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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半个世纪的改革变迁:世道-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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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下已过立秋,天越来越凉,睡觉老没个遮掩不行。于是,开始整治那倒塌的房屋。先抽出几根檩条椽子搭个窝棚,四面用被子挡上,能遮风挡雨就满不错了。
  修房盖屋在农村是大事,是力气活,没有劳力干不了。石大夯把支委和管委们叫到一起开会,并给各队队长布置下去,先给军烈属、五保户搭窝棚,物料就地取材,有困难找大队。
  这事布置下去了,各队立即行动起来。大夯一直惦记着月萍娘儿俩。那天,他看见月萍和平安在刨砖。平安虽是男孩,毕竟才十二岁,没有多大力气。那檩条重重地压在房子的废墟底下,娘儿俩刨了两天,连一根檩条也没刨出来。按说她是困难户,可她是地主成分,队里不管,大夯有空就去帮她。韩天寿在背后议论:“支书又去找那地主婆了。”知情的老人说:“闭上你那臭嘴,不许瞎说。”
  中午吃饭时,大夯见月萍的锅里煮的麦粒儿发霉了,不禁皱起了眉头:“月萍,这麦子沤了,不能再吃了。”
  “人家都有白馍吃,俺家没有。”平安说了这么一句,就低下了头。因娘是地主,上级拨来的救济粮没有他家的份儿。大夯抚摸着平安的小脑袋说:“平安,大舅给你馍馍吃。”
  月萍说:“你千万不要管我们了,我不愿让人们指着你的脊梁说闲话。”
  晚上,韩天寿向他汇报烈军属、五保户和老弱病残住处的安置情况。大夯说:“往前天凉了,你再看看还有谁家没有搭窝棚,帮帮他们。”
  韩天寿说:“没有了。”
  “不见得吧?”
  “还有谁呢?”
  “月萍家好像还没搭吧?”
  “噢,你说她呀!”韩天寿瞅一眼大夯,故意说,“她是地主,不是咱关心的对象。”
  大夯的脸色突然变得十分难堪,大声吼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分什么地主不地主!乡里乡亲的怎么能不管?你还有没有人味儿!”
  韩天寿警告大夯:“你当心在这地主婆身上犯错误。”
  李碾子说:“这事就靠给我吧,明天就给月萍搭。”
  韩天寿不满地瞥了碾子一眼,“你就拍马屁吧。”
  就这样,依靠集体的力量,很快给各家各户搭上了窝棚。因为救急,没顾上刨砖垒墙,只是用木头搭个架子,上面扣个顶,周围堵上苇席和被褥子。虽说不咋的,总算有了遮掩。睡觉呀,解手呀,洗洗身子呀,方便多了。
  一过立冬,天冷了。临时搭的窝棚豁风透气,不能过冬。队里又挨家挨户地安排盖简易房。因为时间紧,任务大,不求宽绰,只要能住。大队规定:一般户一间,公公儿媳妇没分家的两间。各队都成立了盖房专业队,盖房进度很快。人们说:“还是社会主义好,真没想到这么大灾,过冬还能住上房子。”
  这一年,虽然闹了百年不遇的洪水,人们却不愁吃、穿、住。吃的是全国人民支援的大米、白面;穿的、盖的是全国人民捐献的各式各样的衣裳和被褥。国家还拨了盖房救济款和药品,看病不花钱。社员们说:“多亏了共产党、毛主席,还是社会主义好!”
  这一年,房子虽然倒塌了,家三伙四都摆在院里。尽管没有院墙,没个遮掩,谁家的东西也没丢过。人们说:“多亏大夯狠狠治了一回哄抢代销点的人,把那些手长的都治住了。要不,还不天下大乱呀!”
  洪水无情人有情。在全国人民的支援下,百年不遇的洪涝灾害,平平安安、顺顺当当地过去了!
  石大夯理所当然地被评为全县抗洪救灾特等功臣。
  韩天寿盼望已久的四清工作队,在县城培训了整整一个月,天就要进村了。
  为了表示对四清运动的拥护和对工作队的欢迎,公社专门开会进行了布置:工作队进村那天,社员们要停工半天,组织在村口欢迎。这事韩天寿早就对石大夯说了,告诉他工作队长是省司法厅副厅长武云英。他却没拿这当回事,根本没有布置。吃过午饭,各队仍在敲钟上工,大夯也不知干什么去了。为此,韩天寿急得抓耳挠腮,找了半天,原来他在二队地里修井。他一见大夯的面就抱怨:“下午工作队就来,你怎么不拿这当事呢。”
  “我不是让你和韩大有在大队部照应吗?”
  “你是一把手,你不去怎么能行呢,显得咱们太不重视了。”
  “这里我离不开,现在小麦正浇冻水,这井必须赶紧修好。这事你就照应一下吧。”
  韩天寿心中暗喜。“四清”原来说是清仓、清库、清财、清物,只涉及会计、保管和记工员。现在扩大到清经济、清政治、清思想、清组织。不管你在台上还是下台了,一律推上“楼”去。也不管你有没有问题,山药萝贝一锅煮,有枣没枣打三竿。你甭觉着是老劳模、老先进,鸡蛋里也能挑出骨头来。一定要趁这运动狠狠刹刹你的威风!
  石大夯不参加欢迎工作队,正合韩天寿的心意,这就给他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他先让韩大有找几个社员把大队部打扫干净,又让何春秀找几个妇女烧了一锅开水,拿来十几个暖水瓶和洗脸盆,香皂、毛巾一应俱全。安排好后,他就到村口去等着迎接四清工作队了。直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工作队员们才坐着两辆拖拉机来了。他们说说笑笑,嘻嘻哈哈,头进村便唱起歌来:
  四清工作队下乡来,
  贫下中农乐开怀……
  这歌声和拖拉机的轰响震动着秋末的田野。在地里浇小麦冻水和拔棉柴的社员们,都停下手里的活计,好奇地观看。有的还数着拖拉机上的人数。哈,来的真不少,五十多号人!有穿中山服的,有穿绿军装的,还有戴眼睛的,看来有机关干部,有部队军官,也有大学生,一个个穿戴整齐,精神抖擞。
  韩天寿见从司机楼里钻出个领导干部模样的人来,断定这就是武厅长,赶紧迎上去打招呼:“武厅长辛苦了!我代表东堤下大队全体贫下中农欢迎你们!”
  武云英以为他是党支部书记石大夯,就走过来说:“大夯同志,我早就听说过你的事迹,一定要好好配合这次运动。”
  韩天寿知道武厅长认错人了,赶紧纠正:“我叫韩天寿,大队长。”
  武云英一脸尴尬,眉头一皱问:“石大夯怎么没来?”
  “他说有事,我去叫他他都不来。”韩天寿故意这样说。
  武云英的脸色变得很难看,韩天寿心里窃喜。石大夯呀石大夯,你甭不拿豆包当干粮,你要得罪了工作队长,够你喝壶的!
  韩天寿把武云英一行领到大队部,热情地说:“武厅长,快到部洗把脸歇歇,一路风尘够辛苦的了。”
  武云英纠正说:“工作队有纪律,四清期间一律不准称呼原来的职务。我现在是红星公社四清工作分团政委兼东堤下大队四清工作队队长。”
  韩天寿立马改嘴:“武政委,快到屋里喝茶,我让社员们帮着卸行李就行了。”
  负责接待的韩大有拐着腿动作迟缓地给领导倒水,武云英便敬他一支烟。他好奇地放在鼻子上闻了闻,觉得好香,自语道:“真是好烟。”不知谁说了一句:“这是大中华,咱中国顶好的。”
  韩大有笑眯眯地把那支烟珍惜地放在耳朵夹里,然后对武云英说:“谢谢领导,等我有了空好好过过瘾。”
  武政委问他儿:“老同志,你叫什么名字?”
  他毕恭毕敬地回答:“我叫韩大有。”
  韩大有那张螃蟹脸上的小眼睛狡黠的眨咕着,那滑稽的样子逗得队员们哄堂大笑。武政委见这矬老头儿走路一瘸一拐,便问:“你这腿——”
  韩大有自豪地说:“我这腿是解放石家庄原时留下的纪念。那时我在担架队,不幸负了伤,落下了这残疾。”
  “你当过兵?”
  “原来被国民党抓去的,解放太原时才被解放整编。”
  韩大有实话实说却引起了武云英有警觉,他原来是国民党特务!张驴脸立刻耷拉下来。
  韩大有并没有发觉武云英情绪的变化,仍在夸耀自己:“大夯看我腿脚不济,叫我在大队当保管,捎带看看门儿、守守电话。”
  小姚惊叫起来:“叫国民党特务当大队保管呀,太危险了!怪不得说‘三分天下不在我手’呢。”
  武云英阴沉着脸把韩天寿叫来,气愤地说:“大夯怎么让这么个人接待工作队!”
  韩天寿见领导怪罪下来,那黄眼珠一转悠,无中生有地说,“这是大夯特意安排的,我马上让他走。”其实,大夯根本不知道。
  工作队员小姚趴在武云英的耳朵上低声说:“这个大队阶级斗争真复杂啊!!”
  小姚是燕赵大学二年级学生。这姑娘长得俊俏,脑子好使,嘴尖舌快,文笔也好,武云英叫她当资料员。
  工作队员胖刘说:“咱们一进村,就派个特务监视咱,咱们可要提高警惕哟!”
  武云英听着,深深地吸了一口烟,一脸的不高兴。
  卸完行李,队员们喝着水,天就黑下来。于是,赶紧安排吃住的地方。上级要求工作队员全部吃住在贫下中农家里,韩天寿让社员们领他们一个个住下,等吃完晚饭天就伸手不见五指了。
  这时石大夯来了。他一进院子就大声招呼:“武厅长,武厅长!”
  借着灯光,小姚见来人是个车轴汉子,浓眉大眼,头上箍的那块儿手巾脏兮兮的,满脸扎扎胡子也没刮,裤子和鞋子沾满泥水,看样子是从地里直接来的。她问:“你是……?”
  “我叫石大夯,这个大队的党支部书记。”
  武云英知道石大夯来了,故意没理他。大夯赶紧向武云英道歉:“对不起武厅长,我来晚了。”
  小姚责备说:“什么武厅长?工作队不准称呼原来的职务,叫政委。”
  武云英冷着脸问:“你干什么去了?不欢迎我们吗?”
  “不是不是。”石大夯赶紧否认,“是二队的井坏了,我帮他们赶紧修上,不然就影响浇冻水了……”
  “大夯,我们是来搞四清的,对生产可不感兴趣。”
  石大夯知道武云英挑了他的理,也没在意。接着问:“同志们都安排好了吧?”
  小姚说:“多亏大队长韩天寿。要不,我们现在可能还饿着肚子哩。”
  武云英见队员们集合齐了,冷着脸对石大夯说:“我们开会碰碰情况,你先去忙吧。”
  四清开始后,工作队每天都把大小队干部集中起来学习,除了学“二十三条”外,就是叫大家考虑交代问题。石大夯看着没人抓生产,小麦冬灌上不去,心里挺着急,就想开个队长会抓一下。这事跟武云英说过三次了,他就不给安排时间。眼看就到小雪了。小雪封地,大雪封河,再不抓紧冬灌就违误农时了。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这可不是小问题!他找武云英催一次,就挨一次训,批评他摆不正革命和生产的关系,说什么“三分天下不在我手了,你怎么还埋头抓生产啊!”石大夯不以为然地笑笑:“武政委,你别说得这么邪虎,没那么严重,倒是地里庄稼长不好,社员们没有饭吃才可怕哩!”
  武云英批评他不重视革命,他不认头,反说工作队不关心生产,俩人几乎天天为这事争。
  刮了一夜西北风,气温下降了八到十度。早晨起来,大夯一看瓮边上结了冰碴碴,又心急火燎地去找武云英,一见面就大声吼起来:“武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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