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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金庸小说同人集-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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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掌中擦过微凉的触感,是,真的……

  黄裳偏了头,想了半天,才轻轻的道:“阿剑,伤好了?”

  独孤剑笑着点点头,眼里一泓水,似是要漾开。

  黄裳道:“你不生我气了?我……那天我不是故意瞒你,我一开始,也是不知道的……”

  独孤剑“哼”了一声,黄裳的心一提,却听独孤剑道:“你是大笨蛋,这些事想不明白,有什么稀奇?你瞒我又怎样了?你生下来的吃喝拉撒,难不成都向我数个遍么?”

  黄裳被他抢白得一怔,只觉他话中仍有怨怼之意,心下不安,低声道:“阿剑,我……我真不是故意瞒你。苍天为证,我若是故意的,叫我不得好死!阿剑,你别气了,好么?”

  对面的人半晌也不出声。黄裳踏前一步,紧紧地盯着他淡淡的唇。终于,那唇微微一挑:“笨死……”

  黄裳心里一松,不知怎么,傻傻笑起来:“你不生气就好。”

  “我不生气?”少年的脸一扬,眼里光华流转,笑得好坏,“我现在是不生气啊,但是从前可是气得紧!黄大哥,你说吧,我该怎么罚你?”

  这般的神情,那是要捉弄自己了。也罢,他要捉弄,自己什么时候违逆过了?壮烈地点点头:“阿剑,你说怎么罚就怎么罚!”

  “是哦……”

  身上裹的皮裘忽被扯开了,夹雪的风蓬然灌入,一瞬间通体冰冷。黄裳尚未打出一个寒噤,两边皮裘又即合上,只是怀中冰凉,竟是钻进一个人来。

  “暖和多了呢……”独孤剑把被寒风浸得如冰的身子狠狠往黄裳身上蹭了蹭,连打了两个战,微凉的气息喷在黄裳颈中,惹得人一阵心痒。黄裳叹了口气,双手将独孤剑纤细的腰身环住了,耳中听独孤剑道:“我入川挑了青城派,一路马不停蹄的往这儿赶,南边虽不热,可也不像北边冷成这样。我这身衣裳,小风一吹就全透了……”

  怀里明明好大一块冰,黄裳的心却暖洋洋的,好像要化成一滩水。“就这么罚我?”他笑。

  “想得美!”独孤剑抬眼,一记眼刀飚过来,“你说,是想我一把火烧了你那‘万寿道藏’,还是痛痛快快跟我打一架?”

  呃……似乎没得选了……

  于是在翰林院某个与平常没什么不同的雪夜里,骤亮起的,是本应该绝对不会在翰林院这等文士结集之所亮起的剑光。独孤剑雪亮的剑光犹如妖矢横空,羿射日落,龙贲翱翔,雷霆震怒,海凝清光,死死钉紧了黄裳的每一处破绽。而黄裳的身法则似水银泻地,无孔不入,来去翩然,御虚化实。凡独孤剑剑锋所至,他都极巧妙的闪身避过,险到极处时,长剑薄刃与衣衫相去曾不盈寸;若是实在避不过,便向那剑锋一掌虚击,真气鼓荡,待独孤剑的剑气被阻的一窒,他便寻隙侧身让开。

  两人身法轻灵,腾挪纵跃间,从地面斗到树梢,从树梢斗到围栏,从围栏斗到屋顶,再从屋顶斗回地面。独孤剑眼神炯炯发亮,如同见猎心喜的战鬼;黄裳却蹙了眉,从心底叹出一口气。

  他与独孤剑实是各有所长,独孤剑的招式纵然他未涉江湖也知道是何等鬼神失惊的凌厉,却受制于他的内劲;他自己则是困于经历缺稀,防守游刃有余,攻击破绽百出——这么游斗下去,只怕天明也分不出胜负来。

  (五)

  可谁都想不到先收剑的是嗜武如命的独孤剑。“不打啦!”少年的剑前一顷还毒蛇般地盯着黄裳的眉心,下一刻便转劲入鞘,罢如江海凝清光。黄裳身法立定,点了点头。

  “我长于招式,你长于内力,这么打下去,就看谁累倒,谁就是输了。”少年将剑绦在指上绕了个圈儿,玉白的脸因为过招而晕红,暮雪之中,更增清致。

  黄裳又点了点头,解下身上皮裘披在独孤剑肩头,柔声道:“不打就进屋里去,屋里烧了炭火,暖和些。莫叫当值的人看到。”独孤剑眼底波光滟潋,抱起雕儿,垂首轻道:“我不冷。”走到檐下,推门进屋。

  相对而坐,两人一时怔了,四只眼从顶梁移到案头,从案头转至门边,从门边飘向书柜,再从书柜回到自己指尖儿,连一句话也找不出。四个月的离愁别苦似乎都教方才一场剑气纵横宣泄做了静卧清宵细细长月露谁教桂叶香,相思无益,未妨清狂,却窅不知斯人在、斯情在的斯境,谁又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窗外的雪还在静静的下着。黄裳用指甲刮着天青的衣料,满心想打破室内窒人的沉寂,数次张了张嘴,脸上一红,重又闭上。

  却闻得独孤剑低声道:“我还以为过不了多久,便可以把名字改作独孤求败,可有你,怕是又不知多久……”黄裳手一颤,不知怎的忽松了一口气,微笑道:“重招不重劲,只怕这就是你剑法上唯一破绽了,如今你既然知道,以你的聪明才智,还怕改不过来么?”独孤剑眼神骤暗,最深处似有光华一闪而过,双唇张歙,将“重招不重劲”五个字连念了数遍,缓缓扬起脸,一字一字的道:“若是要去了那破绽,说难也难,说容易却也容易——”拍拍膝上大雕,回手轻抚腰上长剑,颊边隐然一抹笑,“最快的莫过于以剑练剑。那当务之急,就是换一柄剑了。”

  他说着抬眼看向黄裳,却见黄裳也正自定定地望着自己,倏地颊畔飞红,两道眉反一挑,一双眼刀齐刷刷直射黄裳,道:“有什么好看的?你看了四年,还看得不够仔细么!”

  他语意颇凶。黄裳一如既往不负众望地教他惊得一战,顿了顿,才笑道:“看了四年,总觉得你还是个孩子,说什么也长不大。方才看你想剑法时的认真劲儿,突然却觉得,你果然长大了。”

  独孤剑鼻中哼了一声,咬牙道:“我本就不小,是你自己眼神差劲。——我想剑法又怎样?你那古里古怪的武功,虽内功底子好,没有招式,想伤你却也没多难!” 黄裳摇头道:“这便又变回小孩子了——我是做官的,整日里朝阁庙堂,又不找人打架,谁会来伤我?”

  “杜工部《梦李白》说得好,‘江湖多风波,舟楫恐失坠’,便是你不打架,江湖上那些情仇爱恨说不上什么时候也会找上你。江湖嘛,谁料得到?”独孤剑白了他一眼,身子在椅中寻了个舒服的位子靠着,双手用力,将雕抱进怀中,仔细瞧了瞧,皱眉道:“又吃肥了。再这么下去,这辈子你就真别想飞了!笨死!”

  似乎初见时那雕就在学飞罢。黄裳见独孤剑嘟着嘴与一只雕斗气,偏又是独孤剑眉目如画,那雕丑得怕人,不觉好笑,道:“方才它便挂在树上。怎么,还不会飞么?”独孤剑叹了口气,道:“爹爹五年前就说过,扁毛两岁时还学不会飞,这辈子已经飞不起来了。偏偏我不信,见它想飞,就放它飞,哪知它那么笨,自己不会飞还非扑腾不可,三天两头又摔又撞,搅得自己遍体鳞伤。”说着似是为解气般轻轻在那雕的脑袋上弹了两记,骂道:“笨死,笨死!”

  黄裳道:“飞不起来便顺其自然罢。所谓愚者寿考,你那雕不会飞,笨虽笨了,自有它的福祉,哪日活个一二百岁也说不定;要是太聪明,反活不长。”

  满以为独孤剑听了自己宽慰的话会如往日一样点点头,拖着带长长尾音的一句“是喔——”露出一张笑靥春暖花开。谁知少年只是眨了眨眼,轻轻的语音似问人,更似自问:“太聪明就活不长?谁说的?”

  “道法自然,有一得自有一失,”黄裳只道独孤剑仍为那雕忧心忡忡,加了一句,“阿剑,你放心,那些会飞的雕活得定没有你怀里的笨蛋活得长,真的。”

  “谁说是真的!”少年猛然咬唇,劈头截了黄裳的话,倒把黄裳截愣了,“明明是假的!你敢再说一句试试看!”

  ——这又是怎么了,宽慰一句也批了逆鳞么?黄裳偏头寻思片刻,却是毫无头绪,只得问道:“阿剑?我又……”

  独孤剑早把雕放到椅上,站了起来,黄裳一张口,他便顿足道:“你还说!你还说!你就是从来不管这些,还学那些神神鬼鬼的道呢!”身形微晃,刹那欺进黄裳身前。待黄裳醒神过来,已然被少年抓住双肩恶狠狠按进座椅:“姓黄的,你要是敢给我早死,就试试看,看我不把你掘棺鞭尸、锉骨扬灰!”

  黄裳一阵怔忡,却有什么,暖暖的,荡在心里。

  于是,一下子便暖透了。

  尺许外独孤剑的眸子恍如长天之净,绛河清浅。

  “黄大哥的武功,是一卷一卷细心校读道书时精通了道学,更悟得了武学中的道理,内外兼修,无师自通罢?——我回家时,问过太师父,他说,道学中有不少与武学是相通的,极聪明极聪明的人,能从道学中习得武学真谛,不知不觉地,就成了大高手。”独孤剑的声音渐渐地放了轻,原本颇有些狰狞的表情也柔软了轮廓,微黄的烛光里,那么绝尘的清俊秀雅,“黄大哥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聪明人,你自是不在意的:有些话,江湖上刀尖儿舔血过生活,忌讳得很。黄大哥,以后别说,行不行?”

  少年乌黑的发丝掠过如雪的衣襟,隐约,缱绻着冰雪的清气。

  腰若流纨,不知不觉已在黄裳臂间,月白的衣带纤长,湛青的宽袖舒卷。

  ……暖透了。

  “那些话本就是无稽之谈。”黄裳淡淡笑了,眼神温温软软,“阿剑只怕比我聪明得多,我黄裳便是再混蛋十倍,也不能咒你。”

  独孤剑“嗯”了一声,轻轻的道:“那,黄大哥,咱们说好,你好好的活,扁毛好好的活,我也好好的活,我们三个在一起,都活得好好的——不许你赖账。”

  不知什么时候,老虎般锐烈花豹般敏捷的少年已然猫儿一样依偎在黄裳怀中,头靠着黄裳左肩,长发流泻,烛影荡漾。黄裳心中情动,便欲去吻他眉心,才一低头,正对上独孤剑亮晶晶的眼——那眼还眨了一眨。

  惊雷一声震天响正劈在举头三尺,这才叫心慌意乱无地自容。黄裳“啊”的一声大叫,一把火直烧到耳根,窘得后颈也红了,为独孤剑积威之所劫,却是一动也不敢乱动,只得硬着头皮静静等待独孤剑一怒之下将自己剥皮去骨煎炒烹煮炸。

  而独孤剑却眯了眯眼,一扁嘴,笑了。他笑时从来都很好看,淡粉的唇角一颗小小的虎牙若隐若现。黄裳尚未心惊肉跳地开始研究少年这一笑所代表的阴谋诡计,独孤剑凉凉的唇便贴上了他的脸颊。

  于是什么都不必说,于是什么都在缄默中彼此明晰,你读懂我唇角每一朵微笑,我在你澄明的瞳间看到了你的心。黄裳的嗓音低得有些哑了,只说了一句“好,你不要怪我”,不等独孤剑再开口,便吻在了少年闯祸的唇间。

  于是冰绡似的白层层剥落如昙花半透明的尖瓣,离离渐染上苍郁的群青。

  于是烛影摇红,再不管窗外飞雪连天。

  (六)

  周遭是说不出的静,窗外像是又下雪了,天却还没有亮。卧房里弥漫着一种香气,极淡极淡的,说不清,道不明,却叫人心痒。

  蜷在窄小床榻上的一团被窝动了动,似是里边的人觉得冷了,呜咽一声,将大马金刀伸在外面的一只雪白赤脚缩回被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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