知时,我曾想:如果秋樱死了,或伤到脑部、失去记忆,或许意侬就不曾知道中午发生的事!
我吓到了,你知道吗?那一瞬间,我关心的竟然不是女儿的生命安危,而是担心意侬知道我和又珊的事。
我甚至还希望我的宝贝女儿死掉!
天!我是中了什么魔?
我悄悄地靠近病床,秋樱闭着眼,她安睡的模样让我的紧张稍稍放松了些。
我偷觑了眼意侬,她的神色和平时没有太大的差异,秋樱或许还没机会告诉她,那么,我该自首吗?
“秋樱醒来过吗?”我低声问。
意侬轻声道:“还没呢,自我进来到现在都还没张开眼过,如果不是医生保证樱子没大碍,只有轻微的外伤,我真要担心死了。”
“喔,那就好、那就好。”
我伸手抚了抚病床上苍白的小脸蛋,心疼极了。
这个世间上,和我最亲、最近的,莫过于体内流着我一半血液的女儿,我怎能有诅咒她就此长睡不醒的狠心!
“秋樱,原谅爸爸……”
我在秋樱耳边低喃,突然觉得秋樱似动了一下。
但只一瞬间,一切如常,我想大概是我眼花了。
正这么想,秋樱眼眶的泪光又今人困惑起来,我甚至可以感觉到秋樱的肌肉是绷紧的。她早就醒了?
如果醒了,为什么不张开眼?不看我也罢,难道地也不看意侬吗?
意侬突然从床边的椅子上站起身,站到我身边,然后伸手轻轻擦乾秋樱眼角的潮湿。
我讶异地瞪着她们。突然发现我似乎错看了这一切。
秋樱不愿醒,是因为无法面对意侬。我知道她没有说出来,这事实让我觉得好沉重。
秋樱没说,但意侬是知情的。
意侬从不说什么,是因为她什么都知道,就像当年我和倪樵间的约定一样;在意侬面前,没有任何事能够被刻意的隐瞒起来,包括我和又珊之间。
意侬不是天真不解世事,她是洞悉一切的智者,因为洞悉,所以才能平静的面对一个出轨的丈夫长达十余年。
我错了,我怎么会忘了她只消一眼,便能看透我的魂魄!
夫妻十七年来,她怎么能忍受她的丈夫对她的不忠实,十数年如一日的静默无言。
天、天……天啊!
我……我……
“过去你对我说过多少不离不弃的誓言,如今你还记得几句呢,辜弦?”
我望着意侬姣好的脸庞,突然觉得无助起来。
她澄澈的眼睁如一面明镜,映照在镜中的我,只是一团污秽不堪的臭泥。
她并不执着我的回复,又道:“你有没有诚实地面对过自己的心?鱼与熊掌,当你都想要时,你会怎么取舍?
如果有一天蝴蝶想单飞,你愿意打开牢笼放出笼里的囚蝶吗?你能不能明白,你其实没有关住蝴蝶,被你关起来的,其实是你自己的心呢?好不好放开我,也放开你自己?“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我头晕目眩。等等,她这话意是……天!
“你知道?我……”
“我知道。”
意侬仰起脸,笑看着我。
“辜弦,是时候了,我们离婚好吗?”
“不……”我有什么立场说“不”!但我不愿放开意侬的手,从不愿意。
“我不同意!”
假寐的秋樱突地睁开眼,喊得我震耳欲聋。
“樱子?”
“别叫我!”
秋樱歇斯底里地不断摇头。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样,一颗又一颗,永远流不尽似的,最后汇聚成一道道泪河。
“你们说要离婚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我究竟是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不然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先是你,然后是你,你们究竟把婚姻、家庭、还有我当成了什么?一个高兴时就抱一抱,不高兴时就丢到一旁的洋娃娃吗?”
“秋樱。”
“不要叫我!”
她回头指着意侬道:“我本来还在烦恼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我好痛苦、好难过,替你抱不平,我不晓得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我皱起眉头。“不要用这种语气对你妈说话。”
“那么你来说,多久了?一年?两年?还是更多年?说不定还是自我出生时就开始?呵,该不会江季桓还是我的”哥哥“呢!”
“他不是。”天,秋樱何时说话这样毒辣?
“那我呢?我又是从哪里抱来的?”
愈说愈离谱了!
“你不是。”
“那就更凄凉了。我所以为的美满家庭,竟然只是一个构筑了十七年的谎言,你们相爱吗?你们懂得什么是爱吗?不然你们为什么有办法做出这一个幸福的假象?”
“樱子……”意侬诧异的低呼。
秋樱摇头。“别叫我,我恨你们!我恨的不是你们破坏了这个假象,而是你们不负责任的欺瞒。”
意侬来自一个书香门第。
与我这个出身一穷二白、父母早夭,从小就寄人篱下的没教养小子截然不同。
她是出身高贵的千金小姐,我是前程渺茫的痞子。
当年,她的父母会同意我们结婚根本就是天大的错误。
他们该阻止的,而不是顺从意侬的决定。
意侬不该说“非我莫嫁”的话,因为我势必要辜负意侬。
我跟岳家的亲戚一向淡于来往,只有前几年意侬的叔叔过世时,我曾与意侬一道吊信,那时才认得了几个。
我们要离婚的这件事,不知怎么传的,很快的,在我们亲友间爆发开来。
指责像潮水一样的自四面八方向我涌来。我成了他们口中不识好歹的负心汉,对于这样的指责,我只有承受,没有辩解的权利。
因为我的确有负于意侬。
离婚是由意侬主动提出的,我不愿意答应。
我没有办法承受这样的事实,意侬太平静了。
说要分开时,她面不改色,似无半点惋惜。那一瞬间,我几乎真要怀疑起过去那二十几年来,自我们十七岁时初相遇至今,她从来没有爱过我!
这怀疑真要今我崩溃了。
为什么她不哭、不闹、不打我、不恨我,甚至连怨我都不?
我宁愿她恨我,也不愿意见她这样轻易的将分手说出啊。她怎么能?
离婚协议书一式两份摊开在我们面前的小桌上,意侬低着头,飞快的在协议书上签名、盖章。
没有半时片刻的迟疑,似是想快点离开我身边一样,毫不留恋。
我望着她,觉得我的心痛得像是被人一片片的用刀刨了下来,再也愈合不了了。
她签好,抬起头看着我。我以为她要对我说她后悔了,没想到她却是催促我快点签名。
“辜弦,该你了。”
视线由意侬的脸庞重新回到桌上那份协议书上,白纸黑字,看来竟让人觉得刺眼不已。
没有任何条件,不要求半毛钱的瞻养,甚至连秋樱的监护权也留给我,意侬什么都不要,什么也没有,这样的离婚协议书,我怎么签得下去?
我拿起笔,手不由自主的颤抖。“你……真的什么都不要?”
意侬笑着点头。
“你……真的不再考虑?”
她笑着点头。
我紧闭起眼,逃避这样残酷的事实。意侬不要我,她连女儿都不要了,还会要我吗?
我早知道她所要求的是无杂质的纯净,浊臭如我,早已失去了留住她的资格,但是我……
放她单飞,我做不到!
我丢开协议书,将它推得远远的,推开小桌,拥住意侬。
“别这么对我,我真的爱你,请你原谅我,意侬……”意侬推开我,抚着我的脸庞,轻道:“我一直都在原谅你啊,你难道感觉不出来吗?我可以一次又一次的忘记过去,但是我不晓得这样下去,我们的未来在哪里?你懂吗?这个决定,对我们来说,是不得不下的选择。”
“但是我爱你!”真可耻,我发现我完全没有留住意侬的立场,我只能企图以爱为名挽留住她,而这分爱,甚至是经过割裂的。
意侬笑了,她定睛看着我,声音有些抖颤。“我何尝不爱你?”
我愣住。意侬爱我?“既然还爱我,为什么要离婚?”
意侬再藏不住情绪,眼眶泛出了泪光。“这问题不是该问你吗?”
“我……”是啊,该问我,但我不知如何回答。
我既不知,又怎能要求意侬给我答案?她总要我自己领会,那是她所在意的“感觉”。
她别开脸,我瞧见她偷偷地用袖子在眼角抹了抹,又深呼吸了几次,直到气息缓和,才道:“有时候,爱情并不一定能化为克服一切困难的勇气。光只有爱,是不够的。
离婚是我们必须的一条路,除了它,我不晓得我还有什么办法可以选择。我相信你爱我。“
一直都相信。十七岁那年,你从学校的围墙上跌到我面前的那一刻,我为你心动了,我很珍惜这分感觉,很仔细的收藏在我的心中……从来都不后悔嫁给你,直到有一天晚上,你带着另一个女人的味道回家,我心碎了,就像被我打破的那一串陶风铃,你忘记了陶铃对我的意义,换了另一串给我时,你不晓得我心里的感受。
有一回你夜里没回来,我看着樱子,看着看着,差点把她陷死,要不是樱子一直哭,我可能早就杀了自己的女儿了,幸好我松开了手……那天晚上,我就抱着差点被我杀死的樱子一起哭。“
意侬诉说着今我咋舌讶异的过往。我从来都不知道……我竟然伤她这么重!
“我不甘心过,我爱你,不想轻易的失去你,想找出让你别恋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见到你吻她,我嫉妒得快死掉。后来我跟在她后面,没注意到后面的车子,被撞倒在地上,她送我到医院,看你们眉目传情,我心里想着要报复,所以我让医生替我结扎,因为我不想为一个不忠的丈夫留子嗣。那段日子,我是爱你还是恨你,我自己也分不清……每次你说爱我,我就忍不住想间,既然爱我,为何还要爱另一个女人?”
我脱口:“那你为什么不问?”
意侬笑了笑。“你真的希望我问吗?”
“我……”
如果意侬早一点问了,事情也许更糟。我一直在逃避,说不定意侬早就注意到我根本不愿意将这件事开诚布公。
她是因为体贴我,所以才不问的吗?
傻意侬……我欠她太多、太多了!
“爱恨交杂的心情让我承受不了,我装着什么都不知道,却愈装愈是痛苦,我开始质疑起最初选择爱你的心情究竟是不是一种盲目的自我欺骗?回到最初,我发现我还是爱你,想了很久,我才想通,我爱你,就该爱你的一切,包括你爱我,以及你爱陆小姐,我释怀了。原来爱不一定只能给一个人,你爱我的娴静,你也可能爱她的充满自信,不知不觉里,我竟能够包容了。冉加上接触了佛理,执着对我来说,似乎只能带来困惑与烦恼,于是我学着去执、舍执,我可以为你和这个家付出我的爱,因为那是我自愿的,至于能得到什么回报,已经不重要。”
她说着说着,望向窗边的蝴蝶风铃,我的视线也随她调往窗外。
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