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梦-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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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能为连理枝。
很久以前,我做过一个梦。
梦里有蓝天白云;青山绿水;红叶黄花,有清泉横流;春笋迸发;兔走狐奔;草长莺长。我们还像儿时那样比肩而立,不管江山谁主宰;不问天下胜或衰;不知今昔是何年。妄想我们像双飞的鸟;像连理的树;像戏水的鸳鸯。
梦里识尽甜滋味;愿做长睡不醒人
我想这样的曲子,只能比作我做过的那场梦。
一个满载桂花香的美好梦境。
懵懵懂懂的时候,一道温暖的气流流入四肢百骸,奇经八脉,无处不舒坦。只是流过胸口的时候,觉得冷冷的。
那天醒来後,所有的伤口愈合了,只留下一些狰狞的疤痕,几天後,连疤痕都不见了。居然就那样好了。我抱著被子在地上高兴的转了几个圈,旁边却没有任何人为我的存活而欢欣雀跃。原来活下来也未必多开心。空空荡荡,惘然若失。我也不清楚我到底在求些什麽。
那天醒来後,呆呆的注释著自己的双手,原来一直如影随行挥之不去的桂花香气,了无踪迹,离我而去。
下午的时候,那个叫小东西的宫人来了,他有些犹豫的说,皇上逃了无数个早朝後,从神台上下来了,我明白他的意思,然後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了一下,干乾脆脆的搬到了藏书阁。小东西帮我在那里铺了一个简易的床榻。铺好竹简,研好墨,拿起紫毫,饱蘸了墨汁下笔,从此,不知今昔是何年。
这里很寂静,但是宫里的消息,穿过藏书阁幽幽的竹林,依然会一条不落的在耳边飞过。知道他後来又纳了李夫人,後来又纳了钩弋夫人,有时候希望自己听错了,但听到了又如何,他那天拉过我的手,说过七百多声告白,每声皆入心扉。守著昔日的承诺写自己的煌煌大作,年年年年,不知疲倦。
但是越到最近就越是害怕,七百多个日月如白驹过隙稍纵即逝。笑著这样想。然後继续在史书上写他的坏话。书里面评伍子胥有这样一句话,“日暮穷途,倒行逆施”。我说他也是那样倒行逆施的人。
书写满了很多个竹简,分十表八书三十世家七十列传,在写他的那篇《本纪》中,我说“天子益怠厌方士之怪迂语矣,然终羁縻弗绝,冀遇其真。自此之後,方士言祠神者弥众,然其效可睹矣。”写他的传里面,涉及神鬼祥瑞,封禅祭礼的内容,占去了全文的五中有四。
一方面自然是我厌恶他後来种种求神问道的所有举措,一方面是觉得除了写他的坏话一时无话可写。
厌恶黄老之道是因为他的种种不闻不问皆始於求道之後,无话可写是因为我对他从头到尾,所有怨言,最後面全化了一句,像当初他握著我的手,一字一字,一句一句的倾诉和表白。
经常一不留神就写满了竹简,作废的竹简,在身後也有小小的一堆。
这天是所谓的七百六十九天,我无法专心写书,所以在宫中游荡,又听到了宫娥宫人们小声传出的流言蜚语。
他们说,他最近开始专宠一人,那个人是他身边的近侍,叫做小东西。
我本来不想信的。虽是流言蜚语,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我绕来绕去,绕到了他的御花园。琼花玉树後面,看著他丰神朗俊,更胜从前,他拍著那个宫人的头,笑眯眯的一声声的唤,小东西。
小东西笑眯了眼睛。
後来迷迷糊糊的,离开了园子,打包好所有的竹简,带著它们离开了宫门,回到了一直没有去的我所谓的家,小洛不见了,所以院子一片灰蒙蒙的,我进了我的房间,关上了门。房间里也全是灰,只有两幅对联依旧一尘不染:西楼明月,彻夜听凄风苦雨;堂前烛盏,留泪到破晓时分。抚著对联,看著每联第五个字,组成的“刘彻”二字,嘴角泯成一个苦苦的笑,原来等到心也泯灭成灰,也只有这个名字光鲜如新。
默默的低下头去,结果身边突然传来几声不知是凄厉还是兴奋的鸟叫,回头一看,床上一只青色的大鸟,扑腾著翅膀扑了过来,那只大鸟大吼著说:“年轻人,终於等到你了。”
那只鸟给了我一只笛子和一本曲谱。鸟说:“这是他曾经想交给你的东西。”鸟说:“我终於办完了他拜托的所有事情。”
我问,为什麽句子要加上曾经。
鸟答,不是很容易理解吗?越是重要的人就越容易忽略,越是重要的事情就容易忘记。
鸟说,那曲子是曾经的他为你写的歌。
情歌。
那曲子叫鸳梦,一个好名字。
【刘彻X司马迁】鸳梦 第三十五章
'帝王'
浑浑噩噩的过著这样那样的日子,云缠雾绕,不知归路。
美人如玉,宝剑如虹,亦有数子承欢於膝下,齿白唇红。
後来厌倦了的时候,紧锁宫门,在宏光殿中画满了各式各样的咒印,念完悠长的法号,那殿中央涌出一股甘甜的泉水,弥漫成一个完美的圆。
我问水,三生三世,吾将与何人共渡残生。
水波荡漾,渐渐的弥漫出一个淡淡的影子。
小东西的影子。
闭了眼睛,桂花的香气,就那样无孔不入的钻入心扉。
後来,有一天,我在御花园里赏花,小东西趴在我膝盖上,我手指绕过他的头发。这时,有人往这边过来,就藏在桂花树後面,偷偷的朝这边看了一眼,然後转身离去。先是慢慢的走,然後是小步的跑,後来拔足飞奔,撞乱了桂花的馨香,撞乱了竹林的呼吸,撞乱了藏书阁的门扉,听著他的脚步飞快的越过白玉石的地板,直到以我耳力之遥,亦不能闻,亦不能见,远远去了。
才不再侧耳,眼里空空荡荡。
才不再追寻,心中惘然若失。
那天晚上用膳,子夫坐在我身边,不停的为我夹菜,可笑数年光阴,我不老不死,她却逐渐两鬓霜华,後宫争名逐力,所谓的母仪天下,也敌不过波涛暗涌,而那些琐事,我懒得管也不想管,这个一人之下的後位,谁争出了最後的胜负,我笑著鼓掌说声辛苦,然後牵她的手走过红毯,暗地里为她物色更出色的对手。
不在乎。
这时,门外有侍卫匆匆忙忙的闯进来,跪倒在地上,说:“王,小的有罪,中书令已出了宫门,在下拦不住……”
我皱了皱眉头,又笑了,我说:“他要出宫就让他出啊,怎麽弄得像我要关著他似的……怎麽,宫里居然还住了朝廷的官员?”
那侍卫诧异的抬起头,答道:“王不是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离了宫门……”
他没有再说下去,子夫用头顶的花簪从背後刺进了他的身体。
“子夫”我对她说,“这样不好……”
子夫坦然的跪在奢华的地毯上,说:“王,这个人胡言乱语……”
我摸过子夫的头发,笑著说:“我没有怪你啊。”
不在乎。
又过了几个月,小东西哭著跪在我的身前,我笑著叫他快点起来,小东西不肯起,他说有一个人受了委屈,王一定要主持公道。
我笑著问是谁。
小东西慢慢的抬起了头,他说:“那是王曾经,唯一在乎的人。”
在乎?
我笑著问是谁。
小东西迷惘的问:“王怎麽可能真的忘……小东西以为王这几年不闻不问,只是气他,气消了就好了,王怎麽可能不记得。”
我笑著问是谁。
小东西干了的眼泪又慢慢涌出来,小东西说:“是太史公,复姓司马,名迁,亦任中书令。”
小东西说,那个人和他一个长相。
慢慢的听完了故事的经过,小东西说半个月前,有人指使了人偷走了那个人写了好几年的一本书,然後烧了,千百个竹简,汇聚无数心血,就那样付之一溃。
只有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觉得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刀滑过,只是滑过,就是隐隐作痛。
以前绝不插手後宫的大小事项,这次没有犹豫,就挥笔写好了诏书,废卫子夫,置之冷宫。
从此後,後宫,再无皇后。
我和小东西说,你知道那个人住哪吗,我想去看看他,一个人去看看他。
出了玄武门,沿著宽敞的道路慢慢走,那时正是日落,宵禁令开始启用,所以那条马路上,只有我一个漫步独行,凄凄冷冷,头顶残阳如血,照红了半边天。
那是一栋清净的宅院,我登上那三层楼坎,越过两边的对联,似乎很久以前,也曾如此打量过这栋宅院,我轻扣门扉,良久,有人从门内打开两扇门,门板咯吱咯吱的响。
和小东西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那人笑著看著我,说:“山野草民,不料却能上动天听。”
他笑著看著我,微风轻拂,门板轻晃,枝叶轻摇,刹那便是永恒。
又是良久,我低垂了眉眼,手足无措的说:“我听说你的书被人偷了……”
他说:“进来吧。”他转身带路,满院枯枝败草,却露出点点新绿,他在满是黄金般铺天盖地的落叶中缓步徐行,背影消瘦,身体单薄。
看著他的背影,我懊恼的转著这样的念头,他又瘦了……可是哪来的“又”?
他一路带著我去了主人房,浓郁的墨香,简陋的布置,他笑著说:“那次遭贼,家里入眼的东西都被盗了。”於是他从床底下找出一张小木凳,自己坐在上面,笑著拍拍床说,一副豪爽的样子把相对比较好的位置让给我坐。
於是我坐在他的床上,打量著四周,墙上被洗劫的空空荡荡,只剩一副对联,似乎也有一定的年月,却被擦拭的光鲜如新。
看了好久,脸突然红了,闭著眼睛呢喃,说那对联里面有我的名字。
睁开眼睛,看到他愣在我伸手可及的地方,脸色绯红,心跳如鼓。
我不敢再看,闭著眼睛问:“你喜欢我吗?”
我听到衣襟稀嗦的摩擦著,他似乎从小凳子上站了起来,然後,有凉凉的东西印上了额头。他说:“我爱你。”
我於是傻傻的问:“为什麽爱?”
他说,因为恨你的话,心会很难过,所以只好爱了。
他说话的时候,嘴唇离开了我的额头,然後头颅轻轻的枕在我的肩膀。
爱是什麽,是不是就像现在这个样子,心里面暖洋洋的。
也许有天我也会像这样,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