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往事 作者:董夏青青-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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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鸿章第一次的北京之行,不但如愿考中了举人,而且攀上了曾国藩这位道德学问名闻京都,日后又手握兵权、威震江南半壁江山的文武圣人。
李鸿章受业于曾门后,发奋攻读经史子集,以求义理经世之学,并习制举文,学问大进,1847年考中进士,深得曾国藩器重。
这个时候的李鸿章,少年得志,但又没有世家子弟身上常有的骄横和玩世不恭,每天在纸墨笔砚上下功夫。1850年李鸿章以优异成绩改授翰林院编修,与父亲同朝为官多达五年之久。
父亲的言传身教,使李鸿章在京城的官场上如鱼得水。正当他考举人、中进士、做翰林一连经过三级跳跃,登上少年科第顶峰,在文官仕途上〃一路扶摇〃的时候,一个重大的历史事件紧贴着他的裤缝炸开了。1851年1月,洪秀全在广西金田村竖旗造反,星星之火,尽显燎原之势。两年多时间,太平军席卷长江流域,后在南京定鼎建国。李鸿章的神经,像插在政治这汪浑不见底的水银柱,任意一点隐蔽的温度变化都会使他身体的节奏骚动。太平天国运动已经将李鸿章的血液挑拨和煽动得冒起泡来。
1853年在吕贤基的奏请下,李鸿章奔赴安徽,就此开始了〃宛转随人盖九年〃的军旅生涯。
二
李鸿章所处的年代,正是中国三千年未有的多事之秋。1823年他出生时,正是道光继位后的第三个年头。中秀才那年,中国的国门被来自大不列颠的鸦片贩子们用舰炮轰开。自1862年经曾国藩举荐出任地方都抚后,李鸿章就如同上满弦的陀螺,一会儿任江苏巡抚、两江总督、湖广总督,一会儿又当直隶总督兼北洋通商大臣、两广总督及武英殿大学士、文华殿大学士。李鸿章镇压太平天国、围剿捻军,他像吸食大麻过量的烟鬼,没日没夜地指挥着他的洋枪队,与起义军厮杀。德国首相俾斯麦同李鸿章会面时,不客气地告诉他,你李鸿章只会打内战,而同外国人打仗却不行。李鸿章不服气,把责任一把推给清廷:〃与妇人孺子共事,亦不得已也〃。
李鸿章与曾国藩、左宗棠、张之洞、沈葆祯等清军将帅,在平定了农民起义军后,很快又扛起了洋务运动的大旗。在办洋务方面李鸿章比他的老师曾国藩及同僚们叫得更响,走得也最远。李鸿章兴学、开矿、办厂、修铁路,以至后来由他一手经办筹建的北洋水师,涉及领域之广,历时时间之长,都是他同时代人无可比拟的。
当号称亚洲第一海军的舰队,行进在出访日本岛的漫漫海途时,这位坐镇北洋,遥执朝政的中堂大人,其声誉达到了人生的顶点,但随着甲午海战走向海葬,李鸿章从他人生的权利威望的顶峰上骨碌骨碌地滚落下来。
原来他的〃外须和戎,内须变法〃的洋务总纲,以及用其老师曾国藩的忠、信、笃、敬四字为纲,与洋人委屈周旋的羁縻之策,并不能使大清帝国摆脱外患。
1894年,阴历甲午年,不管对大清国,还是对李鸿章来讲,都是一个灾难性的年头。因为这一年中国不仅赔偿给了日本两亿两白银,而且还把台湾从中国版图上割让出去了。尽管李鸿章在日本谈判时挨了日本浪人小山丰太郎一枪,左颊中弹,险些丢掉了性命;尽管马关条约真正的签约责任人是太后和皇上,但李鸿章作为清政府参与这一历史事件的主要当事人之一,他永远被钉在了中华历史的耻辱柱上。时隔一百多年,人们提起李鸿章,很少有人记起他所创办的中国近代的军工和民族工业,却没人不知道他所签订的一个个卖国条约。从日本签约归来,李鸿章被朝廷免去了直隶总督北洋大臣的官职,扒去了黄马褂。
倘若换上常人,遇到这样的政治变故,恐怕再不会恋战官场,更无望东山再起了。可李鸿章总能为常人所不能为,这个年过71岁的老头,自撰一副对联以明心迹〃受尽天下百官气,养就胸中一段春〃,这姿态比被开水烫过的死猪更坚挺。凭着他从曾国藩那里学来的挺经,以及他在几十年官场上练就的受气本领,李鸿章在朝廷冷眼,举国言杀的境遇中,饭大口地吃,觉呼呼地睡,官嘛!不论是实权还是虚衔,还是一丝不苟的做。
三
北京黄龙瓦、朱垩墙的皇城,如今都遗存很少了,更甭说普普通通的青砖灰瓦的四合院。现代化大张着嘴把那些老建筑一并塞入牙缝中,既不嚼烂也不松口,只用和着黏稠口水的舌头舔尝几遍,等哪天觉得不舒服了,用长满尖刺的舌头一撩一勾,接着吐出来。这些已经站不成形的老建筑,不用等着被强行撂倒,高楼大厦的一两个白眼就能把它们的房顶压塌。
清廷为彰显李鸿章政绩,在西总布胡同(原总捕胡同),修的祠堂在多年前已被拆除。而李鸿章晚年所居住过的冰盏胡同贤良寺,早已变成了今天被千人踩万人踏的新东安市场。
贤良寺是清朝雍正皇帝,为了纪念他的弟弟怡亲王允祥,由原怡亲王府而改建的。乾隆二十年,贤良寺迁至冰盏胡同。此后这里成了清廷地方大员入京时的接待场所。曾国藩、左宗堂等几位晚清重臣都曾在此居住过。
贤良寺建筑宏伟,亭台楼榭、闲院飞花,很适合老年人静养。李鸿章每天六七点钟起床,吃完早餐后,开始批阅公文,闲暇时读书练字。中午饭,李鸿章很是讲究,他在饭后还要喝一碗稠粥,饮一杯清鸡汤,过一会儿再喝一盅以人参、黄芩等中药配置的铁水,然后脱去长衫,短衣负手在回廊下散步。他从走廊的这一头走到那一头,往返数十次。他身后除跟着一个侍从陪他走路照护以外,旁边还立着一个仆人为他走路计数,当仆人大声禀报〃够矣〃时,李鸿章回到室内,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片刻,再饮一盅铁酒,尔后上床午睡一至两小时。当仆人再报〃中堂已起〃之后,幕府的职员便开始了下午的工作,有时也围在一起听他说古道今。李鸿章讲究早要吃饱晚要吃少的养生之道,因而晚餐吃的很少。饭后读读书,翻翻书信就提早上床入睡,他晚年之后坚持早睡早起的生活习惯。
李鸿章的养生之道,是颇有点名气的。在日本、美国他所吃的大清国的民间传统小吃,像豆腐乳这样的食物,甚至成了这些国家研究李鸿章之所以保持长寿的灵丹。他们把李鸿章出访时带去的这些东西,偷偷弄去化验,想弄明白这霉变了的豆腐里边含了什么秘制成分,让这位中堂大人既长寿又一日三餐不厌。当李鸿章在美国纽约受到克利夫兰总统隆重接见后,一时间纽约冒出了无数的〃李鸿章杂碎〃、〃李鸿章豆腐〃等中式餐馆。
李鸿章成了大清国在海外的一道招牌菜肴。
李鸿章少年科举,壮年戎马,中年封疆,晚年洋务。在他生命最后的十五年间,竟马不停蹄的一站又一站与洋人签订了《中法新约》、《中日马关条约》、《中俄同盟条约》、《辛丑条约》等四个让中国人永远伤痛屈辱的条约。
中国人惊叹李鸿章的其身心耐力,外国人更弄不明白这个东方帝国的钦差大臣,是什么东西让他保持着如此旺盛的生命力?要是常人,不累死也得趴下,可李鸿章硬是活了七十八年。当他在北京贤良寺的病榻上,即将咽下最后一口气时,身旁还站着等待他签字的俄国驻北京的代表波兹德涅耶夫。
有人说李鸿章是生命不息,做官不止。
有人说李鸿章当官不要脸。李鸿章更明白要脸就别做官。
李鸿章为官一生,关乎国计民生的事做了许多,但使他成为世界名人的主要是洋务和外交。这株代表着大清国衰弱、没落的衰花败草,只能一声不吭地代清廷一次次受过。难怪有人说李鸿章是〃老佛爷〃和皇上的避雷针,因割地赔款,签订卖国条约所碰撞摩擦出的巨大电流,全从他身上释放出去。尽管他内心受到了灼伤,但他所维护的庙堂却从险象环生中,一次次躲过了彻底坍塌的大难。为了朝廷、为了太后、为了皇上,李鸿章心甘情愿的去当出气筒和替罪羊。常言道,弱国无外交。平心而论,当他代表清政府与列强签订一个个丧权辱国的条约时,恐怕最不情愿和最受伤害的也是他李鸿章。
然而问题是李鸿章官瘾太大,脸皮也实在太厚了,签一个《中日马关条约》他还嫌丢脸没过瘾,又死赖在官场上签了《辛丑条约》。他全没了中国传统士大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气节。一个人当官当到这个份上,总是让人不可原谅的。正是因为这一点,他死后也得不到安宁。李鸿章在安徽合肥东乡大兴集夏小影的墓穴,在1958年被掘棺扬尸,连他出生时的故居,在〃文革〃时也被这些家乡的后生们给了一次彻底的革命。如果中堂大人在天有灵,不知他又有如何感想?
四
改革开放后,随着国家政治的清明,人们对李鸿章的评价也客观起来,过去捣毁的墓又重新修好了,其家乡的故居也被列为文物保护单位对游人开放,李鸿章成了他家乡开发旅游业的一张名片。在北京,1868年由李鸿章牵头,捐资修建的安徽会馆,其戏楼部分在2000年被北京宣武区投资上百万元修葺一新,这便成了北京与李鸿章直接有关,唯一存活下来的建筑。
李鸿章出将入相,一生跨越道光、咸丰、同治、光绪四朝,涉及晚清几乎所有重大历史事件,他既全心全意维护清朝封建统治,又顺应时代潮流,积极主张学习西方科学技术及先进的思想。在对外关系上,他有抗争有妥协,时而顺应时代潮流,时而又阻挡历史车轮,李鸿章犹如晚清一座层峦叠嶂的高峰,站在不同的角度,评价的结果也远近高低各不同,李鸿章又是怎样评价他自己的呢?
李鸿章曾对他的幕僚、曾国藩的孙女婿吴永这样说道:〃我办了一辈子的事,练兵也,海军也,都是纸糊的老虎,何尝能实在放手办理?不过勉强涂饰,虚有其表,不揭破犹可敷衍一时。如一间破屋,由裱糊匠东补西贴,居然成一净室,虽明知为纸片糊裱,然究竟决不定里面是何等材料,既有小小风雨,打成几个窟窿,随时补葺,亦可支吾对付……〃
原来连威风凛凛的李中堂自己都承认,他不过是大清国这间破屋子中的一介东补西抹的裱糊匠而已。
左宗棠…一臣开济三朝心
北京西堂子胡同有几百年历史了,它西起王府井大街,东至西四南大街,像一根宽宽长长的扁担,挑起了北京两条闹市的繁华与喧嚣。在胡同中穿行,且近且远的历史印记,使人很快忘却大街上的嘈杂,渐渐接纳了时间对左宗棠的默默佐证。
西堂子胡同25…27号,当年,是一座院中有院、大院套小院的官宅,曾是清朝大学士德保的府邸。光绪七年(1881年),左宗棠收复新疆后,被清廷诏其进京辅政。左宗棠一生漂泊,在北京没有自己的房宅,进京后就佃住在这个大宅院最靠东边的一进院子里(西堂子胡同25号、27号),就左宗棠的官职来讲,这个院子有点儿不称他的身份,但宅子里有花园、假山,依然很气魄。
左宗棠故居,现在已被劈成两半,东院25号,变成了一家贸易公司的总部,公司财大气粗,对这些老房子越看越觉得懒散、邋遢,于是把旧房全部推倒,依照老屋的胚子,给它重新置办了一身行头,历史就这样被其善意地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