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庸 - 血影人-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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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空大师见“洛阳四义”撤阵退去,大家松了一口气,相顾失笑,道:“想不到洛阳四义还发明了这个鬼名堂,一上手不察,险些吃了大亏。”
“铁笛仙翁”卫民谊将肩伤包扎,空空大师才把秦玉平放地上,喂他吃了两粒丸药,再缓缓替他推拿活血。
林惠珠默然不发一语,捡起黑纱仍将面孔掩住,独自离开数尺,站在旁边。
卫民谊看看这场面甚是尴尬,便笑道:“林姑娘是怎么也来了这九峰山呢?秦相公武功还在那四人之上,不知怎会被他们所伤的?”
林惠珠听了,冷冷答道:“我也不知道!”
卫民谊腼腆一笑,又说:“那么,林姑娘到的时候,他已经受伤了?但不知秦相公是否已寻得奇经,会不会让他们把奇经夺去了呢?”
他目的不外找些话和林惠珠聊聊,藉以冲淡场中的尴尬场面,哪知这话一出,却激起林惠珠鄙视之心,冷冷一哼,说道:“倘若他能取得奇经,虽因此一死,也足可报答知音,含笑瞑目于九泉,但是,如今只怕把命丢了,奇经也得不到,死还不知道是怎样死的呢!”
她这一番话尖酸刻薄,卫民谊是明白人,岂有听不出的道理,当下怒从心起,本要发作,一想自己这大年纪,犯不上也夹在他们年轻男女纠缠之中,才把一口气又强自咽下,嘿嘿干笑了两声,未再答话。
这时候,空空大师已替秦玉推拿完毕,但秦玉昏昏沉沉,兀自未醒,林惠珠皱了皱眉头,移步上前 从地上把秦玉抱起来,转身要走……。
空空大师忙道:“林姑娘,你要带他到哪里去?”
林惠珠冷冷说道:“天南地北,海角天涯,我自有安顿他医治他的地方,方才有劳大师仗义相助,又替他推宫活血,林惠珠这里代他谢谢。”
空空大师听了这话,不由得一怔,忙道:“林姑娘的意思,是要把他带到什么幽秘之处,由你亲自替他治疗伤势么?”
林惠珠昂然答道:“不错。”
空空大师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说:“林姑娘是不是能独力治好他的重伤,咱们姑且不论,单只秦相公曾和老衲等有约,奇经得不得,另有要事尚需料理,林姑娘是不是该问问他自己,问他愿不愿……?”
林惠珠似乎大感不耐,柳眉一剔,怒道:“还问他干什么?难道他为了替你们夺取奇经,落得如此重伤,你们仍然放不过他么?”
这话一出,空空大师等脸上刹时变色,卫民谊喝道:“林姑娘话要多顾分寸,咱们全是为他着想,林姑娘不要错会了意思。”
林惠珠冷笑说:“诸位出手相救,这一点咱们万分感激,他日有机,自当有以为报,但各位总不能说因为救了他,就得把他扣住,用来逼他取什么达摩奇经。”
卫民谊听了,勃然大怒,当时就要发作,空空大师连忙摇手拦住他,回头向林惠珠淡淡一笑,说:“林姑娘实在错会了咱们一番心意,好吧,你就把他带走吧!不过,务请林姑娘注意,他如今伤得不轻,又在几运气之际,被外力所扰,真气已经逆冲,每隔三个时辰,用内力替他导顺反行逆阻的真气,连续三天,不能中断,方能有效,林姑娘多辛苦了。”
林惠珠冷哼一声,举步便奔,但奔出四五步,又突然停步回身,对空空大师说道:“看在大师代为疗治伤势及出手救援之德,我这里相赠一言作报,达摩奇经已被一个姓秦的小孩子得去,与那孩子同行的,现有陇中双魔之一的柏元庆,另外大批夺宝的高手都已跟踪追去,诸位欲得奇经,还须早些下手才好。”
说罢,扭头如飞般向丛山中奔去,不一会,便消失在乱山之中。
六指禅师半晌未发一言,这时候突然说道:“陇中双魔二十年来未履江湖,难道说果真是被他们把奇经夺去了不成?”
空空大师略一思忖,道:“林惠珠临去留言,想来大约不会假。但不知那姓秦的小孩子又会是谁?”
卫民谊忙道:“我前在清风店和赤发太岁相持时,曾识得一个年纪轻轻,功力却甚为精纯的小孩子姓秦名仲,据云系秦岭仙霞宫摩云上人门下,但不知是不是他?如果是他,又怎会和陇中的柏元庆同路的呢?”
六指禅师顿足道:“准定是他,一定不会错了,陇中双魔昔年在秦岭遇仇,就亏摩云上人出手搭救,才得免一死,准是那孩子乃摩云上人门下,柏元庆欲报前恩,才夺得达摩奇经送给了那孩子了。”
空空大师叹道:“如果真是被摩云上人门下得去,咱倒可以放心,不必再作取经的打算,我们放心不下,怕的是奇经落在歹人手中,将来遗祸江湖。”
六指禅师道:“目下仅只揣测,是不是尚难作最后决定,咱们连袂去一趟秦岭,真象即可大白。”
“铁笛仙翁”卫民谊道:“正是,如今媚儿下落不明,咱们顺道也可以访察媚儿下落,正是一举两得。”
空空大师也无他话可说,三人略作歇息,便启程出山,往秦岭仙霞宫而去。
再说林惠珠抱着秦玉,一口气向深山丛岭中狂奔疾走,她既无要去的地方,也没有今后的打算,在她脑海中,能和秦玉相处一刻,便是一刻幸福和满足,她知道秦玉伤得很重,一个处置不好,说不定便会一命呜呼,但她无暇去想得那么远,这世上,除了秦玉,再没有她关切喜爱的人,她只盼能得到他,占有他,不让他再从自己怀抱中被别的女人夺去,哪管他是活的,还是死的,何况,她早有“死共一穴”的决心,秦玉如果死了,她也横剑自刎,追随他于九泉,在她来说,是最心安理得,最满足舒畅的事。
行行重行行,不知道越过了多少山岭峰谷;她拥着心爱的人,毫不停留的奔走,忘了疲倦,更忘了时辰。
她要带着他到地角,到天边,到一处没有人迹的地方,那儿应该只有芬芳的花朵,温暖的阳光,当然,也有一片柔软碧绿的草地,然后,临着小溪,依着小山,她将为他建筑一间小巧,但却雅致而舒适的茅屋,和他永远地厮守,永远地厮守……。
没有人迹,自然就没有媚儿,没有其他任何女性,在那里,她将是他唯一可爱的伴侣—
—虽然她脸颊上有那块丑恶的疤痕。
她是多么企求盼望有那么一天呵!纵然就只有那么仅仅一天,她也将因此而满足地死去,临死时含着淡淡的笑意,那种她一生中从未呈现过的笑容。
不知道奔了多久,也不知道奔了多远。
直到地两腿再也无力举步,才颓废地抱起秦玉,轻轻将他放在地上,自己倦极了,终于沉沉睡去。
这一睡,又不知道经过了多久,当然,她也忘了空空大师的话,每隔三个时辰,替他推宫活穴一番。她只是那么安祥和沉沉地搂着他,遨游在甜蜜飘渺的梦境之中。
猛然间,有一种冰冷的刺激把她从蜜梦中惊醒,睁眼来一看,天空才隐出鱼肚色,淋沥的阵雨正缓缓下着,他们卧身处却是个不算太小的山岗,左边一片斑竹丛林,右手是几堆峥嵘磋峨的怪石,这时候,雨点越来越密,四野中并无房舍人烟可以避雨,只有背后依山处有一块凸出的岩石,石下留着三四尺一块干地。
她也无暇多想,抱起秦玉便向空岩下钻进去,一双手把地上乱石扫清一遍,一面便把秦玉放置在靠壁的山岩上,一切都弄舒齐了,她才想起秦玉已经有许久未见醒转来,急忙探手到他鼻间一按……。
这一按,不禁使她倒吸了一口气,敢情秦玉已经气若游丝,不仔细审视,简直就像死人一般了。
林惠珠急急翻身跪在地上,放平了秦玉的身体,在他胸前缓缓用劲推拿,她一点不敢大意,暗中将全身功力尽都贯注在双掌上,一面细心推拿,一面凝神注视着秦玉脸上的变化。
足有顿饭之久,林惠珠已觉得两臂酸软无力,额上汗珠滚滚,然而,秦玉依旧紧闭双目,气息微弱,出气的多,入气的少。
林惠珠终归是个女人,看看推拿非单无用,人已快要断气,心里一急.眼泪扑簌簌向下滚落,弄得六神无主,不知该如何是好,匆匆解开腰间革囊,把身边所有能治内伤的药物全部塞进了秦玉口中,咬紧牙关,又继续为他推宫过穴。
这一天从早至晚,林惠珠不但粒米未沾,而且一直跪地推拿,半步也没有移动过,她仅有的一点力气全用完了,然而秦玉却时而好转,脸色路显红润,时而又转变成苍白一片,看起来命在旦夕。
林惠珠无奈,只得停了手,啜泣哭道:“玉哥哥,是我害了你,你如有什么不测,小珠一定跟随你的,在生我不能好好侍奉你,但愿死后,魂魄能依傍在你身边,尽心尽意侍奉你,以酬我这一生夙愿。”
她辛劳一日,哭了一场,又沉沉睡去,不知又过了多久,突然,她好像听得耳边有一阵阵急迫而沉重的呼吸声,那声音喘动如牛,“犀唏呼呼”直有山动地摇之势,林惠珠从沉睡中惊醒,游目向外一看,只见离此丈许外的草地上,背向山岩,坐着一个长发披肩,骨瘦如柴的老人,这老人背里面外而坐,面孔如何看不亲切,只能从他苍白长发上推断,想来年纪当已不少。
最怪的事不在老人身形状貌,但见他头颈微微后仰,口中呼吸喘气喷射出数尺高一片火焰,就在离他头部数寸至数尺的空际,有七颗又圆又黑的圆球,随着他一呼一吸,此上彼下,浮沉不已,就如有一堵碧绿色的彩墙,将那六颗圆球紧紧裹住,使它们既不能升得太高,更不会坠落下来。
林惠珠屏息看了一会,只当是什么山魈木魅鬼怪,在那里对空吹气,祭炼内丹,骇得大气也不敢出,一手紧紧捏着秦玉的手臂,另一只手抓着剑柄,凝禅戒备,自不敢稍瞬。
就这样过了约有顿饭之久.突见那老人猛一吸气,火焰顿敛,左手疾抬“呼”的一响,七颗黑球一连串落在掌中.他就把圆球堆放在地上,身形拔起,口里发出一一阴恻恻的笑声,瞬息隐落岗下夜色中不见。
林惠珠这才算吐了一口气,反手探视秦玉鼻间,但觉他气息越来越微,看来无法再熬过今夜了,她心中一酸,又屈膝跪在地上,想以最后一点余力,再替他推拿一次,如依然无法使他醒过来或转好便只有刎颈自杀,追随他于九泉之下了。
就在她刚刚跪好,尚未开始推拿,倏然间,阴恻恻笑声又自岗下响起,转眼间,刚才那怪老头又翻了上来,这一次正面相对,林惠珠可看清了他的面貌,但见他那形象生得分外怕人,两眉长有尺许,分左右斜垂,面上只见骨不见肉,两只眼仅现出黑黑眼眶,开阖之间,精光激射,左袖长垂斜挂,右手枯如柴杆,这时候,正擎着一株大红色的奇异花朵,一面嗅一面格格而笑,极是愉快的样儿。
林惠珠不知他是人是鬼,跪伏地上,半点也不敢移动,但忽然一阵山风过处,她突闻到一种难以形容的芬芳异香从老人手中所擎小花上散播过来,才嗅到一点,便觉精神陡地一震,仿佛这一日夜来的疲惫尽都恢复过来,不禁大感诧异。
一会儿,那老人又到了适才吐火吹球的地方,从怀中取出一只檀木巧盒子,将那小花仔细的放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