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高袁 深海 作者:饿殍 完结-第1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高城点点头,怒极反笑,“继续下潜,深潜规避。”
急剧的下潜和巨大的水压让艇身嘎嘎作响,高城知道深度已经到了极限,然而雪上加霜的消息却依然没有尽头。
“指挥舱,左舷发现猎潜艇!”
洪兴国一惊,看向高城,还没来得及说话,各舱室的广播器里又开始陆续传来损管报告,红灯闪烁,警报器长鸣。
“损管警报!老高,”洪兴国担忧地看着高城,艰难地开口,“不能再停在这个深度了,上浮吧……”
高城慢慢坐了下来,凝视着艇壁上渐渐渗出的水滴越聚越多,有些发怔。他忽然低头咧嘴一笑:“你说,70艇,是不是真的老了……?”
他看的是紧紧捏在手上的那张海图,终究没能完成的任务,史今的心血也付之东流。洪兴国不忍心再看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转开脸去。
“排空水柜,”高城对着通话器说,“上浮。”
惨败。
演习后的聚餐简直成了一个讽刺。
舰艇甲板上所有的探照灯都大开着,把黑夜晃得亮如白昼,竭力制造一种明朗的气氛,基地的领导们挨桌讲话敬酒,试图鼓舞士气,但明显效果不佳。高城和几个艇长舰长围坐在一起,只是沉默地一杯杯灌酒。
如果不是敌方演习人员的到来,聚餐恐怕会一直这样死气沉沉地继续下去。
高城看到一个不到十人的小队,除了领头的之外,个个都是满身泥泞,几乎看不出衣服本来的颜色。哦,不对,他们现在该叫做友军了,高城嘲讽地想着,站了起来。
事实上在场的所有人都在憋着一口气,等着要看看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甲板上一时间有些隐隐的骚动。
“实在是应该收拾收拾再来,”领头的那个热诚地跟基地主官握着手,笑容爽朗,“脏成这样,太不尊重兄弟部队的邀请了,可确实是时间太紧,您多谅解。”
“铁大队长什么话,战场男儿嘛,这才是本色!”基地主官笑着把他们往里让,“来,随便坐随便坐!”
一队人穿行而入,走到哪里,哪里就只有一片死寂和几乎要穿透他们的注视的目光。队员们交换着无奈的眼神,尽量低调地从那些目光中走过。
高城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盯住了其中的一个,然后拎着酒瓶迎了过去。他发现自己喝得有点儿多,以至于走路都不太稳,看眼前的人,也有点儿模糊。
“袁队长。”高城刻意惊奇地打着招呼。
袁朗停住了,对他露出一个了然的苦笑,“高城……”
他点点头,一切都明白了,这让他很满意,“这才是你说的,很快就会见面。”
“……是。”
“真是……惊喜,”高城拍了一下手,笑着从旁边桌子上抄起个杯子,倒了满满一杯递给他,“这么几个人就削得我们一个编队动弹不得,厉害啊,来庆祝一下呗!”
袁朗接了杯子没动,只是看着他,像是很想碰碰他,那种眼神让高城忽然觉得被刺痛了。
他甩了甩手越过袁朗往前走,袁朗似乎在他身后喊了他一声,但高城没回头。
没回头,也能感觉到袁朗依旧站在原地注视着他,依旧用那种让他觉得刺痛的眼神。
高城快走了几步转到船尾,想一个人呆会儿,却意外地听到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那是史今和伍六一,听不太清在吵什么,史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忽然狠狠甩了伍六一一个耳光。力气很大,高城都不由自主地跟着一咧嘴,眼角抽搐了一下。
伍六一踉跄了一步,站住了,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呆了一会儿,忽然转身就走。史今追上去拽住他,往回推搡着他,嘴里还在说什么,伍六一只是执拗地不看他也不开口。
高城看傻了,好久才想起来,干咳了一声,那边两个总算注意到他的存在,史今还抓着伍六一的胳膊,一愣,“艇长。”
“干什么呢在这儿?”高城走过去。
史今看了伍六一一眼,伸胳膊搂住了他脖子,冲高城笑,“他说陆战队选拔他不去,你说该不该揍他!”
“不去?”高城提高了嗓门配合着,“绝对该揍,替我也揍!”
伍六一还是阴沉着脸,似乎一点儿也没觉得好笑,忽然拉起史今的胳膊猛力甩开,自己转身就走。
“哎!”史今回身喊了一声,对着那个背影却又怔住了,看了好一会儿,愤愤地低声骂了句,“倔驴的脾气。”
骂完了才想起高城还在,扭过头来冲着高城为难地一笑。
高城也笑了笑,史今的身形轮廓被耀眼的灯光照得有些模糊,好像更瘦了,高城突然觉得眼睛发酸,“今儿,”他说,“你……累不累?”
史今愣了,过了好久,突然绽开一个轻松的笑容,“艇长,我挺好的。”他说。
高城无意识地点着头,顺手把手里的酒瓶递给他,史今也没多说,仰脖就喝。高城看着他,低低地说,“可是今儿你今后……你可怎么办呢?”
史今用袖子抹着嘴角和下巴,一边抬眼眨巴眨巴地盯着他,末了只是一笑,那种被他叫做是暧昧俗气的笑法。
“行了你,”高城把酒瓶拿了回来,挥挥手,“你去追那臭小子去吧,那小子……肯定没跑远。”
“哎!”史今乐得眼睛弯弯的,冲他一敬礼,“是!那我过去了,艇长。”
“快去吧。”高城又扬手挥了挥,眯眼看着史今跑走,嗤笑了一声。
“一群孬兵……”他晃晃悠悠地转身,却见袁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那里。
高城打了个酒嗝,醉眼朦胧地擦着他身侧走了过去,肩头狠撞了袁朗一下。
“我知道你现在不想看见我,”袁朗对他的视而不见倒不以为意,在他身后说,“我尽量站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拜托了,别赶人。”
高城停顿了一下,终于还是没回头,自顾自到船尾找了个高的地方爬了上去,站在上面往远看。袁朗果然只是默默地站在后面,不发出声音,甚至呼吸都轻不可闻。
袁朗是了解他的,高城想。在这样一个晚上,高城几乎有些感激这样的陪伴,却又痛恨这样的了解。
海风吹得人清醒,他远眺着岸边静静停靠着的70艇,一个模糊的黑色轮廓,无尽的荣誉和尊严,所有的失败和伤痕。
你今后……可怎么办呢?高城问它。
…TBC…
*下潜避敌一节参考小说《中国海狼传奇》
二十一。
送史今走的那天,天气是这个阴雨季节里难得的晴朗。高城和史今在太阳底下站着,眯缝着眼,面对面咧嘴笑。
“转业了,部队会给你有个好的安排,到了地方,一样可以、可以过得好……过得更好!”高城硬强从牙缝里挤出这番话,他想自己抽自己一个嘴巴。
“是!70艇出来的兵,到哪儿都是好样的,”史今立正,嘴角还带着浅笑,“绝对不给您丢脸。”
高城用力拍了拍他瘦瘦的肩膀,眼睛瞟到别处去,咬肌绷紧,收起了快要累死他的笑容。
“那个……等三多回来要是问起来……”史今说。
“嗯,我明白,”高城点头,“你放心吧。”
许三多直到走之前的最后一刻还在不死心地追问航海长为什么不去参加选拔,最后是被伍六一怒目圆睁地揪着后脖领子提上了车。
“伍六一这臭小子,”高城想到这个,叉起腰摇了摇头,嗤笑一声,“说不去说不去的,还不是得乖乖地给老子去参加去。就是个犟!那脸难看的,跟谁欠他八百万似的。”
“对,就是个犟,”史今不知想起了什么,低头笑了,“也就您治得了他,他服您。”
高城闻言扭头看了看他,又咧嘴看向涌向车站内熙熙攘攘的人流,“不是因为我。”
史今若有所思地呆了一会儿,抿嘴一笑,抬头对高城立正敬礼,神情甚至有点儿顽皮,“最后一次了,艇长。”
“屁话,”高城强硬地戳着他胸口,“你给我当过兵,你一辈子是我的兵,我不管你愿不愿意啊。……傻笑什么你。”
史今嘿嘿两声,整了整背包带,往身后的检票口比划着,“那艇长,我就……啊?”
“嗯,走吧,”高城扬着下巴微笑,抬手挥了挥,“别磨叽了。”
“哎。”
“那什么……路上小心,以后多写信。”
“是!”
“行了走吧。”
“……是!”
史今在进站之前最后回头冲他笑了一下,高城回了个笑脸,然后看着那个背影终于是融入了人群,很快消失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力呼出来,好让自己不要颤抖得太厉害,那很难看。
70艇停航,退出战斗序列,全体艇员等待整编,超编人员和服役期将满的未晋升人员,建议复员转业。
这就是命令,简单明确而不容抗拒,快得像把刀子,一刀刀下去连骨带肉,毫不留情。
很长一段时间里,高城就干脆而机械地执行着这样的命令,签署人事调动的文件,送走一批又一批的兵,没海出的日子好像比有海出的日子还要忙。
他没空去想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有绷着,撑着,用他最擅长的方式,生扛。
至少已经不会更糟糕了,高城想。最多只是偶尔去巡视空落的宿舍时,怀疑以前是做了场大梦,梦醒了,一睁眼,他就永远没了他的兵,没了70艇。
直到伍六一受伤的消息,变成落在他背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接到电话的时候高城攥着听筒猛地站了起来,一阵头晕目眩,好在洪兴国及时从后面扶了他一把。高城闭了闭眼,说,“让我喘口气……”
“老高。”洪兴国担心地叫他。
“我没事儿,我没事儿,”高城平息了一下,摇着手往外走,“让我、让我喘口气……”
推开门的一瞬间,袁朗被屋子里混杂的浓烈烟味和酒味呛得倒退了一步。他咳了一声,定了定神,才找到耷拉着脑袋蹲在床边的高城。
他走过去站到他身边,高城闻声抬头看了看,眼里通红的全是血丝。等看清了是他,眼神一下变得冷了。
袁朗被盯得皱了皱眉,呼了口气才说,“我刚从医院过来……”
高城却立刻抬手做了一个阻止的手势,扭脸闭上了眼,袁朗只好止住了话头。
过了一会儿,高城的眼睛慢慢睁开了,冷不丁地开口:“你还想怎么样。”
袁朗依然没说话,只是不动声色地也蹲了下去,他试图安抚地去碰高城的手臂,却被高城扬手躲开,抬眼瞪着他。
袁朗的手落在半空顿了一下,最后默默地伸手去拿下了他手里已经烧到手指的烟头,高城厌烦地瞥了一眼,又转回来冷冷盯着他,又问,“你还想怎么样。”
“高城,对我公平一点,……我不是你的敌人,更不是罪魁祸首。”
“……我知道你不是,”高城终于有些颓丧地侧过头去,烦躁地皱眉,“谁也不是,没有人是。”
袁朗执意地又抓住了他的手,“这个意外……我也很难过,我很抱歉。”
高城猛地抽出手,探身揪住了袁朗的衣领,爆发的情绪之下甚至控制不住声调,“这不是意外,这是你的失职,你身为主官的失职!你完全可以阻止他但是你没有!”他凶狠地把袁朗推开,“所以你没资格抱歉,一个兵,一条腿,换你一声抱歉,你这抱歉未免太值钱了!”
袁朗一跤坐倒在地上,摸着脖子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在比赛开始的时候每个人都被告知,可以随时选择放弃。当时的情况,他的脚被绞进了舢板的夹缝里,他完全可以退出,但是那是三人一组的对抗,所以他没有,他自己选择了坚持,为了组里的其他两个战友。对,我没有资格抱歉,但是我更没资格阻止他,我……我愿意尊重一个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