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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御夫呈祥-第258章

小说: 御夫呈祥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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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豫地一拥而上。

兵刃交鸣,蹿出一大片火花,两边的战鼓就像疯了一样擂得震天响。

这是史上最混乱的战斗,参与厮杀的人,有大梁人,也有南禹人,有北夷人,也有漠北人,这些人当中有贱民,有贵胄,有男人有女人。他们有的是军中马战,有的却是江湖上的暗器飞镖拆招喂招……整个战场上混乱得看不见人脸,五颜六色的蛊毒在场上浮空,熏得人涕泗俱下。

完完约用力勒着卫嫤,将大刀舞得虎虎生风,他虽然武功不高,但骑术却很好,一来二往当中,竟是想象不到的威猛。他多希望卫嫤能够醒来,哪怕是看他一眼也好,可是,卫嫤却像是死了一样,软软地塌在他怀里,连着他的动作摇来晃去。她的脖子纤细,此际无力地垂着,好像随时要断掉似的。

大雕乱叫着,在人群里寻找卫嫤,可是卫嫤却一直没再醒来。

她错过了一场最混乱最难看的鏖战。

灵州、瑶州与漠北三军联合,压住了玉煜的反扑,但双方都没有得到好处。玉煜没带过兵,更谈不上名将风度,他带着一群将领群殴,引得漠北联军无奈迎敌,战场上哀鸿遍野,血流成河。两边实力匹敌。这样硬杠着打下去,都是半点好处也没有。

可是不想退兵,谁也不想退。

卫嫤像是做了一场很长的梦,可是让她说说梦里有什么,她又说不出来,只记得一只冰凉的手摸着她的额头。像某个西逃的夜晚,她与箫琰蜷在火堆旁,他拥着她,轻轻地吻着她的耳垂,她勾着他的脖子,体会他身上的冷凉的甜香。

箫琰身上的香味很特别。乍闻起来,很像是一种可以吃的东西。她很喜欢这个味道,喜欢到恨不得咬一口才好。

“交出寒毒的解药!”天边响起一声暴喝,好像是齐司南的声音。冷香变成了血腥,滴滴答答地垂了一路,等她再睁开眼,又是一场天黑。四野火光盈盈。不甚明亮,耳朵里嗡嗡地,还残余着沙场火拼的余韵。可是视野所及处,却已归于静谧。

头顶传来绵长安静的呼吸,陌生的温度喷射在她的脖颈上,润得湿湿的。她动了动身子,强忍住胃里的翻涌,却使不出力。一把长刀横在她身前,握刀的手已经松开,自然地护在她的小腹上,她看着那虎口裂开的血迹,打量着那乌黑的皮肤,陡地一怔。

她用尽了全身力气,缓缓拗过酸涩的脖子,蓦地一窒。

那张黝黑锃亮的脸,被半边乱发遮住,借着火光,她可以看清他深陷的眼窝,和高挺的鼻子,他很黑,永远是看谁都不高兴的模样,可是那睡觉却安祥宁静,纯洁如初生的婴儿。

心里的什么东西被拱起来,又被轻轻放下。

她动了动手指,目光停在完完约脸颊上的刀痕上,不动了。

完完约不丑,就只是黑而已,其实这样黝黑沉敛,身形高大的男子,比唇红齿白的少年更耐看。她也不是故意要骂他是丑八怪的,她从来没觉得他丑过,不过是为了置气。

她不喜欢被看成弱者,她不喜欢被人当成工具,他触了她的逆鳞,惹得她发毛,可是真正要说到讨厌,又能有多讨厌?她救过他,他也救过了她,不说谁欠谁,谁负谁,有些情谊明眼人都看得见摸得着。

看四方清静,她知道,玉煜退兵了。

这场战,完完约替她打赢了。

“谢谢啊。”她张了张嘴,只有唇形。他还是什么也不知道,安详地歪在一边。

窗外传来零星的对白,有巡夜的士兵快步走过。

“世子爷真厉害,居然逼着大梁那狗皇帝退兵三十里,看来这大梁江山都已唾手可得了。”

“谁说不是呢?如今我们世子爷是战功在身,美人在怀,得意着呢。”

“嗳,你说那个半死不活的美人儿真是世子妃么?我怎么听说她是大梁的玉宁公主?”

“公主小姐不过是个称呼,窑子里的姑娘们不也敢自称公主,女人嘛,就那么回事。”

“哎哎,不那么简单啊,我还听说这位玉宁公主是五年前大破邙山的功臣呢。”

“你说什么笑话?大梁没人了吗?得靠个女人来撑场面?明明予聆公子的功劳,怎能算在她头上?你说话都小心些,世子爷脾气不好……”

卫嫤暗自咬了咬牙,勉强提了口气,刚要起身,却突然感到腰间一紧,跟着,竟是天旋地转,被人翻身压在了身下。

她低呼一声,却见完完约双眸星亮,正自冷冷地瞪着她,良久才道:“他们的话都听见了?不服气对不对?但事实就是,你没用,得靠我来救。”

卫嫤身子一缩,突然记起了什么似的,捂住了自己平腹的小腹。

完完约神情一僵,猛地掐住了她的下颌:“你听不懂我在说什么?我救了你,你得报恩!”

卫嫤推拒着,喘息道:“你不也救过你?你不用报恩?你的命就贵一些么?我不问别的,就问你一句,养兵练兵的钱,是从哪里来的?你说啊!你拿着我的钱,练着自己的兵,还想让我报恩?你把我的钱都吐出来,我就顺你的意!”

第312章 权奕

完完约凶悍地瞪着她,灼烫的呼吸喷落在她肌肤上,引起一阵战栗。

她扭过去的脖子很酸,瞪大的眼睛也有点发酸。

可是他却仍旧是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完完约瘦了,因为肤色的缘故,看起来格外明显。昏暗的灯火中,那冰寒的眸子明亮如昔,可是卫嫤却隐约看出了他面上的倦意,以及青黑的胡渣,乍然望去,竟然是老了几岁。

这么长时间以来,卫嫤第一次想要从这样执着的眼神之中逃走,也是第一次,心软。

原来时间流淌,已经改变了很多人,很多事,不仅仅是她,也不仅仅是箫琰和予聆。

卫嫤意外地发现,完完约的髻边有了一丝白发,那闪亮的一丝,像是系紧了心脏的琴弦,束得她心间发紧,不由自主地,她就这样伸出了手,掐住了他髻边的一缕秋霜。

轻轻一拔。

“你干什么?”完完约看她伸手,先是一怔,跟着便觉得头皮微痛,他飞快地捉住了她的手。

“白发。”卫嫤将手抽回,将手指松开,一丝白亮从指缝中漏下。

“……”完完约看着她失落的眼睛,突然失去了言语。她离得近了,他反而越发看不清她的心思,他只是这样痴痴地看,像是永远也看不够似的,原来心中的那些不满,那些怨怼,都渐渐融化了,他终于将满脸的冷硬化成了绕指温柔。

他所顾虑的那一切,原来早就有了答案。不管她是不是卫梦言的亲生女儿,不管她是不是与旁人有染。不管她是不是真的有了孩子……原来,他真的可以什么都不管啊。

“离天亮还早,累就再睡一会儿吧。”他慢慢地起身,抚平了衣上的褶子。顺手将一件沾满血腥的大麾覆在她身上,“我出去看看。”

“完完约!”她有些吃惊,禁不住挣扎着坐起来,却因触动了伤口,抽了一道凉气。

完完约足下一顿,回头望她片刻,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屋子。

屋子里很冷,空气里隐约还残留着完完约身上的汗味,和着血腥与泥土的潮气。十分难闻,可是她却意外地感到温暖。

卫嫤打量着这间屋子,又掀起大麾,低头捡视伤口,这才发现身上的伤处已经全都被处理过了,中衣也新换了一套,因为顾忌到她现在的情况,腰封和系带都散开着垂在地上。床下放着一个火盆,还冒着热气。

这已经是最好最好的待遇。

完完约说的喜欢,并不是闹着玩的。更不是她想象中的利用与算计,他变了。也许,从他带兵来救她的那一刻起,他就完完全全地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南禹并非盟友,完完约作为漠北势力的代表,最明智的方法便是坐收渔利,拥兵为王。

可是他没有。

这一时起,卫嫤的心情便变得十分复杂……

大梁与北夷的联军被击退三十里,对于卫嫤来说。这兴许兴不是一个很大的胜利。但对于玉煜那强烈的自尊来说,却是个沉重无比的打击。

大梁皇帝御驾亲征第十六日。大梁军队开始屠村。方圆数里的村镇全被付之一炬,火光冲天,照红了南禹的上空。大梁军队在村子里烧杀抢掠。暴行累累。由南禹女子组成的义军因为没有了蛊毒的庇护,变得不堪一击。

玉煜发挥其残暴的本性,放任其麾下将士对南禹民众施暴,无数女子被沦为军妓,供人发泄。

高高在上的南禹贵族终于面临崩溃。

历时三日的屠杀,令玉煜的兽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他终于高昂起头,对着惜祭城扬眉吐气。大梁稍有良知的将领亲眼见到皇帝暴戾的一面,不觉人人自危。

三天……这三天里,有近三分之一的时候,卫嫤是在昏睡,锦娘带着人来砸了几次门,都被完完约挡了回去,第二天,她被蒙在鼓里疗伤,喝着世上最苦最臭的药,上吐下泻地折腾了一整天,第三天下午,当她如丧家犬般从屋子里爬出来时,才发现屋前黑鸦鸦地跪满了人。

这些人全都是南禹子民。

大梁军队将虐死的女子尸身分批抛出城内,引起了大片恐慌。南禹人前所未有地团结起来,叫着嚷着要杀狗皇帝祭旗。有人受不得这样的打击,已经状似疯癫,满地打滚。

面对着一具具容颜扭曲的尸体,卫嫤凤目喷火,只恨不得将玉煜大碎八块。

两军交战,本不应以平民为质,除非对方下了狠心要将行灭族之举,也就是说,玉煜要的并不是南禹疆土,而是欲令整族覆亡,无力翻身。

“他手上,还有多少南禹平民?”她虚弱地扶着一棵大树站定。

“不知确数,附近十七座村寨全被连根拔起,有些尸体经河水冲走,打捞不上来了。”锦娘全身淋透,冷得上下牙关磕得格格响。

“十七座村寨……”卫嫤一掌打在树干上,头顶落叶簌簌而下,落了一地。

“公主殿下,我们要怎么办?现在叫南边的村子全数撤离已经来不及,如果将这只老虎逼入羊群,他便如入无人之境,到时候属下便是南禹的千古罪人啊。”锦娘神色黯然。

千算万算,算不到的是玉煜对南禹的了解,以及他南征的决心。南禹地界,密林居多,天热多雨,盛产毒物,南禹便是没有儿郎相互,也有蛊毒防身,可没想到玉煜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他从不正面杀进村里,而是先放火。不烧房子只烧树林,先将整片的密林烧个干净,将毒物全都烧死了才下令进村扫荡。

南禹女子虽然习武,却敌不过北夷的万千铁骑,再加上玉煜有备而去。投毒使绊子,无所不用其极,南禹很快就落了下风。

玉煜要的不是南禹投降,事情就变得棘手多了。

无数双眼睛。就这样眼巴巴地盯着卫嫤看,只盼她下令出兵,剿杀大梁雄师,却不知卫嫤心里念着玉煜使毒的本事,暗自神伤。南禹人,哪怕是个七岁孩童面对寻常大梁士兵也无垂败的可能,显然是村子里的人都着了道。

女人们死得很惨,她们衣衫华丽,妆容精致。她们在这片弹丸之地,原是过着富庶平静的生活,而今却死得不明不白。卫嫤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惨状,但十二岁的她什么也不懂,自然比不得此际受到的冲击。

恨,直恨得咬牙格格作响。她想为南禹做点事,想为天下苍生做点事。这一点朴素的愿望,像一簇跳动的火苗,触及前尘往事,腾地一下光耀四野。她不得不承认箫琰的远见。他虽然不在她身边了,可是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在她宿命里犁下了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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