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爱(下)〔英〕夏绿蒂. 勃朗特-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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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临近,黛安娜尽力想使我快活,说我一脸病容,要陪我去海边。 圣。 约翰则表示反对,说我需要的不是休闲而是工作,说我眼下的生活太没意义,该有个奋斗目标。 或许为弥补这种不足,他延长了我的兴都斯坦语课程,并更迫切要求我学好。 而我,活像傻瓜,从未想要反抗——也无法反抗。一天,去上课时我的情绪比平日更低沉,萎靡不振,因为刚才感到一种令人心碎的失望。早上汉娜告诉有我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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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楼去取时,心中肯定盼望已久的消息终于来临了。 可结果发现只是布里格斯先生并不要紧的事务短笺。 辛酸的挫折总是叫人泪水涟涟。 此时,坐着研读一位印度作家难懂的词句与华丽的比喻时,泪水又溢了上来。圣。 约翰喊我去他身边读书,当我想这么做时,嗓子却不听话,问句淹没在一片抽泣声中。当时客厅里只有他和我,黛安娜在休息室里练习音乐,玛丽在整理园子——这是个晴朗的五月天,空气清朗,阳光灿烂,和风阵阵。 我的同伴对我的这种情绪并不惊讶,也不问什么原因,只说:“咱们停一会儿吧,简,等你平静些再说。”我赶紧压住骤发的激动。 他安之若素,不声不响,靠在书桌上,象个医生似的,以科学的眼光观察病人的状况。 这状况就象原在意料之中,而且司空见惯。 我忍住抽泣,擦干眼睛,嘟哝了一句,说早上身体不适,就继续我的功课,最后终于完成。 圣。约翰把我的书和他的书搁置一边,锁上书桌,说:“好啦,简,去散散步吧,和我一起。”
“那我去叫黛安娜和玛丽。”
“不用,今天上午我只要一个人作伴,并且必须是你。 穿好衣服,从厨房门出去,沿着通往沼泽居尽头的那条路走,我马上就来。”
我不知道有什么折衷的办法。 有生以来,在和与自己性格相反、独断冷酷的人打交道时,我从来就不知道在绝对服从与坚决反抗之间,还有什么中间道路可选择。 我一向忠实地服从,有时忍无可忍,便如火山般爆发,骤然变为坚决反抗。眼下的情况没有令人反抗的理由,我的心境也无意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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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审慎地服从圣。 约翰的嘱咐。 十分钟后,我就踏着山谷荒凉的小径,与他并肩而行了。微风从西方吹来,掠过群山,带来石南与灯芯草的馨香。天空明净蔚蓝,小溪顺着幽谷流淌,涨涌着春的雨水,碧波澄澈充盈;奔腾而下,遍染太阳金黄的光芒,尽射天空蓝宝石的色彩。 离开小路,我们踏上柔软的草地。 草地细如苔藓,绿似碧玉,精致地点缀着一种小小的白色花朵,闪烁地开放一片星星似的黄花。 而群山拥抱着我们,犹如溪谷尽头蜿蜒伸入到它们的怀抱。“在这儿歇会儿吧。”圣。 约翰道。 我们来到一个岩石群的最临近的零散的岩石跟前。这个岩石群守卫着一个隘口,隘口远处,小溪倾泻而下,化作一道瀑布。 在更远处,大山抖落一身绿草鲜花,只剩下石南做衣裳,岩石为珠宝——那里,大山将荒凉夸张为蛮荒,清新娇艳变成愁眉苦脸——那里,大山守卫着与世隔绝,几乎无望的希望,还有静文谥的最后一处避难所。我坐下来,圣。 约翰站在我的身边。他抬头仰望隘口,低头俯瞰空谷,目光伴随小溪漂移远方,再回过头来横扫被流水染彩的洁净天空。 他摘下帽子,任轻风吹拂他的头发,亲吻他的额头,好像在与这个常来的守护神交谈,用目光与它说声再见。“我还会见到它的,”他大声喊道,“在梦中,在恒河岸边沉睡的时候。 还有,在更遥远的时候——另一种长眠征服了我——在一条更黑暗的小溪边上。”
古怪的言语,古怪的热爱!
严肃的爱国者对祖国的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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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下来,半个小时过去了,两人都没吭声。 他不开口,我也一样。 沉默过后,他重新又开头:“简,六周之后我就走了,已经在‘东印度人’号订了舱位,六月二十号启航出发。”
“上帝会保佑你的,因为你在为他和作。”我答道。“是的,”他说,“这是我的荣耀与快乐,我是永远忠实的主的奴仆。我的远行不受人类的指引,不由不完整法律支配,不听和我一样软弱的同类蛆虫的左右。 我的国王,我的立法者,我的主人是尽善尽美的主。 奇怪的是,我周围的人却不急于投入到同一面大旗下来——参加同一项事业。”
“并非所有的人都具有你的力量,弱者想与强者比肩而行那是愚蠢。”
“我不想跟弱者说话,想都没想他们。我只与能胜任这工作并且有能力完成人说。”
“这种人太少了,极难找到。”
“说得对。可一旦找到了,就应当激励他们奋进——并且告诫他们去努力——让他们看到自己的才能,告诉他们为什么上帝赐给他们这份才能——让他们听到上帝的讯息——直接从上帝那儿,给他们一个选民的位置。”
“如果他们真能胜任那项任务,他们心难道不会第一感知么?”
我感到仿佛有一种可怕的魔力正在头顶盘聚,我战战兢兢生怕听到什么致命的话施放和固定这一种魔力。“你的心怎么说的呀?”圣。 约翰问到。。。“我的心没说话——没说话。”我怕被看透,有得毛骨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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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那么我得替它说了,”他的声音冷酷深沉,“简,随我去印度吧,做我的伴侣和同事。”
山谷和天空仿佛顿时旋转了起来,群山也起伏翻腾!我仿佛听到来自天国的召唤——仿佛一位像马其顿那样的异国使者在宣布“过来帮助我们!”可惜我不是使徒——看不见那位使者——无法接受他的召唤。“哦,圣。 约翰!”我喊道,“怜悯怜悯我吧!”
我所哀求的人却自认为在履行神圣职责,不懂什么怜悯和同情。 他继续说——“上帝与大自然要求你做一个传教士的妻子,它们赋予你的不是肉体的而是精神的天份,你生就是操劳的命,而不是享受爱情的命,你要做传教士的妻子——一定会做。 你将成为我的,我有权利要求你——不是为了我的享受,而是为我主的奉献。”
“我不合适,我没这份天赋。”
他料到我会这么反抗,并不恼火。真的,他往后一仰,靠在背后的一块岩石上,两只胳膊抱在胸前,面孔一沉。 看得出来,他已经做好准备打一场持久战,而且积攒了足够的耐心要打到底——下定决心要赢昨胜利。“谦卑,简,”他说,“是基督徒最基本的美德。 你说自己对这份工作不合适,说得好。可是,有谁合适呢?
或者说,那些真正受到召唤的人,有谁相信自己配得上呢?比如我,也不过是一粒尘土而已,与圣。 保罗相比,我承认自己是最大的恶人。 可我不许这种罪恶感将自己吓倒,我了解我的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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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他公正而伟大,他既然选择了一个微弱的工具来完成一项伟大的事业,就会借助他无穷无尽的宝藏来弥补手段的不足。 按我这样思考吧,简——像我这样相信,我要你倚靠的正是永久的磐石。 不要怀疑,它能承载你人性的弱点重负。“
“我不懂传教士的生活,从没做过传教士的工作。”
“这方面,虽然本人卑微,却能给你所需要的帮助。 我可以按小时给你分配任务,永远站在你身边,时刻帮助你。 开始我可以这么做,很快(因为我了解你的能力)你就会和我同样有力,同样灵巧,就不会需要我的帮助。”
“可我的力量呢?——从事这项事业我的力量呢?
我感觉不到呀。 你说话的时候,我内心不感应不激动,感不到光辉在照耀,生命在加速,也没有声音在忠告在鼓励。 哦,但愿我能使你明白,此刻我的心像一座暗无天日的地牢,只有一种萎萎缩缩的恐惧,我躲在它的角落里——就是害怕被你说服,试图去做我没有办法做到的事情!“
“我有答案给你——听着。第一次相遇后我就一直在观察你,整整观察了你十个月。那段时间里对你做了种种考验。我看到了什么,得到了什么结论呢?在乡村学校,我看到你干得很出色,遵守时间,诚实正直,不管自己的习惯和爱好,努力工作,做得能干熟练。 你把握全局时能够取胜,你得知自己突然发财却非常冷静,从中我看到了一个毫无半点罪过的心灵——财产对你并无丝毫的影响,你坚决把你的财富分作四份,自己只留一份,为了公平,把其它三份给了别人,从中我认识到了一个以牺牲为幸福的灵魂。 你温顺地按照我的意志,放弃了自己的兴趣,改学另一种,就因为我对它感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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趣。 并且从此不知疲倦地努力——你面对困难毫不泄气毫无动摇——我承认你具备我所寻求的一切品格。简,你温顺,勤奋,无私,忠诚,坚贞,勇敢,十分温柔但又十分英勇。 不要再不相信自己了——我可以毫无保留地信任你,作为印度学校里的一名女督导,印度妇女的好帮手,你的帮助将对我。
非常重要。“
我头上的铁罩箍紧了,劝说步步为营,步步进逼,即便我闭上眼睛,这最后一番话也打通了似乎堵塞的道路,变得相对畅通无阻。 我的工作原先模糊不清,杂乱无章,被他一说,便浓缩积聚,塑造得有模有样。 他等待着我的答复,我要他给我一刻钟思考,然后再作出回答。“十分乐意,”他说着站了起来,往隘口那边走了一段,在一个石南丛生的土墩上躺了下去,一动不动。“我能做他要我做的事,我被迫认识和承认这一点,”我。
思虑着——就是说,如果不要我性命的话,可我感到自己的性命在印度的阳光下长不了——那又怎么样?
他反正不在乎。我的大难来时,他会平平静静,庄严神圣地将我托付给赋予我生命的上帝。 事情明明白白,离开英格兰,我就告别了一块心爱却空虚的土地——罗切斯特先生不在那儿了,即使他在,又能对我怎么样?可能对我怎么样?如今我只能没有他而活下去。 没有比这样一天天拖下去更荒唐更软弱的了,好像自己在期待发生什么不可能的变化,好与他重新团聚似的。当然了,(正如圣。 约翰一度所说)
我必须从生活中寻找别的乐趣来代替失去的东西。 难道此刻他建议我去做的不是人所能接受,上帝所能委派的最光荣的工作?
难道它崇高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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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尚的,不正最好地填补了被拔除的感情被毁灭的希望所留下的那片空白?
我想自己必须说,是的——但我却在发抖。唉!
要是跟着圣。 约翰,那就把自己毁掉了一半,要是去印度,那就等于走向死亡。 而离开英国去印度,从印度走向坟墓之间的一段空隙该如何填补?哦,我很清楚!也明明白白。 为满足圣。 约翰,我得全心全意,直到筋骨疼痛。 我能使他满意。
——小至最细微的中心点,大到期望的最边缘。 如果真跟他。
走——倘若真做出他所希望的牺牲,我会呕心沥血,把一切。
都抛上祭坛——做一次完完全全的牺牲。 他永不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