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宫阙-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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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冲地道,见蕊仪和李存勖都目露惊疑地看着她,她又道,“臣妾刚才去那厮门前绕了一圈,听到他这么喊来着。”
“出去。”李存勖冷冷地道,目若刀剑。
蕊瑶顿时呆若木鸡,没料到她满腔的担忧和怒气,就这么被短短的两个字给打发了。眼眶一热,她已悬而欲泣。她不经意地看向蕊仪,想从她那儿得到些什么,可蕊仪只是低头立在一边,连一个眼色都吝于给予。
“好姐姐,又是你给我下的套。”霎时顿悟袭来,她睁大了眼睛恨恨地看着蕊仪,转身含泪离去。她每走几步便回头一望,丰盈的身影被灯火拉长了,暗含着不甘。
“还不走?”李存勖在蕊仪面前停下,回望着宋可卿,向冯地虎吩咐道,“把添的人都撤了,他们的吃食用度按大将军和郡主的给,不可亏待。”
说罢他带上蕊仪一同离去,蕊仪顾不上理会蕊瑶的失态,反正蕊瑶的脾气之前存勖也见识过了,而她在存勖心中也已不再是那么识大体。她紧跟上他的步伐,尽量一门心思地揣摩着他的心事,“皇上可和宋军师说好了?”
“她说总是不知道朕在想什么。”李存勖自感好笑,摇了摇头,往日的恨之余,多了些遗憾,“她说她不喜欢总是猜测,而王彦章在她面前就像一只打开的袋子。蕊仪,你说,他是袋子,朕又是什么?”
“皇上正在一个男子最好的年华上,只做一只袋子岂不是可惜?心胸坦诚当然好,可也只能说各花入各眼。如今他王彦章连自己的妻儿家眷都保不了,心胸坦诚又有何用?人有城府不是不好,只要用在正途上,就像皇上。”蕊仪轻声劝道。
存勖的城府时有时无,使他整个人平添了意蕴,让人忍不住想要探究。而一旦探究了,只偶而能一窥究竟,大多时候只能看见些镜花水月,让人不禁想要一探再探。
“罢了。”李存勖笑了笑,释然之感满溢出来,是该有个了断了。
门外有人为他们打上了油布伞,一行人慢慢地在秋雨中前行。青砖上的砂石被雨湿了变得粘乎乎的,沾污了他们的衣摆,多行几步,便觉得越来越重。有些事实在拖了太久太久,久的已经不堪重负,实在到了该了断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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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八章 释然
第二日御驾抵达兴城,兴城大小官员全部出城迎驾。用过接风宴,一行人安顿下来已是未时三刻。过往的官员都散了,城门内外又恢复了往日的状况。两辆马车先后驶出城门,行出二里路,停了下来。
蕊仪从后面的马车下来,让人从前面的马车中扶出宋可卿。宋可卿往来时的路一望,不见第三辆马车,转身就要解马往回走。
“慢着。”蕊仪喝住她,示意她借一步说话,“皇上让我送你出城,王家的家眷他也不追究了,至于王将军,他说……”
“他是不是说杀贤明是国法,不肯放他?”宋可卿含恨道,心知这也是无可辩驳的正理,当下抱定了必死的决心。
蕊仪不知该如何开口,勉强整理着思绪,“你既是王将军的妻子,也就是王家的媳妇,他儿女的母亲。除了王将军,也要为其他人想想。救出去的人突逢大变,没了主心骨,万一做出糊涂事来,可就白费了咱们的一番苦心。”
是啊,这时候一家子人都等着她这个能当家的主母拿主意。可宋可卿只犹豫了一下,立刻又要走,“不行,我不能抛下贤明。即使他被砍了脑袋,我也得给他收尸。”
“不行,你回去凶多吉少,皇上不会再放过你,刘贵妃也不会。”蕊仪把前前后后的事大概说了一遍,一时也没了主意,心急之下难免胡言乱语,“你要是活得不耐烦了,索性劫囚,拼着性命不要,拼着你们王家一家打小不要。”
一语惊人,仿若一道惊雷劈进心房,宋可卿拧眉深思,“王家的旧部已经不多了,即使智取,也未必能成事。”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渐行渐近,二人回头一望,李嗣源一马当先,身后还紧跟着一辆马车。李嗣源下了马,二话不说把宋可卿领导马车前,还没说话,王彦章已探出头来。
“贤明?”宋可卿双目圆睁,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王彦章颔首,看向李嗣源,“大恩不言谢,从前王彦章多有失礼,还望李大将军见谅。”
“王将军不必多言,此地不宜久留,请速与宋军师离去。”李嗣源一拱手,原本驾马车的人让了位子给宋可卿,把马缰交给她。
看着这二人陡然出现,蕊仪直到宋可卿上了马车才反应过来,她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他们面前,看向李嗣源,“是皇上改了主意?还是你放他出来的?”
“你们快走。”李嗣源目光一警,远处扬起的黄土沙尘让他不自觉地将蕊仪护在身后。
王彦章也瞧见了,他一把扯过宋可卿手中的马缰,“不成,既然事败,他要杀便杀。我王彦章绝不连累别人,你只管说我逃脱至此,是来斩我人头便是!”
“王将军若不想连累我和娘娘,即刻便走。”李嗣源不容置疑地道,看向宋可卿,“宋军师若再不走,我和娘娘的性命便是毁在了你们手上。”
宋可卿劈手夺过缰绳,不理会王彦章的反对,连推带哄地把他硬弄进马车里,放下幔帐,“又连累你们了,娘娘,大将军,后会有期。”
挥起马鞭,李嗣源用力替宋可卿抽了一鞭,马车扬长而去。蕊仪犹疑地看着他,无声叹息,“这回又不知该如何收场了。”
“娘娘只管顺着臣的话说,皇上问得急了,也只管推到臣身上。”李嗣源正色道,看着她时,几乎用尽全力才忍住满眼的怜惜。
“你不欠我的,根本不必做这些。”蕊仪别开眼,望着烟尘中那越来越清晰的身影。
李嗣源向旁让开一步,低声道,“王彦章不走,宋军师必不能善罢甘休,到时娘娘又要被牵连了。娘娘曾经说过,臣与娘娘要各安天命,连性命都没了,如何能如此。何况娘娘有了身孕,应当保重玉体。”
一番话中规中矩的,没有透出往日的情谊,在蕊仪听来很是刻意,不过眼下已没有机会理会这些了。李存勖已勒马停在他们面前,下马检视着地上的车辙,冷笑道,“是你们放了他?”
“臣不忍王彦章身首异处,又念他伤重,一路颠簸,也多活不了几日,就放了他。昭仪娘娘阻拦臣,是臣硬放他们走的,臣罪该万死。”李嗣源单膝跪下请罪。
蕊仪上前欠身一拜,站到李存勖身后半步的地方,“臣妾的确不知王彦章会来。”
“还弄了个死囚充数,大哥,朕一向敬重你,你怎能做出这等糊涂事,给朕、给社稷留下祸患!”李存勖目光锐利,一拳打在马脖子上,马儿扬蹄狂嘶,双蹄抬起时将李嗣源踹倒在地。
“小心。”蕊仪脱口而出,李存勖目光一利,直直地瞪视着她。她低下头,没敢再开口。
李嗣源撑起身子,又跪好了,“请皇上治臣之罪。”
身后捧圣军已经到了,李存勖掂量着是否要去追王彦章,若追了,也就坐实了李嗣源的大罪,大军在外,突换主帅不利于军心,况且尚无他人能驾驭此次出征的大军。若不追,白白放走了王彦章,给朝廷留下祸患,他也咽不下这口气。
“让他们走吧,皇上也该放下这一切了。王彦章已经失了势,兴不起大浪头。”蕊仪轻声劝道,避开不远处冯地虎投来的目光,“王彦章要是死了,宋可卿不死也得疯,皇上真要这么做么?”
“王彦章是王彦章,可卿是可卿。”李存勖依然看着李嗣源。
他们如今已是一体了,蕊仪暗笑他当局者迷,大着胆子进言,“皇上若是就此作罢,宋军师这辈子都会念皇上的好,皇上在她心里,会和以前一样。若是皇上把他们追回来,那她心里就只有恨了。”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冯地虎以为情形不对,下马上前来问。李存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竟添了抹笑意对李嗣源道,“大哥平身,王彦章还在县衙牢中,此处民风彪悍,未免有人劫囚。大哥速速回去,好生看守,明日拿他祭旗出征!”
众人皆愣住了,这算是不再打算追回王彦章了么?李嗣源先回过神来,朗声应道,“臣遵旨。”
“你还不回马车上去?”李存勖看向蕊仪,有些冷淡。
“臣妾遵旨。”蕊仪暗自庆幸,这一关算是过了。眼下他对她冷淡是过不了心里这道槛,以后会好的。
李存勖随她走了几步,在上马车时忽然一把拽住她的手臂,语带怅然,“朕知道你是为了朕好,可是朕想静上些时日。明日朕与大将军同去与郭崇韬会合,你有了身孕不便跟随,就先回洛阳吧,朕身边有蕊瑶伺候就够了。”
玉臂上的力道在下一刻松了下来,蕊仪身子一晃,勉强扶住马车。深秋的冷风吹得她有如一片风中的落叶,不住地颤抖。她强撑着进了马车,不在人前示弱,可刚一坐定就瘫软下来。
她这么做算是拒虎迎狼么?她后悔了么?不,她不后悔,她没有做让自己后悔的事,而且蕊瑶较之宋可卿又算得了什么。
(第二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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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九章 回宫
冷入肌骨的寒风一阵阵地吹着,隔一会儿就发出嗖嗖的响声,卷起道旁堆积的落叶,打着旋儿卷进车轱辘里。马车越往宫门口行去,落叶越少,道上渐渐干净下来,到最后竟是半片没有。
“咯吱”一声宫门大开,一行车马接连着进去后,又“咯吱”一声阖上了。离宫时众宫妃在此处相送,此时却是冷冷清清的,只有几个侍卫、太监伺候着。蕊仪由满月扶着下了马车,换了滑竿,她一向自认淡定,此情此景心里也不由得打起了鼓。
一入丽春台福儿就迎了上来,听说萱娘已经交了刘贵妃处置,眼眶红红的,担心之色溢于言表:“出宫时好端端的,怎么就卷到这种事里来了。”
“住口!娘娘有了身子,你不小心伺候着,还提这些让娘娘难受。”满月压低了声音严厉地道,一路上都是揣测的白眼,萱娘不在,带出来的人又不太得用,让她得了不少历练,稳重了不少。
福儿赶忙告罪,阖宫的人听闻她有了身孕,原本以为她失了宠的人,又怀了些希冀,手上的活做得快了些。
仿佛没看见这一切,蕊仪指了指身后的郑夫人,“本宫幼时曾受郑夫人照顾,此次接夫人在宫里小住些时日,你们要对夫人尊重些。”
郑夫人千恩万谢地跟着福儿回房安置,蕊仪让其他人下去,身边只留了满月。满月朝着郑夫人的背影撇撇嘴,“娘娘为何不把她送回韩府?她嘴上缺个把门的,什么都敢说,奴婢怕她给娘娘惹祸。”
“她生养过,又伺候过月子,总比再找个不相干的人进来好。而且她也说不出什么,多留意些就是了。”蕊仪坐下揉了揉腰,再者她总对真正的韩蕊仪有些好奇,想要多知道些小时候的事。
满月为她加了件披风,又捧上刚送上来的热汤药,“方才福儿的话也对,要是不把萱娘弄出来,底下的人也不能安心。”
一路护送她们回来的是韩靖远,所以纵使人们诸多猜测,也只是猜测而已,并没有亏待她们。这也恰恰印证了李存勖的心思,他并没有完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