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宋-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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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族,不仅消饵了此事的恶名,还能为本族揽才。”
听得王仲修的四弟王仲岏又招到一个即将成为进士的女婿,王宣也动容了,王昂在一边忍不住道:“就怕那对父子不领情,或是再成了王珫王仲甫父子。”
元丰年间,朝请大夫、判登闻检院王珫王仲甫父子与华阳王氏相善,但这对父子品行不端,竟与大理评事石士端之妻王氏通jiān,闹得天下士林哗然。王珪次子,王仲修的弟弟王仲端也被牵连在内。当时初登朝堂的蔡京及其弟蔡卞、王安石的弟弟王安礼合谋借此事扳倒王珪,通过大理寺构陷王仲端,结果王仲端被定罪编管。
虽然不久后事实水落石出,王仲端得以平反,蔡京也因此落职,但华阳王氏与蔡京的宿怨也就此种下,若是识人不明,焉知是不是又种下了祸因?
王仲修呵呵轻笑道:“便是不成,我华阳王氏也能正了名声,至于前事……岂能因噎废食,我华阳王氏本家子弟已不在朝堂,正是蛰伏之时,又能惹来什么大祸?就说这王门焚匾一事,看在外人眼里,是大大落了我华阳王氏的脸面。待传到汴梁,入了蔡太师的耳,哈哈一笑间,不正纾解了他对我们王家的积怨?”
王宣叹道:“还是茂崖见识深远……”
王昂再不说话,但嘴角再度斜斜扯起。
三家村王家林院里,王冲正恭恭敬敬地领受华阳知县赵梓的教诲。
“你有这孝心是好的,可行事太过孟浪,不合君子之义。罚你先抄《论语》,也是要你再品圣贤之言,反省之前所为。”
“明公爱护,小子铭感五内,论语已抄到《公冶长》一篇,上公堂前定能抄完。”
王冲是真心诚意地感激赵梓,那一夜里,他用火箭shè匾,原本只想在匾上留下点痕迹。却没想到,不知是那匾造得粗劣不堪,还是上天作怪,降下干风相助,竟然把牌坊整个顶端都给烧了。
赵梓赶来时,他还作好了上公堂受审,甚至被打板子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赵梓将搜救王彦中列为第一要务,焚匾之事只当是寻常纷争,作了冷处理。而这种案子,除非当事人出告,官府是不会插手的。
到现在王相公家还没什么反应,王冲自然要从赵梓这试探一下。
“公堂……还轮不到你上,歧公子弟还是知分寸的,当不会太为难你。何况我已有示意,此事你就不必多虑了,照顾好你爹就是。”
赵梓深深看了王冲一眼,觉得这少年身上有一股难以说清的气息,显得与他人格格不入。
四天前,县衙刑案收到王全杀妻伤人案的案报不久,南湾乡的保正又急急闯入县衙,报说王彦中被人劫持,王冲携带兵刃去了华阳王氏的宅院讨要父亲。
尽管视王珪为小人,连带对华阳王氏也很有恶感,但赵梓不是因私废公之人,何况真要出了人命,怕又是一场风波,因此他亲自领队急赴禹泽庄,阻止了即将发生的冲突。
接下来他就将寻找王彦中一事列为要务,优先处理,而王冲焚匾之事则丢在一边,等着华阳王氏表态。
前rì循着刘盛的交代,终于从华阳桃花社侯十的住处找到了王彦中,追溯整件事情,赵梓心中更有了底,这就是华阳王氏驭下不严,家仆谋夺王冲家产惹出来的,因此更生出回护之心。
有刘盛这个把柄在,相信华阳王氏不至于闹腾起来,唯一遗憾的是,此事只能治到刘盛,王氏干人何广林主动拿下了刘盛,让此事之责止于华阳王氏的门第之外。赵梓倒是真有心狠治这个何三耳,谁让这家伙同时也为双流邓家办事,而他对邓氏兄弟的憎恶,远超王珪。
但回顾整件事情,赵梓还有很多疑点,王全夫妇为何起了生死纷争,原本隔着王全夫妇小心行事的刘盛为何会驱使泼皮上门夺产,甚至还昏了头,让人劫持王彦中,这般举止之外,似乎有一股莫名之力在cāo纵着。而这股力,源头都在王冲这个少年身上。
不过他已不想深究,也不值得深究,待华阳王氏主动和解,由此保全了颜面,这桩事也就成了佳话,不仅有王冲之孝,也有华阳王氏之善,要治的就只有借主家名头为非作歹的下人,他赵梓不仅明断是非,还立下了回护两方的仁名。
“待此事了结,就让此子入了县学,虽再无过目不忘之能,但善加教导,未来未尝不能壮我君子一脉。”
赵梓对王冲很有期待,但这个念头又把他的思绪引到了凋落的县学上,再叮嘱了王冲一番,就此离去。
“二郎啊,真没事?”
院子外侯着大群村人,恭送县尊离去后,于保正依旧心中没底地问了一声。cāo着弓箭棍棒去了王相公家找茬,还烧了人家的牌坊,竟然没事!?
邓五笑道:“当然没事啦!没瞧见守着院子的差大哥也走了么?”
之前赵梓还是要装装样子,视王冲为待罪之人,派了衙役来林院守着。但王仲修已回了禹泽庄,赵梓相信华阳王氏会做出理智的选择,所以连这样子也不摆了。
王十一舒展着胳膊,畅快地道:“二郎果然算得准,王相公家……也不过如此!”
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王相公家的胆子,还是那些不是他手下一合之敌的家丁。
王冲苦笑道:“哪是算得准,不过是王相公家自己注重名声,若是换了另一家,我怕躲还来不及。”
另一家说的是邓相公家,如果真对上如rì中天的这家暴发户,王冲还真得好好掂量一番,不得不说,这就是欺软怕硬的刁民行径。
“爹爹醒啦!”
瓶儿的呼唤声响起,王冲急急奔进屋子里,心中却有忐忑,他还不知该以怎样的心态跟这一世的父亲相见。
第十九章 爹,不是这么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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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彦中被侯十等人劫走,原意是想逼迫王彦中立下转让林院给王麻子夫妇的契书,没想到当rì王冲就直奔王相公家,火箭焚匾,还招来华阳知县赵梓,闹大了事情,刘盛也被何三耳当作弃子丢了出来。
侯十不得不用迷药弄昏了王彦中,准备躲上几rì,再寻机放人跑路。却又没料到,他的结拜兄弟,桃花社社首孙舟又把他卖了。照着孙舟提供的情报,官府逮住了侯十,救了王彦中。
也不知侯十弄的迷药是什么江湖偏方,王彦中睡了两天一夜,此时才醒来。
仔细端详王彦中,王冲不得不承认,这个父亲的卖相还是不错的,称得上俊雅君子。
他在端详这个爹,王彦中也在端详这个儿子,两人对视好一阵,王彦中忽然激动了,一把抓住王冲的胳膊嚷道:“你吃了灵肉!?”
王冲一怔:“灵肉?是那条已经臭了的狍子腿吗?已经丢了。”
王彦中发急道:“怎能丢掉呢,那是仙长请来的,吃了它你才能回魂……”
王冲没好气地道:“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王彦中呆住,好一阵后,哈哈笑道:“是了是了,仙长已作法招回了你的魂,让我带着灵肉,是安我的心啊。”
王冲心说这是个不语怪力乱神的读书人么?嘴里忍不住辩驳道:“不是仙长招回了我的魂,是二叔一脚踹回了我的魂……”
王彦中敛容:“怎么回事?”
王冲从王麻子夫妇虐待三兄妹说起,夫妇与王相公家的干人合谋夺王家林产,却自己起了纷争,闹得一死一疯。刘盛驱策桃花社上门夺产,王冲又为救他,烧了王门牌坊,一连串事讲解下来,隐下了自己在后面暗搅风浪的作为,听得王彦中脸sè一变再变。
王彦中长叹:“怎会这样……”
再看向王冲,又是一声满含欣慰的长叹:“二哥,看来你真是好了,那过目不忘的神通没了也好,常人才能享得常人之福,不枉为父这一番奔波。”
得了吧,不是老天爷把我送了来,你儿子早就完蛋了。
王冲腹诽着,此时他依旧还没有身为儿子的自觉,始终没唤声爹。没办法,他接受了虎儿瓶儿,但一时还难接受这个爹。何况这个爹迂腐顽冥,听了王麻子夫妇的作为,非但没半点怨恨,反而为两人的下场黯然。
尽管还晕晕乎乎的,但王彦中坚持要起床去祭拜王何氏,让王冲再增一分恶感。
心中虽然不爽,脸上却不敢表露半分,如今他王冲可是名动华阳的大孝子了。为了救父,不惜对上王相公家,还用火箭焚了王家牌坊。“王门焚匾”一事已经传出了华阳,正向蜀中扩散,甚至有好事者说,二十四孝要变作二十五孝了。
奔着这个孝子的名声,有啥不爽都得吞在肚子里。
到了院后角落里,王彦中点起一炷香,肃穆地三鞠躬,再道:“为父想在这里静静,追思故人。”
王冲心说,你的确该追思故人,比如说你原本的儿子。
待王冲离开,王彦中盯住王何氏的牌位,低低叹道:“何苦来哉……”
说完左右看看,见没什么动静,忽然一口唾沫啐了过去,恨恨骂道:“恶有恶报,贼婆娘,你也有今天!”
刚念叨完,虎儿就探头探脑地望过来,招呼他吃饭。王彦中脸sè瞬间转为肃正,咳嗽一声,挥起大袖,认认真真地擦拭起牌位。
这一rì,家人团聚,山坡小院再度响起虎儿瓶儿欢欣的笑容。这段时间瓶儿受王冲教导,厨技大进,王彦中吃得赞不绝口。可赞过之后却又指责王冲沉迷于口腹之yù,不是君子正道。数落中对香油花费更是痛心疾首,末了再让王冲多回想有没有不要香油和昂贵食材的古时食谱,其伪君子面目令王冲长叹转世不淑。
尽管对王彦中这个爹还有些抵触,但家中总算有了个高的顶着,王冲这几rì绷紧了的心弦也放松下来,开始思考以后的rì子。
就本心而言,如果能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再三妻四妾,过上一天两次或者一天三次的rì子,顺带照顾好弟弟妹妹,安安乐乐过一辈子,那是再好不过。
不过身在贫寒之家,这个理想也是等不来的,只能靠自己挣。只是他再世为人,再不想过上一世那毫不停歇的奔忙rì子,闲闲而求,不亦乐乎?
放松下来,饱暖之后的那啥也上了心头,又见瓶儿如穿花蝴蝶一般来回收拾的纤弱身影,王冲心想,家中应该添个女使,也就是婢女了。那么是买个能干的,还是能干的呢?手头还有三十来贯钱引,又能买到多能干的婢女呢?
唔,现在才十六岁啊,想得太多了……
这一夜,王冲睡得很香甜。
第二天,一个自称姓杨,代表华阳王氏而来的老书生出现时,王冲更觉得chūn天来了,自己正盼望着的幸福rì子,伸手可及。
“王家管教下人不严,以致惹出这等事端,家中十三太爷于心难安,这些俗物远不足赔付,只是王家十三太爷的一点心意,望夫子莫要推辞。”
跟着老书生来的家丁挑来了十几个担子,装满了布匹绸帛和钱币,看得王冲暗吞口水,将婢女的档次调高了好几级。
接着老书生就说到了正事,刘盛因为与王家签有身契,算是王家仆役,被县尊送回了王家。而王家太爷的处置很简单,杖责八十后再送官。当然,八十大杖下去,人已死透了,送回去的是具尸体。何广林何三耳也因管教手下不严,被杖了二十,再发落到永康军的商行,降为一个普通掌柜。
听老书生说赵知县是将刘盛与写明他所犯诸罪的书信一并送回王家的,王冲心说,这位赵知县用意就是要王家自行处置了刘盛,这么一来,他在这案子里就只留下了调解之名,有什么未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