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宋-第1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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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冲咬牙,被这家伙算计了……
林灵噩是什么用心,此时王冲已清楚,就是要把自己拉上船,自己身具道法,才能衬出他道法之真,由此邀宠于赵佶。从另一面看,此人脑子也转得够快,得知自己是近rì汴梁的风云人物,已简在帝心,赶紧引为己援。
纸鸢落回掌心,林灵噩一把抓回来,再半跪下来,朝帝姬们递。帝姬们犹豫着,却是那最小的伸接过。
“怎么不飞啊!”
小帝姬使劲抛着纸鸢,却没一点动静,急得叫了起来。大的拉住她,柔声道:“你又不会道法,当然飞不了。”
小帝姬捡起纸鸢,沮丧地递给王冲:“真人哥哥。你让它再飞嘛。”
眼见林灵噩负在背,不知有什么小动作,王冲歪歪嘴角,虽然不清楚纸鸢会飞的门道,却知是这家伙在搞鬼。
接过纸鸢,王冲已有心计,身具道法这事,他是绝不会认的,一旦这名声传开。一辈子都洗不掉,他可没有以鬼神道救世的想法。
“师兄,汴梁瓦肆的障眼法,你也好意思拿出来哄人……”
王冲一语道出,林灵噩和徐知常脸sè顿时大变。障眼法。炼金术,这就是江湖道法的真谛。道教诸门行走天下,就算握有什么修练之法,比如丹法、符法,可要引惑世人,依旧得靠这两门江湖把戏。
赵佶也沉下脸sè,目光闪烁不定。王冲又道:“我们争的是雷法真意!雷法是人通天地之法,其中的神雷之术不是随随便便能显于人世的,我不会就是不会!雷法真意,合于易理。这才是大道,道法终究只是旁门左技,你怎能偏了大道呢?“
林灵噩脸sè缓了过来,心你这小子。差点吓死我了。
王冲这话,一面将寻常道法指为江湖骗术。一面却拔高了神霄雷法的地位,还不可随意示人,这是在帮林灵噩打底。但他坚持自己不会道法,只是由雷法而窥大道,是心念之法,把自己摘出,打稳儒家弟子立场的同时,又敲林灵噩一棒子,他不懂道,只懂术。
“神霄雷法确是道门真法,只是年久失传,正待天下异士补全,二位既出自西川神霄,想来都有心得。”
徐知常和着稀泥,一个懂法,一个懂道,这次引见,不仅结果圆满,还多出了一个王冲,真是意外之喜。
“黄裳若在汴梁,定会揪着你们师兄弟俩,把西川神霄道经一字字掏出来。”
赵佶疑惑消解,欣慰地道。之前他下诏访天下道书,由知福州事黄裳监刻《政和万寿道藏》,看来还是遗漏颇多。目前天下道门以神霄为贵,却连神霄道书都没找齐。
林灵噩顺杆往上爬,朝徐知常拱道:“师尊传下《五雷真经》,贫道正想献于朝廷,可如贫道师弟所言,真经述及天人大道,不得言传亲注,难解真意,不知道录有何见教?”
徐知常闻弦知雅意,朝赵佶看看,赵佶微微点头,此人既会道法,还是王冲的师兄,应该能用,先让徐知常安排个道官的职位试试看。
“真人名讳……林灵噩?这个噩字,似乎不妥啊。”
赵佶爱起名改名的毛病又犯了,林灵噩几乎就差叩头了,躬身道:“贵人以为何字为妥?”
话到这,身份其实早已揭破,但赵佶没有开口,大家也只能装足了样子。只是林灵噩与赵佶差不多年纪,却腆着脸地求改名。这样子的确有些让人肉麻。
赵佶却恍若不觉,沉吟片刻道:“不如叫……林灵素吧。”
林灵噩,不,林灵素装模作样地品了片刻,喜不自禁地道:“贵人改得好!贫道就叫林灵素了。”
一边王冲压住拍额的冲动,怪不得林灵噩这名字怎么觉得不对劲呢,原来就是林灵素这个妖道!赵老道,早知你收的弟子七难是林灵素,我才不来趟这滩浑水!
“王冲,你一心向道,却是为了儒理,此心可嘉,吾相信,诚心自有善报。”
一边老宦官暗示时辰已到,赵佶也没留两人久聊的意思,能与两人微服相谈,已是两人的莫大机缘。赵佶也不是见着异人就定不下心的寻常之辈,点到为止即可。不过对今rì在朝会上引发争论,让宰执重臣吵了接近两个时辰的王冲,他倒有了更直观更清晰的印象。
赵佶留下这句话,由老宦官和班直护卫着出了亭台,他还要带着女儿大殿上香祈福。梁师成留在后面,低声对王冲道:“后几rì就留在住处,不要乱跑”,走时还深深看了他一眼。
深深看他的不止是梁师成,还有那七个帝姬,平rì见过宦官,偶尔见过官员,道人也不是没见过,可既是官员,又是道门中人,还这么年轻,连叔叔都称不上,这样的大哥哥,还真是第一次见。
最小那个帝姬眨巴着大眼睛,还想话,被姐姐微微一牵,只好撅着嘴走了。她的姐姐,那个小小年纪就已丽容难掩的帝姬也朝王冲投来一眼,王冲顿觉chūn风拂面。那一眼里,好奇之外,似乎还有点什么。
待人都走了,王冲与林灵素四眼相对,林灵素笑着抱拳道:“师弟大恩,师兄铭记在心!我们师兄弟同沐皇恩,就该携同进!”
王冲板着脸,心老子才不跟你这妖道拉!
虽然讨厌这妖道,不过在赵佶面前,两人已经连在了一起,要划清界限也不是眼下的事,王冲朝林灵素伸:“《五雷真经》!”
“这就给!这就给!”
林灵素不以为杵,乐颠颠地找书了,他自有抄,原书不过是备着伪作前朝古书的。现在跟王冲一起得了机缘,入了帝心,皇帝竟然亲口为他改名,前程自不待言,原书也就没多大价值了。还给师傅,再拜托这位已是官人的师弟与师傅合,烦扰他好几年的痛脚就此化解,何乐而不为。
林灵素离开没多久,王世义、李银月和吴匡找来了,他们之前被护卫拦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王冲没事,都松了口气。
“刚才离开这里的人,至少是个王爷,那么多宗姬……”
吴匡熟知宫廷仪仗,胆战心惊地道,嘴里是王爷,肚子里却念着“官家”。被班直隔在一旁,还是远远看到一群衣着华贵,仪制不凡的小姑娘,此时哪位王爷会生这么多女儿,看年岁还差不多,恐怕女儿还不止这些?那只能是皇帝了。
这位王小官人竟然与官家相遇了,定是有大前程,自己没因王小官人得罪王学士而离开,这个决定果然是正确的。
王冲目光投向院门,却没一丝得了帝心的欣喜,甚至赵佶的身影都没留在心中,此时他心头就只有七个帝姬的俏丽身影来回闪动,尤其是那个眼中含羞,已显风情的帝姬,让他生出一股异样的心绪。
嗅嗅亭台中的香气,再见王冲发呆,李银月嗔道:“还在想那些小女娃吧……你呀,知不知羞,人家才多大?”
被指责为萝莉控,王冲一点也不生气,收回心绪,叹道:“我是在想她们,想着十年后的她们。”
李银月哼了一声,指甲掐住王冲的腰肉一拧,她与王冲也亲昵惯了,只当他是在调笑,后面又要什么腰腿比自己细,言行举止比自己有教养之类的话。
一掐一拧,王冲却没什么反应,李银月愕然看,却见王冲眉头微锁,眼瞳中闪动着一股她很熟悉的光彩。
王冲起会成为他继母的潘家婶娘时,就是这样的目光,与他父亲王夫子论起天下时,也是这样的目光,罗蚕娘夜里因为想念母亲姐姐而哭泣时,他在门外踌躇着不知该不该进时,也是这样的目光。
这是悲伤,李银月看得懂,但她却不明白,此时王冲为何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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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奸邪未显恶忠良
梁师成既有交代,王冲就不得不终止了汴梁闲游计划,老老实实在城南驿里等着。何驿丞亲自到他落脚的客栈催请回驿,一副要抽自己耳光的卑微姿态,王冲也不能不给面子。世间都是这般人情凉薄,何况官场,跟这种小人物计较,着实不值。
住进了城南驿专门招待六品以上重臣的三进独院里,顿时感觉空空荡荡,即便何驿丞调来十来个仆役侍婢,吴匡也被留用为临时长行,却连一进院子都填不满。王冲虽然推辞过,可何驿丞却说再无空闲厢房,只剩独院,王冲也没再坚持。眼下已是冬日,没什么重臣入京,只要不是挤了别人的待遇,也不必忌讳。
更重要的是,也只有住在三进院落里,才不必直面络绎不绝的访客。王冲缩在后院,王世义和吴匡在前院就能挡人。前院的喧闹传到王冲耳里,就只是嗡嗡杂音而已。
政和六年末的汴梁,王冲是最热门的话题。上十万言书,进献西南策,成为朝堂权争的风眼,还不给王黼面子。怎么看都是太过年轻,不知国事轻重,人情世故的呆愣之行。可没想到,献策有王黼全力支持,人事有蔡太师推了一把,甚至官家都开了金口,一向跟蔡太师和王黼不对付的郑枢密也没意见,朝堂竟然在这事上和济一心,偌大一桩国策,当日就在崇政殿上敲定了。
一般人收到的是这样的消息,由此都认为,定是王冲所进之策。所献之书,论据太过充分。十万言书,果然不是白写的。王冲既入边事司。前程自不待言。
久读无果的士子,苦侯差遣的选人,渴盼边功的闲汉,一**找上门来。比王冲刚来汴梁那一日还要热闹,王世义和吴匡整日拦人,忙得满头是汗。当然,王黼那边应该更是门庭若市,叩门之人地位更高,所图也更大。
王冲有些激动。不是为自己也成了大腿,而是知道了边事司的人事安排,宗泽……宗泽竟然要跟自己共事!
“过河!”
十二年后,这位东京留守在弥留之际,依旧慷慨激昂地呼喝着。两宋之交这段历史里,宗泽是王冲最钦佩的一人。在王冲看来,宗泽是对国家忠诚,对华夏忠诚,而不止是对宋室忠诚。能与宗泽共事,真是自己的莫大机缘。
前世王冲对宗泽的了解也就比岳飞少点,他记得宗泽在靖康之难前一直沉于州县,在夔州路作过一段时间的巴州知州。眼下历史因自己而变。冒出来个边事司,宗泽的巴州知州可能没了,去蜀地的命运却没有变。这也算是天意吧。
激动加喜悦,王冲对副使人选唐恪就不怎么在意了。之前虽然被唐恪为难过,对这人印象很不好。但有宗泽这样的人物顶在前面,王冲不认为唐恪能坏多大事。
这消息不是吴匡打探来的,而是李庠来时道出的,就是去兴文寨颁御笔那个中使小黄门,不过现在已升到了黄门。
李庠不是来颁旨,而是代梁师成传话。梁师成没有像王黼那样,急吼吼要招王冲过去拜见,把王冲揽到门下,只是让李庠带来那一日朝会的细节,再补全天宁观相遇的一些背景信息,告诫他不要外传,这倒让王冲松了口气。
梁师成此时还外于朝堂大政,王冲眼下成了王黼和蔡京斗法的棋子,梁师成没有蠢到亲自下场,引火烧身的地步。对王冲的交代更像是以亲眷长辈自居,这也是预留人情,等着合适时候再出手,毕竟王冲太年轻,地位太低。
王冲之所以能揣摩到梁师成的想法,还在于李庠传话中间接透露的另一个信息,赵佶对自己暂时没太大兴趣。如果赵佶真对自己上了心,梁师成应该就不是这态度了。
“妖道与昏君,宿命的相遇……”
王冲腹诽着,赵佶显然对自己所谈的大道不感兴趣,而对林灵素的道法更关心。想来也是,赵佶此人书画精绝,却只胜在形具而已,外在之术才是他的嗜好,内在之质非他所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