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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胡同往事 作者:董夏青青-第23章

小说: 胡同往事 作者:董夏青青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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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岁那年,辜鸿铭获得了英国爱丁堡大学文学硕士。经过从头到脚的西学打造和西方风扑浪捣的辜鸿铭,最后却爬上了以批判近代资本主义文明、抨击西方拜物教而风行一时的〃浪漫主义〃文学的海岛上。
  把辜鸿铭引向这条道路的是一代大师卡莱尔。
  〃'现金的王国'是人民贫困的根源〃;
  〃如今的西方是'混乱加上一条枪'〃。
  卡莱尔欣赏中国的科举制,讥讽西方的议会民主制度。他认为像中国那样筛选最聪明的人来统治、管理国家,是全人类最可宝贵的尝试。
  爱默生,这个美国浪漫主义的杰出代表,他对资本主义异化人的批判,更是一挂堵在辜鸿铭的耳朵眼上〃噼里啪啦〃的大鞭炮。
  〃神甫蜕化成一个空架子,律师蜕变成一部法典,机匠蜕变成一台机器,总之,人蜕变成物件,各式各样的物件。〃看着卡莱尔、爱默生、阿诺德扬起明晃晃的大刀朝西方社会劈下去,伏尔泰、莱布尼茨、歌德向东方文明静默地跪下叩首,辜鸿铭也在丝毫不敢懈怠地反复掂量。
  1880年前后,辜鸿铭结束了法国、意大利、奥地利等国的游学生涯,揣着爱丁堡大学和德国某大学土木工程学的文凭,踏上了东归之路。这一年,他的福建同乡严复,才在左宗棠等洋务大老的安排下,刚刚踏上英伦三岛,开始留学生涯。
  辜鸿铭是语言天才。他除精通英、德、法、意、日语外,还通晓拉丁、希腊两门古语。少年出洋,操一口好英语的孙中山认为,在中国有三个半英语人才,其中一个便是辜鸿铭。
  辜鸿铭的外语本事,使他成为一张具有国际影响的名嘴,在他的孜孜努力下,西方人开始接触真正的儒道精神,明白了人们尊崇〃孔圣〃的缘由。精湛的外语技艺,也使他有机缘进入以倡导〃中学为体,西学为用〃而声播天下的晚清重臣张之洞的幕府。
  章太炎当年曾有话:汤生嘛,英文行,国学不能。
  可辜鸿铭天性逞强,绝不肯在国学上逊色。这位因读过洋毛子书而不好找先生的国学迷,引起了张之洞的重视。身为总督大人的张之洞不但教辜鸿铭如何行师道之礼,帮他物色一流先生,而且还亲自教他如何查《康熙字典》和《解读论语》。
  在张大人的幕府里,辜鸿铭不但搂住了几堆白花花的银子,还开始了认识地道的儒家学问。
  经过多年的苦心经营、钻探,以及在幕府中与同僚的互相切磋,辜鸿铭的国学根基渐渐夯实。通过对东西方不同文明的比较研究,辜鸿铭发现,养育浸淫他的中华文明,即便不比西方高明,至少也不比他们低劣,洋鬼子们没有资格在中国人面前说短道长!
  当年,尤其是在甲午海战之后,一些对中国现状不满的年轻人,片面地否定中国传统文化,希望通过全盘西化来改造中国落后现状。辜鸿铭十多年的留洋经历,使他既能够了解西方世界的真正面貌,也能远距离的审视中华民族的短长。他比同时代的人,更有资格评价东西方文化在这个星球上各自所占的分量。
  辜鸿铭说:〃他们都是通过望远镜观察西方文明的,因而使得欧洲一切都变得比实际伟大、卓越。而他们观察自身时,却将望远镜倒过来,这当然把一切都看小了。〃

  国人自甲午海战之后,就已将自己的民族自信当口喷嚏一般〃哈欠〃了出去,无论做什么事都要偷瞄一眼人家的脸色,生怕再使自己缝缝补补几十回、好不容易盖住自己一张大脸的〃面子〃破损个凤毛麟角…一个中国人随地扔纸屑的事情,都会光荣地晋升为洞察华夏民族的劣根性的大窗口。
  四
  辜鸿铭1903年春随张之洞第一次到北京,第二年冬天回到武汉。
  1907年,辜鸿铭携妻带子一家16口再次入京,这次他在北京踏踏实实地住了下来。
  在北京,辜鸿铭过了几年平静、爽心的生活,可好景不长,随着武昌革命一声枪响,辜鸿铭精神上构筑的天朝王国的玻璃房上,留下一个圆溜溜的弹眼。历史像是个健忘的妇女,面对中西方这两个孪生的宝贝儿子,当西方已经在近代化的澡堂子里泡、洗、搓揉得浑身是病,乞求精神疗伤的时候,中国却还在中世纪黑屋子的门槛前的泥汤子里滚。
  超前的思想、与新时代格格不入的性格、时空的错位,给这位学界的星宿画上了背时、保守的小丑妆。在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大潮中,辜鸿铭成了众矢之的,更成了鲁迅、胡适等新文化运动旗手的活靶子。一个落后的文明古国,在挨打的时候,任凭辜鸿铭有三头六臂,其失落、败退在所难免。这个中西不同文化浇铸的守旧汉,在近代中国与西方短兵相接的战场上顾此失彼、分身乏术。
  在辜鸿铭的脑子里,传统文化是一个国家的精神支柱和群体记忆,中国的近代化不能以牺牲传统文化为代价。在大声呐喊无望的时候,他变得怪戾起来,以极端的方式为中国传统文化辩护。到了后来,辜鸿铭甚至把中国的封建国渣,诸如纳妾、缠足、贞节牌坊等臭名昭著的东西,都视为宝贝,一再赞美。
  他认为,中国女人的缠足,如同欧洲女人的〃束腰〃,都是为了追求美感。中国妇女用的长长的裹脚布,就是西方女孩用来捆腰的细细长长的鲸须。
  辜鸿铭觉得中国男人纳妾,就好比一个茶壶配四个茶碗,不会有四把茶壶配一个茶碗的。
  一位西方人权妇女当面质问辜鸿铭,为何替封建思想巧辩?辜鸿铭笑而不答,反问女士是坐洋车还是乘汽车而来?女士说乘汽车。他又问汽车几个轮胎?女士答四个。接下来他又问车上几个气筒?女士不假思索说一个,结果逗得哄堂大笑。
  针对一些洋佬对中国民族性的丑化、攻击,他反唇相讥:〃英国佬的恶疾是兼有虚伪的傲慢;法国佬的毛病是可恶的伪善;德国佬的阴谋在于极端的自私;美国佬的毒瘤是庸俗;俄国佬的痛患是残暴。〃
  颇让人费解的是,辜鸿铭这种情绪化的反击,竟然比理性的抗议和忠告奏效得多,西方世界为这个东方的文化辫帅腾出了一席之地。于是,西方人盛传,如果到了北京,不看紫禁城没关系,但不能不看辜鸿铭。英国著名作家毛姆在拜访辜鸿铭后,说此话一点儿也不假,期间,尽管他受到了抢白、奚落。
  辜鸿铭认为:〃生活水平不是评价一个民族文明的合适尺度。今天美国生活水平比德国高,就不能说德国人没有美国人文明。爱尔兰土豆欠收,大不列颠贸易萧条,可能会降低了这些国家人民生活水平,然而人们不能由此就评判说他们已变得不文明。〃
  20世纪初,当西方列强叫嚣着要中国拆毁大沽炮台时,他声言:〃在中国存在着一个更强烈的炮台,不引起世界应有的关注,很快甚至连外国人在中国谋生都不能…除非抢。〃
  面对西方列强对中国的侵略,他暴跳如雷地站出来戳着统治者的鼻尖骂。庚子年间,辜鸿铭写诗为义和团的小伙子们鼓劲:〃来斟满我的杯,灌满我的缸;来跨上我的马,招呼我的人;亮开旗帜开火吧,跟随强健的端王及其同仁!〃
  他公开宣称,义和团运动是中国人像法国兄弟在1789年那样,向全世界发出血的呼吁,呼吁中国人也应被当作人类对待……
  有人说,辜鸿铭是中国近代思想文化领域,在古今中西之争中演化出来的一个特殊而复杂的标本。也有人说辜鸿铭是中西文化不正常交欢中,产生的一个文化怪胎。还有人说辜鸿铭是西学泰斗、国学大师。但辜鸿铭却说自己是中国两个好人中的一个。他说:〃一个是蔡元培先生,因为蔡先生点了翰林之后不肯做官就去革命,到现在还是革命。我呢?自从跟张文襄做了清官以后,到现在还是保皇。好人的标准是什么?好人就是有原则,讲气节。〃

  当初你不爱我 
  你的声音是那么甜美
  你的眼里充满了笑意
  你的双手纤细温柔
  
  后来你爱上了我
  你的声音变得苦涩
  你的眼里充满了泪水
  你的双手僵硬干涸
  这是多么的令人悲伤
  因为爱使你变得
  不再可爱
  这首诗是辜鸿铭送给前来拜访他的英国作家毛姆的。他在告辞的时候说,〃你来拜访中国的最后一个哲学家,我该送你点什么留作纪念才是。可是我是一个穷人,我不知道送点什么值得你接受的东西〃,最后,他写下这首狎妓诗。并没有过度诠释或是强加新意的意思,只是通过这首诗,可以感到辜鸿铭如果不这么爱着国家,也许他将是一个完美而高尚的绅士,然而正是由于对国家的这份过于痴怨的纠结,使得他完全乱了步伐和阵脚。他因为太爱而变得太不可爱。
  1928年4月30日下午3时40分,辜鸿铭走完了他73年人生之路。
  据同年9月16日出版的《申报》记载,当时,在北京各色人当中,包括郊区的农民,北京总共剩下男辫子4689条。
  看来辜鸿铭不是北京、更不是中国剪辫子最晚的人。
  王国维…殉身不忍旧学亡
  一
  在梅贻琦时代的清华园,当王国维、梁启超、陈寅恪、赵元任、朱自清、闻一多等先生默念着〃独立精神〃、〃学术自由〃进出工字厅时,清华园里还没有四层楼以上的建筑。
  有着两百多年历史的工字厅是清华园的标志性建筑,清道光二年(1822年)清华园划出圆明园后,变成了王府和太子的书斋,庭院中还悬挂着咸丰帝御赐的匾额。清宣统三年初一(1911年4月29日),这里成了清华大学初期的校舍。
  1925年4月18日,王国维举家从宣武门内新帘子胡同搬进了清华园。
  当时,清华教职员工宿舍分四个住宅区:第一区称〃三所〃,由外交部派来的校长、教务长等校领导居住;第二区北院,清一色的洋房,由外籍教员居住;第三区南院,房子为中西混合,住着中外教员;第四区西院,全部是中式的平房。王国维把家安在了西院的两所平房中,其中十六号有五间房子,他做了书房,十八号有七间房子,他做了家庭起居的宅院。两处房子各坐北朝南,正房三间,左右各有一偏房。
  出了西院往东是成片的农家稻田,住宅附近有流水和小杨树林。王国维每天上午去研究院授课,下午在书房中会见学生或读书写作,在这里,他完成了蒙古史、西北地理等诸多方面的论著。
  这一片缠绕在一起的街区,只有北风撩起的尘土呛着鼻子。王国维当年十六号的书房已被拆成一块空地,里面长了半人多深的杂草,在这座紧靠河渠的宅院后头,是吴晗、杨振宁等人的故宅,虽然这些房子都已经破败,但老的架构依然硬朗。不知是为了什么十万火急的原因,独独把王国维的故居推平了。
  一座王国维的故宅倒下了,一座座高楼在清华园里垒起来了。〃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施工的铁铲也顺势把梅贻琦校长的这句话砌进了不见天日的地基里。一栋栋楼房像千千万万个庞大的喇叭被放置在时代的主席台上喊话:这是一个不要过去,不要反思的年代,生活的诱惑,已使人无暇顾及物质本身,不管获取什么,获取本身就是一切。
  王国维当年说:〃精神之存亡,不是凭达官贵人之权势所能左右;学问之兴废,也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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