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往事 作者:董夏青青-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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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上演,海报上写着:此剧献给梅兰芳;1935年,一位在苏联流亡的年轻人说:自己多年来朦胧追求而一直不得的,梅兰芳都已将其发展到极高的境界。这个年轻人就是继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之后,西方最重要的戏剧家布莱希特。
而在到欧洲和美洲演出之前,梅兰芳最早一次出国演出是在日本。1919年年初,日本文学家龙居濑三在报纸上说:梅兰芳的艺术高妙不必谈,就他那面貌之美,倘若来到日本演出一次,则日本的美人都成灰土。他的这番话使很多日本人既不服气又非常好奇,于是纷纷要求梅兰芳赴日演出。就这样,梅兰芳出现在日本人民的视野中,当时日本报纸对梅兰芳的评论是:1919年4月26日,被梁启超称为〃如果是女人,将是东洋第一美女〃的梅兰芳到达东京。他年纪还很轻,穿着时髦的新西装,头发是很整齐的中分,脸形比这照片上的略小,被誉为〃一笑千古春〃的眼睛更是价值千金。
其实在演出之前,帝国剧院经理大仓喜八郎在北京看到梅兰芳演的《天女散花》之后,就曾被〃她〃深深地吸引。事实上,在几场演出之后,当很多〃慕色〃前来看戏的男人在得知这位〃秋水为神玉为骨〃的〃仙女〃不是一名女性时,竟大失所望。
梅兰芳已经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戏子〃,他的才识使得他完全有驾驭剧本含义的能力。梅兰芳的姨父徐兰沅曾教给他一副对子:〃看我非我,我看我,我也非我;装谁像谁,谁装谁,谁就像谁〃。梅兰芳的举手投足和一颦一笑,都发源于内心对剧中人物喜怒歌哭的揣摩与投合。梅兰芳的灵魂不止一个,〃他〃附着在〃刚烈〃、〃温婉〃、〃多情〃等情怀之上,而一旦梅兰芳的〃他〃介入了这些〃她〃,便已抛弃了自己的性别,全然化进角色当中。
然而在梅兰芳刚刚在世界戏剧巅峰站定脚跟还没来得及远眺的时候,日军进逼北平,为了躲避战火,梅兰芳离开了作为戏剧中心的北京去了上海。
五
1931年9月18日的晚上,梅兰芳在位于北京南城鲜鱼口胡同的中和戏院,演出自己的拿手好戏《宇宙锋》,他依就把自己的悲喜完全地托付给了剧中的赵艳蓉,不曾注意到在二楼包厢就座的一位客人,在戏还没有唱完的时候急忙离开,而就在当晚,爆发了〃九一八〃事变,那位没有把戏听完的客人就是张学良。
梅兰芳在自己排演的每一出戏里,都是主角,他生活的主角就是戏剧和与之相关的艺术。然而,梅兰芳的戏在一般观众的生活里,却是地道的配角。9月18日那晚,历史以并行不悖的平行线形式向前穿行。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生活里过主角瘾,但同时自己还是他人人生情节里的配角,甚至就是个小龙套。这时候,人们必须得分清楚自己和别人的戏,不能演串了,更不能演砸了。
1937年在北京爆发〃七七〃事变之后,继而上海经过〃八一三〃战役沦陷。梅兰芳为防遭到日本军方的纠缠,借在1938年同姚玉芙带领承华社赴港演出的机会,与家人在香港干德道8号租了一套公寓居住,整日与画为伴。
动荡、战乱和叫嚣掀翻了民族的沉默,一株梅,仰着血色苍茫的脸,抽出几缕冷淡的笑意,放任青苔似的孤独借宿于自己枯干的枝,梅树在开出花的同时,也落下了病变的叶片。
1941年12月8日,香港在美国珍珠港遭到炮轰的同时陷入战火。梅兰芳在刚刚蓄起胡须以明志的时候,日本司令部已驻扎在九龙半岛饭店,不久日本人找上门来,把他〃请〃到了半岛饭店呆坐一天。已经身陷樊笼的梅兰芳先让夫人福芝芳带着幼子回到上海,再托朋友把两个儿子带到大后方,自己随后以治病为由也回到上海,住进了租界区。
日本军方很快又出现在梅兰芳家里,日本人〃尊重〃梅兰芳蓄起胡须不唱戏的志气,但只请他到电台说几句〃大东亚共荣圈〃、〃中日亲善〃的话的要求使梅兰芳很难推脱。这时,梅兰芳的表兄弟秦叔忍支给他一招,对于只要打伤寒预防针就会发烧的梅兰芳,借此可以烧到39到40度,甚至昏过去。梅兰芳不但冒险打了伤寒预防针,还准备了几瓶安眠药,如果到时情况不够严重就吞下去。当日本人面对发着高烧的梅兰芳时,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并对翻译官竖起了大拇指:〃梅兰芳是中国人的这个。〃
梅兰芳在日本人民心目中的地位,使日军未敢轻举妄动。
梅兰芳曾先后两次到日本演出,1923年日本发生关东大地震,东京和横滨等主要城市因地震引起的海啸、大火,死亡人数达20万人,在世界各国都在向日本发动救援的时候,梅兰芳在北京发起义演,募捐了一万大洋捐给被毁的日本帝国剧场重建。
这个在日本人民的心目中艺术和道德都完美的人,不相信刺刀。梅兰芳并不健壮的身体比一座坚不可摧的城市,更让小鬼子手足无措。
然而战争使梅兰芳失去了收入,在巨大的经济压力下,他卖掉了北京无量大人胡同的房子、卖掉了得来的奖杯,并拿起画笔卖画,以此来养活一家人、一个剧团。梅兰芳没有在抗战时期解雇一个人,他每年还往北京的梨园工会寄钱,等到过年,困窘的梨园同业总能领到〃梅大爷〃寄来的救命钱。
六
1945年8月15日,抗日战争结束,梅兰芳剃掉胡须重登舞台。
1949年5月27日,上海解放。梅兰芳应邀参加全国第一届文代会。1949年6月23日,在前门火车站的候车室里,市民发现北京的名角儿都来了,他们琢磨来琢磨去,最后想出来了,他们一定是来迎接梅大王。〃梅兰芳回来了!〃这个消息像一个重磅炸弹投向人群,成千上万的群众涌到前门火车站,又是敲锣又是打鼓,欢迎梅兰芳的归来。
梅兰芳从1932年离开北京,到如今再次回到这里已是18年以后。文代会上,毛泽东得知梅兰芳回京受到盛大的欢迎时笑着对他说:〃你的名气比我大哟!〃早在解放军进北京城之前,毛泽东在动员大会上就曾经说要战士们提起精神来,等解放了北京就可以听梅兰芳的戏了。
1949年10月1日,梅兰芳站在天安门的城楼上,成为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的见证人之一。
新中国成立后,梅兰芳担任全国人大代表、全国政协常委,还担任中国戏曲学院、中国戏曲研究院、中国京剧院的院长,肩负起为京剧事业培养后人的重任。
1951年,周恩来总理拨给梅兰芳位于西城区护国寺甲1号(现9号)的一套住宅,据说这座宅院曾是清朝庆王府的一部分。梅兰芳在这里度过了人生最后的一个十年。
梅兰芳自1949年到1961年过世的这段时间里,从没有吝啬过脸上的笑容,这样的笑容和过去那些年的笑容有着相当明显的区别。在这段时间,梅兰芳完成了他晚年的扛鼎之作…《穆桂英挂帅》,他下矿井、去朝鲜战场前线慰问战士、到农村,梅兰芳从一名旧社会的伶人,真正成为一名人民艺术家。
七
护国寺街现在像条很多城镇上都有的街道,坑洼的路面上不时被勤快的风带起一阵尘土,三轮车晃悠悠地碾过地上没有被掐灭的烟头,过路的行人捂着嘴、眯起眼,快快地往前走,而很多走在这条路上的五颜六色的人,目的就是为了看一眼梅兰芳纪念馆。
这是一处北京保存最为完好的名人故居,邓小平亲笔题写的《梅兰芳纪念馆》六个烫金大字,时时刻刻向路人昭示着宅院过去的主人在今天这个世界中的分量。老宅的青砖灰瓦平静地接纳每一个探视的目光,一张张图片一件件实物,使人结结实实的感受到了大师的艺术和人格魅力。透过卧室里的那面嵌满了彩色的贝壳图案的玻璃大镜子,使人恍惚觉得里头会再次出现梅兰芳的模样。
梅兰芳的一生,像一场盛大的花期,身体内每一个细胞的花蕾都在天地间尽情地繁荣,他引来时间的浇灌,索性不理会随时凋落的〃现实〃,不受季节的牵制,时刻等待着世人前来采摘异常鲜艳、饱满的美丽。
田 汉…细管里吹出的号角
北京交道口地区,有条名字很奇怪的胡同…细管胡同。这条胡同有些年头了,曾叫水塘胡同、堂子巷等,不知从何年何日起,改了这么一个带点洋乐器味儿的名字。在北京景山地区,还有一条小细管胡同,谁知道这两条胡同有什么瓜葛和纠缠。
细管胡同并不细,两辆汽车在胡同内相向行驶很从容。胡同里昼夜人来车往,长年累月被推着搡着拉着拽着,陪着焗了红头发的外城劲歌热舞。
一
细管胡同9号,是中国现代著名戏剧学家、诗人田汉的故居。大门左侧的墙上,镶嵌着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汉白玉牌子。
故居是一座两进院的四合院,高高的门楼,厚厚的院墙,像一艘躲过打捞的沉船,褪尽了当年漂亮的油彩,但却有如掉光了树叶的虬枝,繁衍出凋残的美丽。
1956年,年近六旬的田汉携妻带子搬到这所房子里居住,随同他一起入住的还有他八十多岁的母亲。田汉漂泊一生,在细管胡同9号抛锚,自此再也没有拉起出航的风帆。
田汉出身农家,与母亲都对过去的乡村生活有着浓浓的依恋。看着院子里的空地,他们就已经提前闻到了农家小院的泥土香气。田汉与母亲一道动手耕耘,在小园子里搭上葡萄架,栽了枣树、梨树等一些果树,田汉的母亲还在葡萄架边种了一些丝瓜。一到秋天,这里就挤满了瓜果的笑脸,朴实的风景在他的心里变成感情的雏形,和着田汉记忆里童年故乡的狗吠和虫鸣,一行行地渗进了他笔下的纸张。
田汉,原名田寿昌,1898年出生在湖南长沙东乡一个普通农家。湖南是中国有名的戏剧之乡,流行湘剧、祁剧、巴陵戏、花鼓戏等多种地方剧种。每到年节吉庆,总有戏班子进村演戏。田汉四五岁时,就迷上了皮影戏,那些由老艺人在幕后操纵的栩栩如生的彩人和小动物让他看得如痴如醉。村子不远处的土地庙里,每年秋收时节上演的娱神〃木脑壳〃戏,田汉每场不落。
田汉还经常随祖父和外公到家乡的洪山庙、金龙寺去看戏。回到家中他还不停模仿剧中的人物又唱又蹦的,引起了母亲的好奇。
〃伢子;今天看哒么子戏咯?〃
〃《五台会兄》!〃
〃谁演得最好?〃
〃扮演杨五郎的二花脸罗元德。〃
〃戏里说的么子事?〃
〃杨六郎路过五台山,在庙里夜宿,遇见了多年不见的哥哥杨五郎。五郎有一身好武艺……〃
二
田汉故居的门敞开着,院子的地下翻滚着岩浆,零星的火光溅上地表,点燃了历史掖藏在背后的记载,纸张烧了起来,文字活了过来,松动了对一段岁月,和那段岁月的书写者…田汉的捆绑。
走进故居的大门,首先看到的是门内右侧的田汉研究会办公室。
一位戴眼镜的老先生、一堆堆陈旧的资料。这间房子和里头的陈设,让人马上想起废旧报刊收购店,这竟然是田汉研究会办公场所,不知道是他人把田汉的艺术成就无意的疏漏了,还是有意的抛弃了,使整个院子带着一种失衡的滞重感。
最早认识到田汉在民族精神中占何地位的人,是一位知马画马的画家。当徐悲鸿在南京第一次听到义勇军进行曲时,他慨叹道:
〃垂死之病夫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