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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柏杨曰(二)-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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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曹丕还是东汉王朝魏国太子时,六位妻子中的两位──甄洛和郭女王之间的苦战,已白热化。二二一年,曹丕正式建立曹魏帝国,带给甄洛的不是喜讯,而是一包毒药。郭女王对情敌甄洛最恶毒的一击是:指控甄洛生的儿子(曹叡)不是曹丕的儿子,而是甄洛前夫袁熙的儿子。郭女王柔情蜜意的对曹丕说:「我倒不认为甄洛真的怀着袁家的孩子,虽然有那种可能性。七、八个月生产,也没有什么不对。但我害怕的是,这种消息传播出去,有一天,曹叡继承皇位,万一有野心家拿这作为藉口,拒绝对他效忠,就可能影响帝国的安全。」为了此事,曹丕亲自到邺城向甄洛查询,甄洛大哭说:「你当了皇帝,有权选择皇后,但你不该血口喷人,诬蔑亲生之子,我儿已经十六岁,你忍心这么糟蹋你的骨肉?」但甄洛仍难逃一死,幸而,曹叡小娃的命运在一场围猎中,获得转机(参考二二六年)。

  曹叡即位之后,直到二二九年,祖母卞太皇太后逝世,郭女王失去保护伞,抚养曹叡长大成人的李夫人,才把甄洛惨死的情形,告诉曹叡。曹叡这时已有复仇力量,有一次,他向郭女王询问:「我娘亲死时,头发披面,用糠塞口,可是你的主意?」郭女王大吃一惊,她所恐惧的事终于到来,但她已不敢承认她所做过的事,只能哀号说:「是谁拨弄是非,挑拨我们母子感情?」接着为了证明她的清白,她要求开棺验尸──她当然知道在祖先崇拜的封建社会中,一个儿子,即令他是皇帝,也不敢开娘亲的棺。但郭女王没有料到曹叡举出人证,在无可闪躲时,她分辩说:「你娘亲之死,是你老爹干的,为什么问我?」忽然间,郭女王发现她已身陷冰窖,颤声说:「你身为人子,难道仇恨亲爹,枉害继母?」

  然而,这不是枉害,这是复仇。年已五十岁的郭女王,现在付出当初夺床胜利的代价,历史重演十五年前的镜头,曹叡派出杀手,强逼郭女王喝下跟他娘亲喝下的同样的毒酒,再同样的使郭女王头发披面,用糠塞口。

  这是一件漂亮的复仇,郭女王面对毒酒时的哭泣,掩盖不住世人对这项复仇成功发出的感叹。我们赞美宽恕,但也同情复仇,要求被害人无条件宽恕,是一种「德之贼也」的邪恶心肠,有些仇恨,可以宽恕;有些仇恨,不可以宽恕。


  袁宏

  二三六年,曹魏帝国最高监察长(司空)、颍阴侯(靖侯)陈群逝世。陈群前后很多次上书,对时政得失,提出建议。每次都用「亲启密奏」,而把原稿毁掉。当时的人,甚至他的子弟,都不知道。舆论遂认为他庸庸碌碌,无所作为。

  三世纪四○年代时,曹魏帝(三任)曹芳下令收集官员们所呈递的奏章,编辑成册,称名臣奏议,大家才发现陈群所提的建议,都叹息敬佩。

  袁宏曰:「有人说:「宫廷供应部长(少府)杨阜,岂不是真正忠臣?看到君王做错事,立刻就作强烈的批评。跟别人谈话时,也毫不隐瞒他所作的批评。」

  可是我却认为:「有仁心的人爱人,爱的人如果是君王,就叫做忠,爱的人如果是父母,就叫做孝。而今,当人的臣属,看到领袖有过失,就全力批评他的过失,而且传播他的过失。这种人,可以说是「直臣」,却不能说是「忠臣」。已亡故的最高监察长(司空)陈群却不如此,从早谈论到晚,没有一句话谈到领袖的错误,规劝的建议提出数十次,而外面的人却不知道,正人君子们一致肯定:陈群才是长者。」」

  袁宏的着作有后汉记、三国名臣颂,是古代著名的史学家之一。看了他对杨阜和陈群的评价,那种凝望大家伙颜色的马屁精嘴脸,从纸上跳跃欲出。以杨阜的贡献,他用血肉和眼泪,光复国家的失土(参考二一三年八月),而竟然被指控不是忠臣,只因为他向别人透露他曾经指摘过领袖的过失。摇尾系统的「忠」,在传统文化中,遂另有特别定义,那就是:一个部属必须包庇领袖的错误,只因领袖神圣得像他娘的屁股,绝不可摸;即令摸了,也绝不可说。忠是一种高尚道德,但在中国,却必须如此这般用藏污纳垢的手段维护,必须以有实权的领袖的面子作为标准,这种高尚的道德,便完全变了质和走了样,堕落成官场的升官术、固官术,或明哲保身哲学。袁宏之对杨阜贬斥,对陈群尊崇,根据的就是这项官场运转法则。

  梁启超先生说过:「自己被奴性所束缚,而又打算煽动后人的奴性。」袁宏就是活生生的这种动物。


  曹叡猴急

  曹魏帝国主管单位奏报:尊称曹操祭庙为太祖,曹丕(一任文帝)祭庙为高祖,现任帝(二任)曹叡祭庙为烈祖。这三位称「祖」的祭庙,万年万世,都不拆毁。曹叡批准。

  儒家学派在封建政治中一项最煞有介事的文字游戏,就是「諡法」。大家伙──不论他是帝王、贵族、大臣,逝世之后,依据他生前的功业事蹟,给他一个恰当的绰号,用以表示不同凡品,小民没有资格享受諡法的荣誉,有些知识份子实在忍耐不住时,偶尔也给他所尊敬的人一个绰号,但只能称为「私諡」。

  绰号不见得全是美称,也有些是恶称。希望当权派畏惧身死之后的恶称,而不敢有恶行。不过,结果却大出意外,死者即令坏蛋加三级,儿子登极后,谁敢提出恶称?刘彻便是一个例证,夏侯胜只作温和的反对,便被逮捕下狱(参考前七二年五月)。所以,只有名不副实的美諡,而没有名实相副的恶諡──当然也有,那些亡国之君,只好由战胜者和革命成功的人摆布。

  曹叡因为没有儿子,所以不仅畏惧恶諡,还畏惧他的祭庙因为「亲尽」之故,而被后世拆除,于是索性在生前安排妥当,亲自拟定妙不可言的绰号,并确定万世不迁,可谓创举,使諡法原始意义,更彻底丧失,成了纯粹无聊的自娱,猴急之情,掩饰不住。孙盛责备说:「主管官员在这件事上失去正常!」这岂跟主管官员有关?如果不是曹叡亲自下手,主管官员便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提出。


  曹叡杀妻

  曹魏帝曹叡,宠爱西平郡(青海省西宁市)人郭夫人,对皇后毛女士的爱情,逐渐消失。曹叡游逛后花园,听曲唱歌,尽兴狂欢,郭夫人要求邀请毛皇后参与;曹叡拒绝,并下令左右,不准让毛皇后知道;但仍有小报告悄悄传到毛皇后耳朵。第二天,毛皇后看到曹叡,说:「昨天北园(宫廷后花园在洛阳城北)的宴会,快乐不快乐?」曹叡反应激烈,认为左右竟敢不遵守他的禁令,逮捕十余人,全部斩首,而且忽然间火上加油,怒不可遏。下令毛皇后自杀。

  毛皇后是一位工人的女儿,老爹毛嘉,既不识字,又没有背景,不知道由于一个什么机缘,女儿被选进当时还是平原王的曹叡的王府当婢女。她的美丽和聪明,使她击败出身高贵的王妃虞女士,身登皇后宝座(参考二二七年十二月)。

  曹叡爱她爱得入迷,这由他对待她家属的态度,可以看出。老爹毛嘉从一个伐木工人,平地一声雷,晋封博平乡侯,担任特级国务官(光大夫);老弟毛曾也当御马总监(驸马都尉)。大家当然瞧不起这位暴贵的岳父,夏侯玄甚至拒绝跟毛嘉同坐,于是曹叡特别下令文武百官,都到毛家拜会欢宴,更擢升毛嘉为「特进」(朝会时位置仅在三公之下);并追封毛皇后的亡母夏女士当野王君(男性封侯,女性封君)。

  然而,「色衰爱弛」,靠貌美如花吃饭的女人,最后结局,必然如此。当然也另有一种可能,美女容貌如旧,而男人开始厌倦。不管是什么情况,当毛皇后自以为天下已定之时,劲敌郭夫人却在枕畔崛起,郭夫人比她更年轻、更貌美,而且更新鲜。

  但是,曹叡之突然兴起杀机,仍令人吃惊。如果追责「泄密」,毛皇后本人并没有泄密;如果指控施行巫蛊,毛皇后也没有受到这方面的指控;为什么会如此无情屠杀?回忆起来,曹叡不忍射死小鹿,是何等的仁慈(参考二二六年正月),为什么今天却露出狰狞面目?人性变数太大,权势和金钱使这个变数更成为几何级数扩张,可悲。


  曹叡挥霍无度

  曹叡把原来设置在长安(陕西省西安市)的巨钟和悬钟巨架、铜骆驼、铜人、

  承露盘(西汉王朝七任帝刘彻,在建昌宫用铜铸「承露盘」,高二十丈,大十围,上铸神仙手掌。法术师说,用神仙手掌上的露水,搅拌美玉粉末,喝下去可以不死),全都运到洛阳。承露盘拦腰折断,响声传到几十华里之外(势将造成伤亡)。

  而铜人太重,勉强运到霸城(陕西省西安市东北),无法再运,只好留在那里。

  曹叡下令搜括天下铜器铜矿,另行熔铸两个铜人,命名「翁仲」,分别安置在首都洛阳皇宫司马门外。又熔铸黄龙一条,凤凰一只,放在皇宫内殿之前。又在景阳山芳林园西北角,堆积土山,下令全体高级官员,都去搬运泥土,并在上面种植松树、竹子、杂木,跟美丽的花草;捕捉山中飞禽和奇异野兽,送到丛林豢养。

  宫廷禁卫官司令(光勳)高堂隆一再上书劝阻。曹叡对总立法长(中书监)说:「看到高堂隆的奏章,使我恐惧!」

  高堂隆一再沉痛呼吁,唯一的效果是曹叡一拍大腿,然而这已经足够显示领袖人物纳谏的风范。

  不过,高堂隆担心的,减少或废除官员的薪俸,会断绝他们的生路。关于此点,尽可大大放心,官员们的生路不但不会断绝,反而会越过越好。中国历史上,只有饿死的民,没有饿死的官。因为既不能取自政府,一定取自小民。低薪俸政策必然产生贪污──这是铁律,而贪污就是挖掘政府国家命根的怪手。


  司马光反法治

  曹魏帝曹叡,对浮华不实的知识份子,深恶痛绝,下诏给政务署文官司司长(吏部尚书)卢毓,说:「遴选人才,不可以根据他的知名度,「名」这个东西,好像画在地上的煎饼,中看不中吃。」卢毓回答说:「根据知名度选拔,固然不一定能够得到奇异人才,但可以得到正常人才。正常人才接受教化,羡慕善行,然后才会受到称赞。对这种人,不应该讨厌。我愚昧的既没有能力发掘奇异人才,而我的责任又是依照正常程序,任命官职;唯一的办法是,在任职后考察他的行为,是否名实相符?古代,部属们提出建议后,君王就分派他工作,考验他的能力。可是,现在考绩制度废除,官员的任命或罢黜,完全根据舆论对他的论断,有美誉的进,有恶声的退。所以,真的假的混杂在一起,虚的实的更难分辨。」

  曹叡采纳卢毓建议,命散骑侍从官(散骑常侍)刘卲,制订公务人员考绩条例(考课法)。刘卲遂制订七十二条(都官考课法);又厘订公务人员考绩条例施行细则(说略)一篇。曹叡交付文武百官研究讨论。

  司马光曰:「治理国家最重要的事是:任用人才。至于谁是人才?怎么发现人才?连圣贤都感到困难。于是,只好用听到的「毁谤」和「赞誉」,作为标准。

  喜爱和憎恶遂主宰这项判断,善良和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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