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爱(下)〔英〕夏绿蒂. 勃朗特-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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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算,且两次企图他都秘密隐蔽,企图忘却!最后,我还发现梅森对罗切斯特先生俯首贴耳,后者的激烈暴躁完全主宰前者的迟钝软弱。他俩之间寥寥数言就让我确认了这一点。显而易见,在他们从前的交往中,一个的消极性情是已习惯于服从另一个的主动精神。 那又为何一听梅森到来,罗切斯特先生就神情沮丧呢?为何这个驯顺者的姓名,数小时前还使驯服者犹如橡树遭到雷击般慌乱,而此刻反过来他的话又把这个人制服得乖顺得如同小孩子吗?
哦!无法忘记他那神情,那样苍白,那喃喃耳语:“简,我挨了一记——我挨了一记——我挨了一记,简”。
无法忘记他搁在我肩头的胳膊是那么瑟瑟发抖。 能使费尔法克斯。 罗切斯特坚毅精神屈服,使他强健的体格颤抖的,绝非区区小事,能够办到的。“他何时才来?何时才来呢?”我的心在呼喊。 漫漫长夜——流血的病人在消沉,在呻吟,渐渐虚弱,可白昼和帮手都迟迟不来。我一次又一次把水递到梅森那毫无血色的唇边,一次又一次把嗅盐递给他闻。 可这些努力好象全是白费,不知肉体还是精神的折磨,或是失血过多,或三者相加,正飞快地耗尽他的生命力。他呻吟得如此痛苦,看上去如此衰弱,狂乱而绝望。 恐怕他就要死了,而我连和他说句话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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蜡烛终于燃尽而灭。 烛光一逝,我倒发现窗帘边缘露出道道灰蒙蒙的光,黎明正在来临。 接着很快就听到派洛特在楼下的不远处狂吠,是从院子里它的穴居处传来的。 希望复活了。 五分钟后,钥匙咔嚓一声打开了门,告诉我守护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其实并不到两个钟点,但却显得比几个星期还要长。罗切斯特先生走进来,请来的外科大夫也到了。“听着,卡特,千万留心,”他对后者道,“我只能给你半个小时处理好伤口,扎好绷带,把病人弄下楼,搞妥一切。”
“可他能不能动,先生?”
“没问题,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只是太紧张,精神得振作起来。 来吧,动手干活吧。”
罗切斯特先生拉开一道厚厚的窗帘,再拉开一道细布窗帘,尽可能地让日光倾泻进来。 见到天正大亮,我又惊又喜。玫瑰色的晨光正照亮东方。 接着罗彻斯特先生走近梅森,大夫正在进行治疗。“喂,老伙计,怎么样?”他问。“恐怕她要了我的命。”一声极其虚弱的回答。“没有的事儿!——打起精神来!
再过两星期你就没事了了。 只不过流了点儿血,只不过这样罢了。 卡特,告诉他没危险,让他放心。“
“我可以凭良心说这话。”卡特道,此时他已解开绷带。“不过要能早点儿赶到就好了,他就不会失这么多血——这是怎么回事?肩膀上的肉撕裂的就象刀砍的一样,可伤口又不是刀伤,是牙咬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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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咬我,”梅森嘟哝着,“罗切斯特夺走了她的刀,她就对我又撕又咬,真像一只母老虎。”
“你不该退却,你应该立即跟她搏斗。”罗切斯特先生说。“可那种情况下还能怎么办?”
梅森回答。“哦,太可怕了!”
他打着哆嗦,“没料到会这样,开始她的样子还很老实。”
“我警告过你,”他朋友道。“我说过——走近她就得小心谨慎。 再说,你完全可以等到明天,让我和你一起。 可你非要今晚就来看她,还独自一人,真是糊涂。”
“我还以为能做点好事。”
“你以为!你以为!真是的,听你这么说我就烦。 算了,你已经吃了苦头,而且不听我忠告,苦头也吃的够多了,所以就不想说你了。 卡特——快点儿!——快点儿!太阳快出来啦,我必须得打发他走。”
“就好,先生,肩膀才包扎完,还得看看胳膊上的伤,她也咬了这地方,我想。”
“她还要吸干我的血。”梅森说。我发现罗切斯特先生这时打了个寒颤,厌恶、恐惧、仇恨,分明是将他的脸扭曲得变了形。 但他只说:“好啦,别说了,理查德,别理她的胡言乱语,别再重复了。”
“但愿忘掉这所有的一切就好了。”梅森回答。“会忘记的,只要离开这个国家,回到西班牙城去,你就会觉得她已经死了,埋了——或者你压根儿没有必要再去想她。”
“但永远也不可能忘掉今天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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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得,提起精神来,伙计,过去的两小时你还以为自己是条死鱼呢,现在不是又活过来说吗话了。 好啦!卡特已经干完,或快干完了,我马上就会把你收拾整齐。 简(回来后他第一次叫我)
,拿上这把钥匙,下楼到我房间,打开衣柜顶层的抽屉,取件干净衬衣和一条领巾,送到这儿来,麻利点儿!“
我去了,找到他说的那个衣柜,拿出他要的东西,返身回来。“现在你绕到床那边儿去,让我给他收拾收拾。不过千万别离开房间,可能还要你帮忙。”他说。照他的吩咐让开。“简,你下楼看见有人起来了么?”罗切斯特先生马上又问。“没有,先生,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们会倍加小心地送你走的,迪克,这样对你,对于那边那个可怜虫更好。 我一直尽量避免暴露,不想把一切张扬出去。 来吧,卡特,给他穿上这件背心。 你把那件皮斗篷放哪儿了?我知道这种该死的冷天气,少了它出门可不行。 在你屋子?——简,跑下楼去到梅森先生的房间——就我的隔壁的那间——去把那件斗篷拿来。”
我又跑下楼,接着很快又跑上来,抱来那件皮里子,皮镶边的大斗篷。“现在,还得派你个事,”我那不知疲倦的主人说,“马上去我屋子,谢天谢地你穿了双丝绒拖鞋,简!——这当口手脚笨的当差可不行。 你把我梳妆台中间的抽屉打开,把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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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那个小药瓶和小杯子拿来——快!“
我飞奔而去,又飞奔而来,带来所需的东西。“太好了!听着,大夫,我只好冒险自己下药了,责任由我来承担。 这瓶兴奋剂是我从罗马搞来的,一个意大利江湖医生卖给我的——那家伙你准会踹他一脚,卡特,这药不能随便乱拿,不过偶而一次还挺灵,比方现在。简,拿点儿水。”
他举起杯子,我拿起洗脸架上的水瓶给他杯里倒了半杯。“好啦——现在把瓶口打湿。”
我遵从。他从瓶里滴出十二滴深红色的药水,递给梅森。“喝了它,理查德,它能给你现在正缺乏的勇气。”
“可它伤身么?——会不会引发炎症?”
“喝呀!喝呀!喝呀!”
梅森先生只好服从了,反正任何抗拒也没用。 此时他已穿戴齐整,仍然面色苍白,但已不再血污遍身。 罗切斯特先生让他吞下药水后静坐三分钟,然后挽起他胳膊——“现在我保证你能站得起来了,”他说“——试试看。”
病人站了起来。“卡特,到另一边去扶着他。 理查德,提起精神来,迈一步——就这样!”
“我果真好多了。”梅森道。“我相信是这样。 好啦,简,你先过去,跑到后楼梯那儿去,打开侧门的栓子,告诉院里的那个驿车车夫——你会看见他的,没准儿他现在就在门外头,我交待过,要他别把车赶到人行道上来,弄得轮子嘎嘎响。 吩咐他准备好,等我们来。 还有,简,要是附近有人,你就到楼梯脚咳嗽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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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已经五点半,太阳就要升起来了。 但厨房里依旧黑暗无声,侧门插上了,我尽量轻手轻脚的把它打开。 院里寂静无声的,但大门洞开,停着辆驿车,马已被套好了。 车夫坐在车座上,走我过去告诉他先生们就来,他点点头。 我再小心地四下看看听听,到处一派拂晓的寂静。 仆人的卧室还拉着窗帘,小鸟们刚开始在果园的花枝上啁啾鸣叫。 树枝沉甸甸地弯下来,宛如一只只白色花环罩在院墙一侧。 紧闭的马厩里,拉车的马匹不时刨几下蹄子,其它一切都静谧无声。先生们出来了。 梅森由罗切斯特先生和大夫搀扶着,走得还算平稳。 他们把他扶上了马车,卡特跟了进去。“好好照料他,”
罗切斯特先生关照后者。“让他待在你家,直到好起来为至。 过两天我会骑马过来看看他的情况的。 理查德,你怎么样?”
“新鲜空气能给人提神,费尔法克斯。”
“卡特,不要关他那边儿的窗子,没风——再见,迪克。”
“费尔法克斯——”
“唔,还有什么事?”
“照顾照顾她,尽量待她和气些,让她——”他难以继续,眼泪流了下来。“我会尽力而为,过去这样,将来也会的。”罗切斯特先生回答,然后关好车门,马车走了。“上帝保佑,让这一切都结束吧!”罗切斯特先生边说边关上沉重的院门,插好闩子。 然步履沉缓,心绪茫然地踱向墙边通往果园的院门。我以为他用不着我了,就打算回房去,可他又唤一声“简!”并打开门,站在一旁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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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吧,到空气新鲜的地方待会儿,”他说。“那房子就像座土牢,难道你这样认为么?”
“可在我看来它是座漂亮的大厦,先生。”
“你的眼睛缺乏阅历,”他接着说,“是透过被迷惑的眼光看它的。 看不出镀金只是粘土,丝幔不过是蛛网,大理石只是肮脏的石板,光滑的木器只不过是废木片烂树枝。 只有这里的(他指指我们步入的枝繁叶茂的园子)一切才真切、甜蜜、纯洁。”
他信步踏上一条小路。小路的一侧长满黄杨树、苹果树、梨树和樱桃树,另一侧丛生着形形色色的常见花朵:紫罗兰、石竹、报春花、三色堇。 混杂其间的还有青蒿,多花蔷薇及五花八门的香草。 四月份乍雨乍晴,紧紧伴随春光明媚的早晨,花草树木鲜艳无比。在朝霞飞舞的东方太阳刚刚升起,阳光照亮繁花似锦露珠闪闪的果树,也照亮树下幽静的小路。“简,来朵花好吗?”
他摘下了枝头那第一朵初绽的玫瑰,递给了我。“谢谢你,先生。”
“喜欢这日出么,简?喜欢这天空,这高高的轻云么?可天一变暖,那云就会消失——喜欢这幽静芬芳的氛围么?”
“喜欢,很喜欢。”
“你刚才度过了一个古怪的夜晚,简?”
“是的,先生。”
“弄得你脸色苍白——把你一个人抛下和梅森在一起,你害怕么?”
“我害怕的是里屋会有人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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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把门插上了——钥匙在我衣兜里。如果我把一只羊羔——我心爱的小羊羔——留在狼窝前头,而不加任何防范,那我岂不是个粗心大意的牧羊人?你当时很安全。”
“格雷斯。 普尔还会住在这里么,先生?”
“哦,是的!别再为她烦恼——忘掉这件事好了。”
“可我觉得要是她在这里待下去,你的生命就会有危险。”
“别怕——我自己会留神。”
“昨晚使你担心的危险现在已经过去了么,先生?”
“要等梅森离开英国以后我才能确定,甚至那时也无法确定。 对我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