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与同人-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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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村子,俺就吓坏了。好惨哪,村子里到处都挂着死人——树上、屋檐上,都是倒挂着的,满身都是枪眼,苍蝇黑乎乎地嗡嗡乱飞,太可怕了!不,不是当兵的,应该都是农民啦,还有女人和孩子哪,多小的孩子都一样!俺想起来了,听说织田打长岛的时候,就连女儿和孩子都统统杀光。俺不明白,把农民都杀光了,谁给他种地呢?
俺正在害怕,突然屋角转过两个织田兵来,叫着就向俺冲了过来。俺这时候不害怕了,心里这个气啊,挥起枪来,一枪一个,就把他们捅死在地上。说过了,织田兵很弱的啊,也就只好杀杀农民。俺不但捅死了他们,还学三河兵,用枪捅破了肚子,还搅啊搅的,搅得肠子都乱成一团,随着枪尖被拖出来——正在搅的时候,突然前面又出来十几个人,穿得很漂亮,不是普通杂兵。他们一开口,俺的心就发凉了,腿也哆嗦——那是三河腔。
其中一个三河人,很年轻,也就二十多岁吧,他没有上来砍俺,连刀也没有拔,却问俺:“枪法很不错啊,你是谁的部下?”俺挺枪对着他,想跑,腿却软了。那人说:“不要害怕,你做我的部下吧,我不会伤害你的。我是德川的人——武田胜赖昨晚就在天目山自尽啦,别再帮武田了。很多武田军都跟了德川哪。”俺依然瞪着眼珠子望他,俺当时的眼神一定很可怕。他冲俺笑笑,望望四处吊的死人,又皱皱眉头:“这都是织田军干的,德川不会干这样的事。”他看俺仍然不动,竟然从怀里摸出个饭团子来,走近两步递过来:“饿了吧,先吃点东西。”俺看他们那么多人,反正是个死啊,不由得腿越来越软,干脆坐到地上了。那时候,俺的声音好象在哭。俺说俺要口水喝,不要饭团,有水就好了。
就这样,俺就跟了德川。咦,你问那个年轻人是谁?俺没有讲吗?那是大久保彦右卫门大人。后来就跟着他,打了很多仗,一直都没有回佐久。俺庆长八年回来过一次,还记得吗?那个时候你才三岁。后来一直到元和元年,俺跟着彦右卫门大人在大坂城下打仗,碰到了真田左卫门佐突击德川本阵,俺竟然发现源六在真田军中唉。原来他终于逃回信州,跟了真田……也不晓得他有没有看到俺。他最后被西尾队铁砲打死的——打在脸上,和他哥子差不多的死法。那仗以后,俺就再不想打仗了,正好年纪也大了,就回来伴野——那年你十五岁,没多久就走了,也不晓得这些年在外面干了什么。
所以啦,你小子别做什么发财的美梦,胜赖公根本不可能有什么秘密财宝留下来啊。德川从庆长年就吃掉了甲州,要有金子,早就被他们挖光啦。石见守大人不原来也是跟着胜赖公的吗?他也是挖金子的名人哪。不过也对,宁可做发财梦,也别上战场去想立功受赏,越打仗越晓得打仗的可怕啊!喂,新左,你小子别哪天让人割了头啊,“呃”的一声,俺到现在闭着眼睛,还能听到那个声音……那可是惣藏大人啊,你能够跟他比吗……
畜牲道作者:赤军'加入书签'
(更新时间:2006…10…275:16:12)
那年,我们是四月初七离开的泊浦,是的,我至今还记得很清楚。绕过熊野滩,经过纪伊水道,十日到达的堺港。那时候的堺,才刚刚开始繁荣,规模当然不能和今天相提并论啦,但是也已经很热闹了,我这个二十多年都没离开过伊势湾和熊野滩的年轻小子,不免看得眼花缭乱。
堺港停靠着汤川宜阿大人的两条商船……怎么,你没听过汤川大人的名字?真是孤陋寡闻的乡下小子啊!汤川大人当年可是堺港数一数二的大豪商,跟着细川管领的使船跑过两趟明国,就靠这个发起家来,开了十多家商号,连腰里都缠满了黄金!
什么,你问腰里缠满黄金,人还能走得动道吗?笨蛋小子,我这是在打比方呀,打比方!不和你多废话了,还是讲那年的事情——我当年在泊浦是个活宝,因为小时候向隔壁的刘大人学过几年明国的话。刘大人是从明国流浪到志摩来的,在当时也很有名,伊势国司北畠大人还请他去讲解过《白香》什么的……
汤川大人听说我会讲明国话,就招呼我过去,考我说:“‘时难年荒世业空,弟兄羁旅各西东’,是什么意思?”怎么,听不懂吧小子,这是明国的古诗呀。当年的我哪里懂得这些……当然,现在也不懂,我只是把这句诗背下来了。汤川大人看我盯着自己的脚面发愣,半天都回答不上来,只好轻轻摇摇头:“可惜,原来你没学过《白香》什么的……我这里用不着你,跟着自己的船走吧。”
我们自己的船一共有五条,虽然也是罕见的大海船,但和汤川大人的商船比起来,简直好象小狗和骏马的差别。不过我们的船可结实呢,每条船上都配有二十多名水手,还搭着十多名浪人。
嘿嘿,小子,你猜到了,你的眼睛里露出了厌恶的目光。没错,我们是海贼,可我们不是倭寇呀,那些浪人才是真正的倭寇,他们失了土地,失了主家,没有生计,都想着到明国去大赚一笔。汤川大人此行如果顺利,他们大概护卫有功,都能分到一两贯钱吧,如果不顺利呢,就要靠他们用刀子去把利润抢回来,那可就发财了——砍下一颗敌人的首级,就能赚三贯钱!
其实哪里来的什么敌人啊……我虽然从前没去过明国,可也经常听去过的人谈起,明国的军队虽然都是胆小鬼,可数量很多,汤川大人根本不敢和他们硬碰,也就派浪人们去砸几家商号,砍些无辜百姓,逼得当地有钱人家掏出金银来保命而已。不过说起来,比起今天的那些倭寇,汤川大人还算慈悲为怀的。前两年有个后辈跑来跟我说起,现在成百上千的浪人跟船去到明国和朝鲜,根本不管上头是不是正经想做生意,一靠岸就大开杀戒,不分男女老幼、军民百姓,就象野兽见到猎物一样,扑上去挥刀就砍……
我们也曾经是野兽呢,不过也就是街边徘徊的野狗,肚子恶了才去偷别人家的禽畜,可现在这帮家伙,简直是山间的恶狼!他们不是人,一万次投胎,神佛也不会允许他们再做人!据说明国沿海好多个村子,甚至城砦,都被他们杀空了……作孽呀……
嗯,话题跑得太远了,还是拉回来说。我不知道汤川大人这次载的什么货物,做的什么生意,总之我们还没被堺港的那些女人掏空钱袋,他就扬帆下了海。经过土佐湾和日向滩,没几天就在鹿儿岛靠了岸,从这里再往东,就算离开日本啦,从来没跑这么远的我,望着茫茫大海,心里多少有点兴奋。
在鹿儿岛又有一批浪人上了船,其中有一个打扮与众不同。其他的浪人都穿得破破烂烂的,人也脏,只有腰里的刀子磨得锃亮,这个人服装却很整洁,可是既没剃头,也不梳髻,头发就这样披散在肩膀上。他是我们熊野一带的口音,不是九州蛮子。左卫门尉大人似乎和他从前就认识,态度格外的亲密和恭敬。对别的浪人,左卫门尉大人往往连名字都不叫,只称呼:“喂”,或者“这家伙”,对这个披着头发的中年男人,却敬称为“先生”。
嗯,你又猜到了。怎么,年岁不对?怎么会不对呢,你还没见到老大人,老大人可比实际年龄长得年轻,虽然那年他已经四十多了,可是真的一点也不显老。
离开鹿儿岛,乘风破浪,我们就往东方驶去。一连好几天,四面茫茫看不见一寸陆地,老天也不作美,总是阴沉沉的,好象随时会降下一场暴风雨来——雨虽然没有来,风可不小,船颠簸得很厉害。连我这种常年生活在海上,但没出过远洋的水手都面孔铁青,觉得胃有些难受,那些旱鸭子浪人就更不必提了,躲在舱里都不敢露面。一次我经过浪人的船舱,看到他们躺的躺,蹲的蹲,好几个人还趴在床沿上一个劲儿吐酸水。我马上就火了,骂他们:“谁把窗户关上的?这样只会更晕!你们这些笨蛋!”
浪人们都是火爆脾气,其中有一个脸色不那么难看的,一听我骂他笨蛋,当即拔出刀来就要取我的性命。我倒是不怕他,在摇晃得那么厉害的船上,他没跑到我跟前就肯定会摔倒。那家伙当然没跑过来啦,手里的刀被一个人轻轻松松地就夺了去,我都没能看清夺刀的动作。是呀,正是那位“先生”,他挺着腰坐在草席上,脸色一点也不发青,连披散的头发都不见乱,就好象根本不是坐在船上,而是坐在自己家的庭院里,那样镇定自若……
“说得对,是应该打开窗户。”他用我熟悉的家乡口音说话,然后把那浪人的刀掷还给对方,自己起身去开窗户。我看得目瞪口呆,因为他在剧烈摇晃、并且满地是人的船舱里走路,就象走在平地上一样,就算我那些出过远洋的同伴,脚步也不如他稳。
我去问左卫门尉大人——是的,我和左卫门尉大人坐在同一条船上——那位“先生”究竟是谁?左卫门尉大人却皱皱眉头:“没见识的小子,你不会知道他的……不过再过十年,恐怕全日本都会记得他的名字。怎么样,先生在浪人舱里还住得惯吗?让他搬到我那里去,他却坚决不肯。”
我挠挠头,用自己也感觉有点奇怪的话语回答说:“他好象没有住不惯的地方……”左卫门尉大人笑笑:“那就是先生啦!”
在海上航行了很多天,总之一言难尽,我也就出过那么一次远洋,再说讲多了海上的事情,你小子也听不懂。那天,我们终于看到了陆地——“到明国了,”左卫门尉大人手扶着船舷,放声大笑了起来,可是笑声却似乎有点不那么舒畅,“希望这趟一切顺利吧,别再被人骗了。”
“您在说谁?”我问大人,“汤川大人会被人骗吗?”左卫门尉大人摇摇头:“难说,明国商人都是很奸诈的呀。你知道吗,其实我们没有勘合文书就运货过来,是违反明国法律的,那些商人很可能勾结官府,把汤川大人的货物扣下,却不肯给钱……”
我们停靠在一处浅滩旁,看汤川大人指挥着把货物一箱一箱地搬下去,由明国人用马车拉走。左卫门尉大人不许我们下船:“等生意成功了,大家再下去玩,别被明国人找到借口。”有几个浪人恳求说:“就让我们踩一踩陆地吧,快要活不下去了呀。”左卫门尉大人老实不客气地一瞪眼:“你们还算是武士吗?!不听命令的,就把他扔到海里去,让他死了也挨不着陆地!”可是他对“先生”却是另外一番态度:“请再忍耐几天,我会亲自送您去明国的。”然后还指指我:“这小子会说明国话,让他给您当传译。”
先生望了我一眼,轻轻地点一下头:“拜托了。”他竟然这样客气,倒吓得我不知道怎样才好,只得深深鞠躬:“您放心,我就算死,也一定会完成任务的!”“又不是去打仗,”先生笑了,“说什么死呀活的。你以为我会去做倭寇吗?不,我的剑是用来救人的,从不杀人。”
那天一直等到很晚,左卫门尉大人都不肯睡,只是站在甲板上发呆。大概子时前后,汤川大人带着两个随从突然出现在沙滩上,向船上招手。左卫门尉大人赶紧放踏板迎接他上来——汤川大人的脸色很不好看,额头上青筋浮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