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唐旧梦:山河永寂 作者: 一寒呵-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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堪堪触及纱面的时候,
娥皇只看见流珠急急忙忙地从远处赶来,一路跑还一路唤她,“小姐…。。小姐……”
这该死的丫头。
李从嘉一声叹息,非常遗憾地神色,退后两步,看着流珠一路跑过来接过娥皇手中的琴,眼睛还上下打量着自己,许是还不清楚他是何人,一心护着小姐。
只见那自持的凤凰缓缓转身欲随流珠回去。他但笑无语。天意弄人。
娥皇听着耳边流珠细细地叨念,“小姐怎么走得这样急…。”她不语,走出了十几步却突然回首,那碧色的人还站在那里望他,心里一阵暖意。
怎忍见他失望。
她突然地就自己摘下了那一方软纱,明艳得分明看见那人瞳孔中闪现而过的触动。心里无比满意。
施施然又回过头去,不发一言,走得不留一点牵念。
李从嘉的确是万万没有想到的。眼里满是赞赏。果真是聪慧大方的女子,周世宗的女儿。娥皇。他听闻过,今日得见,这名字便深深地记在了心底。他见过群芳无数,不是矫揉造作便是一心的逢迎。
这一次,倒是当真见到了火中而起的凤,艳到了极致变成一种华奢间的雍容大气,丝毫不避讳,不遮掩,也绝不自甘低人一等。
她自己撩起面纱的那一刻,李从嘉便暗暗欣赏,如此的女子才值得他真正流连。
初见的一切如此清晰,缓缓流过眼前淡水无痕,眼前的男子依旧独立于萦绕的烟气里不能触动分毫。娥皇执拗地唤他,总也得不到回应。“从嘉你怎么了。”她突然心里有些不安,却又无从得以解释。
终究是忍不住,这朦朦胧胧里的镜花水月竟然让她如此难过,她毕竟也算得从权贵府里成长起来的女子,锦衣玉食很少忧愁旁骛。今日的一切都让她恐慌,望不穿的烟云水雾,望不穿的眼前的人,李从嘉,她的夫。
她急急地上前一步,伸出手去就要拉住他,谁知道就那一瞬间的变故。
褐色的身影突然闪现出来,一把将那浅碧色的人推下水去。
本该是露园那浅浅的一方池塘,那里她曾经去过千百次,可是这一次,它突然像是无底的深渊一般望不见底。
她苍白而颤抖的指尖堪堪触及他的衣袖,仅仅就是一秒毫厘,他蓦地向前倾倒,缓缓入水。
来不及。
指尖流逝过的,只有紫檀的烟气。
再无其他。
娥皇惊慌失措地抬首看身侧的那袭布衣男子,一道剑眉冷对,丝毫没有任何表情,他冷冷地盯着她看,见她的恐惧她的绝望就好像是见到了最好笑的笑话。
她疯狂地冲上前去想要质问,却只见那人也纵身跃入水中。
水面连波澜都不起,只是再无二人的影踪。
娥皇的眼前烟气愈发浓重,空气里幽幽地紫檀香气渗入她的五脏六腑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控制住。
她终于崩溃般地尖叫出声,手在虚空中徒劳地挥去再也不能散开的雾气。
她是要来染碧的,她说过亲手为他染一件衣裳。
怎么一切都变了。
娥皇最后所见的画面是永远也看不清的碧色,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惊慌与失去他的绝望。初见的一切快速闪过。
只有他不在。
第十七章 惊觉银屏梦
惊梦。
满脸泪痕地蓦地坐起身子。这才发觉自己是做了梦。
流珠砰地推门进来,急得只问夫人如何,她惊喘未定,回过身去才发现身旁当真空空如也。尖叫一声猛地从床上起来。
“夫人…。。”流珠赶忙取过一件披纱给她,她换乱地将它甩在地上,抓住流珠的肩问,“从嘉呢?”
“安定公他…。他刚才出去说是有要紧事询问,这会儿还没回来。夫人别急……”
“他去哪了?”
“好像是往偏苑拐去了,我见着飘篷跟着伺候呢,夫人放心。”流珠只当她是被梦魇住了,不住地安抚她,替她揉背心顺气。
“他去那里做什么?”娥皇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恢复了一些,只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有些颤抖,缓缓地坐在了床边。
“流珠不敢问,只交代了有事,让看着夫人好生歇息。”她去桌边倒了一杯热茶,给娥皇送去。
娥皇双手捧着那一杯茶,暖暖的温度安定了心神。“我没事,做了个噩梦。”
“不然流珠去叫安定公回来……”
她几乎就要颔首答应,可是又想到这不似自己的作风,要怎么向他说不过是为了一个荒诞的梦,若是他当真是为了要事,难道还让他回来不成。
何况最近他也不易。
娥皇将纱衣披上,饮毕那杯茶,“无碍,你先下去吧,方才的事情别告诉他,让他笑了去。”说得又恢复了往日的口吻。
流珠见她无事,也放下心来,笑着掩嘴退下,“好好,夫人好生歇息,流珠不说。”
也不只是什么时辰了,混混沌沌的一个梦扰得娥皇有些头痛,她捂着自己的额头坐在床边发愣。
梦里的一切如此真实,真实的露园,真实的场景。甚至真实的自己和……她突然不敢再往下想,那算不算的上是真实的他呢?
她倚着床边的雕木床梁闭上眼睛,还是止不住地想起他们相遇及相识之后的一切。
那一次周府的花园相识后,她便闭门不出。一个人无事弹弹琵琶,想着他。
越是想,就越是不愿出去。
有时候父亲常常请她来遮面去弹一曲,她也是到了待嫁的年纪,父亲的心思她如何不懂得。偏偏就是闹着不肯去。只一个人关在房里。
惹得那时候的流珠都有些奇怪,怕是小姐被那花园里唐突的人吓着了吧。
她就是想看看他会不会寻她,会不会一直同自己这般心上想着。
果然他没有让她等太久。
那一日流珠过来禀告,“老爷说了安定公几次登门拜访都未曾得见小姐,这一次特意写了新的词来盼小姐赐曲。”
她嘴上不说,心里总是万分欢喜的,梳洗打扮得淡雅得体,抱着那一架最爱的琵琶出去会他。
李从嘉就坐在厅里饮茶,背对着她走进来的门口,淡淡地在日光下投下一抹清瘦的影子,干干净净得却让人流连。
听见了响动,李从嘉转过身来,视野里突然出现得女子淡粉色长裙衬得整个人愈发得明艳,似那天边最动人的一抹烟霞。
他微笑起身,那个画面让娥皇时至今日依旧动容,当真是最雅致的画面,仅仅手执一只瓷杯的李从嘉,微笑不语眼色深重却是无比清澈的。
她能够从那双眼里望见他心中的自己。如此美好得像是一朵艳极的牡丹。这是她第一次为自己的容貌骄傲,这样才配得上那样的眼睛。
他的一丝一毫都像是不可玷污,可又不是因为地位和家世而带来的,只是他本人而已。她最喜欢看他站在那里但笑不语的风雅身姿,这才是值得她想要她欣赏她爱的人。
于是那一日,她手舞琵琶,他低吟新词,两个人的心意相通眉眼流转间都是风情。竟让一堂的府里家眷静默无声。
蓬莱院闭天台女,画堂昼寝人无语。抛枕翠云光,绣衣闻异香。
潜来珠锁动,惊觉银屏梦。脸慢笑盈盈,相看无限情
相看无限情。
父亲眼底的欣喜清清楚楚,他这样才华出众的女儿一直性子与众不同,这世上有几人能入得了她的眼。
恐怕也就只有安定公了。
很久之后父亲再和她提起那一日,总是感叹女儿大了,那一天的场景府里很多人都记着,才子佳人,当真绝配。
只有娥皇自己才清楚,不是她有多心高气傲,而是任何女子,遇见了李从嘉,都再也不能有其他人入得了眼。
世上如侬有几人。
她之后已是他的妻,看见他写下的这么淡淡一句还是感慨,李从嘉从来无需华丽堆砌也能够举世无双。
所以她如此庆幸如此幸福。这样大的天地只有她才是他的她。
只有自己才能够触得到他。
回忆到了这时已是嘴角带笑,娥皇心情舒缓了不少,嘴里轻轻哼起那年的调子,抛枕翠云光,绣衣闻异香。
可是那场梦魇里的李从嘉却是她从来未曾想象过的。足够清晰却依旧遥远,无论她怎样伸出手去都不能够感受到他。那种费尽气力也不能再相拥的感觉真实得让她突然又遍体生寒。
明明是江南的三四月,怎么这样湿寒。
她裹紧了那一袭长纱衣四望无人不知如何是好。伸出纤纤玉指轻轻碰触他曾经躺过的地方,或许是时间长了,枕上早没了温度,梦里的人入水无痕,碧色缓缓地散去,直至她再也看见……。
那镜中的花月让自己惊惧成真,可是又荒诞得无法相信。突然后悔不留下流珠陪她聊一会,这样空空的屋子让她害怕。
就连墙角的香炉都燃尽了紫檀。
她起身过去想要添香,心力交瘁间手不稳,紫檀撒了一地,又怕这时候再叫流珠让她多心再嚷嚷得请大夫来,终究只是个梦不是么。
她扶着一旁的书架缓缓蹲下身去拾,谁曾想上方的书放得不稳,落下了两册,娥皇有些疑惑,都是些旧书了,许久没有人动过,怎么就突然掉下来了,刚要去查看,书架上又骨碌碌滚下个小东西。
是个瓷瓶。
她捡起来接着光细细地看,没看出是什么材质却只觉得遍手生寒,那瓶子竟然冷得像是会自己冒出凉气。
这是什么东西?难怪书会放得不稳,后面被人放了它进去。
可是又是谁放进去的?进的了这屋子的除了他们也就是流珠了。可她怎么敢在这里藏东西,难道是…。。从嘉?
思绪百转千回每个定论,突然又想起,那布衣的男子。一道剑眉……娥皇惊起,赵匡胤……。
恰在此时房里的木门轻响,她慌乱地将瓶子放回去又把书都按原样摆好。
有人进来,一袭天水色的长衫,回身掩门姿态优雅至极,她猛地抬眼望过去,只见得李从嘉回来了,心里稍安。
却只是一闪,她好像看见他的手上……是伤了么?
第十八章 无语枕边倚
娥皇愣在香炉边,披纱斜斜地散下去一半拖坠在地上,发丝因为刚刚惊醒而凌乱未曾打理过,苍白的一张脸还有刚刚梦里流过泪的痕迹,李从嘉转过身看见的娥皇便是如此,憔悴而不知如何是好地扶着书架望他。
眼睛里都是无助。
他手上还留着刚才那壶茶的热度,以及……。赵匡胤拉扯间的轻慢,心里刚刚按捺下所有的悸动,这时却又突然见到她此般……。像是受了很大的惊吓,那平日里艳极的女子此刻却只让人心疼,全无了往日傲看牡丹盛放的气韵。
“娥皇?怎么了?”他急急地上前搂过她,明显地感觉到她的纱衣已经被冷汗浸湿。
好像是被他的怀抱唤醒,娥皇猛地伸手捋顺自己的发丝,“我…。。”她眼睛不自然地瞥向那书架,话又咽了回去,“没事…。做了一个噩梦而已。”低下头不再去看他。
“噩梦?”李从嘉看着她脚旁还有散落的檀香,“怎么不叫流珠来添?再躺一会儿去可好?”
娥皇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脚边,这才记起本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