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大传-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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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徒的陈世昌)和“引见师”,还有分司执事的八师,称为“传道师”、“执堂师”、“护法师”、“文堂师”、“武堂师”、“巡堂师”、“赞礼师”、“抱香师”,这便是所谓的“香堂十大师”了。
接下来要进行的是沐浴和斋戒。所谓“沐浴”,就是有人端了一盆水来,从本命师起始,挨着辈分次序,让大家一一净手。一盆水,几十双手,轮到杜月笙洗时,盆里的水变成了泥粥。斋戒,就是盛一大海碗水,仍是从本命师依次传下去,一人喝一口,喝时嘴巴不许碰到碗边。一口水喝下去就算斋戒过了,从此一其心志,迎接神祖。
沐浴斋戒完毕,“抱香师”从行列中走出来,开始高唱请祖诗,然后燃烛焚香磕头,在每一座牌位前磕三个头。
然后“赞礼师”朗声赞礼,“十大师”由“本命师”领头,一一参祖,赶香堂的其他爷叔紧随其后。等这些人全部拜祖完毕,杜月笙精神一振,他晓得轮到他们这帮“倥子”登场了。
果然,由引进师和传道师带领,杜月笙一行先参拜祖师,再按顺序参拜香堂十大师和在场爷叔。一连串两百来个头磕下来,腿都不大听使唤了。
参拜完毕,赞礼师分给“倥子”们每人三炷香。杜月笙等人双手捧着香,一字儿排开,并肩跪下,聆听传道师介绍青帮历史。
待传道师讲述完青帮历史,终于轮到本命师陈世昌登场了,他站在坛前,俯望着杜月笙那一帮矮了半截的人,问:
“你们进帮,是自身情愿,还是受别人劝说?”
“自身所愿。”十几个人异口同声地同答。
“既是自愿,就要听明白。俺青帮不请不带,不来不怪,来者受戒。进帮容易出帮难,千金买不进,万金买不出!”
“是!”
十几个人齐刷刷地回答后,依次将预先备好的拜师帖和贽敬递了上去。拜师帖是一幅红纸,正面当中一行,写着“陈老夫子”,右边写着三代简历,自己的姓名年龄籍贯,左边由引见师预先签押,附志年月日。拜师帖的反面,写着16字的誓词:
“一祖流传,万世千秋,水往东流,永不回头!”
陈世昌收齐贽敬和拜师帖后,大喊一声:
“小师傅受礼!”
然后开始向弟子们传授“十大帮规”,以及帮内各种“切口”的秘本。
青帮帮规相当严格,违者轻则罚跪香堂,重则戒板、除籍,甚至三刀六洞,秘密处死。而帮内各种切口、动作、手势等种种暗号,更是繁杂而细致,必须背诵得一字不差,熟练得一毫不爽。
“你们掌握了这些切口,无论走到哪里,只要有青帮人在,亮出牌号,就能得到帮助。但如果对错切口,对方会认为是冒充的倥子,因此会招来杀身之祸。你们已经是‘悟’字辈的人了,要熟背切口,好自为之。”
听完老头子的教诲,杜月笙感到无比兴奋和鼓舞,认为从此自家就是在“组织”的人了,而且是一个有着百万徒众遍布全国各地的庞大组织!事实上,杜月笙以后的发迹、崛起,也正是得益于青帮,他一生最大的权势也是建立在青帮帮众势力之上,而他一生最终没有实现的宏大“抱负”,也正是因了他的帮会出身。
鬼门关里走一回
走出香堂,仰望星空,杜月笙感慨万千,仿佛要干的大事已然成功了一半。直到来到袁珊宝蜗居的小屋里,他才猛然想起一个最要紧的问题:衣袋里没铜钿了,吃饭都成了困难,同时欠债一块大洋!
杜月笙和袁珊宝是不分彼此的好朋友,当初杜月笙赌红了眼,曾经把袁珊宝的衣服拿去当了当赌本,袁珊宝只好躺在床上盖着被子等他翻本把衣服赎回来。这样的好朋友莫说是吃几餐饭,纵是叫他把全部家当统统拿出来,也断乎不成问题,只是杜月笙背着袁珊宝给老头子多交了贽敬,不便对袁珊宝明说,不得不自家忍着饿肚皮。
好在杜月笙朋友多,总能找到人接济一下,第二天便讨了个可以填饱肚子的营生。
和杜月笙一起在鸿元盛学徒的王国生,苦熬三年之后,如今已经出师自立门户,开了一家“潘源盛”水果行。杜月笙找到王国生,想在水果行谋个差事。
王国生晓得杜月笙是块做生意的料,有他来当活计自然求之不得,当下便眉开眼笑,点头应允:
“好啊好啊,有你水果月笙加入,这个小店还愁不发财?你我自家弟兄,不分店东伙计,大家平起平坐,赚了钱对半平分。”
“不行,不行!”杜月笙赶紧推辞,“店东就是店东,伙计就是伙计,自家弟兄也不能坏了规矩。”
话虽这么说,王国生对杜月笙却是礼敬有加,待遇优厚,着实让杜月笙感动。这段时间,杜月笙杜绝嫖赌,一门心思给水果行跑街拉生意。入了青帮,再拾起这个老本行,那真是如鱼得水,到处都是帮会弟子,不仅认识的同门师兄弟,不认识的同辈弟兄,以及爷叔辈也都处处关照,加上他会来事、讲义气,又有一帮弟兄捧场,业务做得有声有色,潘源盛的生意蒸蒸日上。
有了钱,杜月笙想起了寄娘大阿姐。好久没去看望大阿姐了,这天得空,他便换了行头,一身光鲜地去了小东门。
这一去,遇上了花园阿根顾嘉棠。顾嘉棠刚刚在码头上做成一笔抢土的生意,手头宽裕,便拉着杜月笙去白相。所谓“白相”,用普通话来说就是“玩耍”,在这里一般指赌博冶游。所谓“白相人”或者“吃白相饭”,一般就是指那些不务正业,以赌博冶游等游荡为生的人。
顾嘉棠拉杜月笙去白相,实际是去赌博。杜月笙原是下了决心戒赌,好好与王国生做生意的,这会儿经顾嘉棠一撺掇,顿觉手心奇痒,决定赌一次。
可就是这一次,便让杜月笙失去约束信马由缰起来。
那天玩的是挖花。挖花是叶子戏的一种,也就是纸牌。这种赌博不仅输赢大,尤其浪费时间。当时杜月笙不到20岁,精力旺盛,一上赌桌就忘了水果行的生意,一口气赌了三天两夜,直到全部家当输光,才失魂落魄地回了“潘源盛”水果行。
王国生晓得,除了赌博,其他任何事情都不会让杜月笙如此沉迷,但偶尔白相白相他不会言语。不料接下来杜月笙仿佛走火入魔,经常一连三五日不见踪影。而杜月笙跑街的营生尤其重要,他不来店里做事,生意就等于停下来没人做了。
往后得了机会,王国生方始委婉相劝:
“月笙,白相归白相,事体归事体,只要莫误了营生,你尽可以去白相。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杜月笙自然晓得这个道理,可嫖赌两项的用度已经将他所有家当罗掘一空,他心里的焦躁烦恼比王国生更胜十倍,王国生的话他哪里能听得进去?接下来不但旷工加剧,而且开始挪用店里的钱款。只要有钱过手,他便毫不客气地拿去碰运气,赢了立刻归还亏空,输了只好再挪一笔,等着赢了一并归还。
杜月笙嗜赌,但赌技并不高明,历来输得多赢得少,于是亏空越来越大。渐渐地就输红了眼,为了尽快翻本还账,居然决定铤而走险,急匆匆从麻将、挖花桌上跑出来,直奔花会赌场而去。
花会赌博是一种近似疯狂的赌博,类似抽签,庄家列出36个人名,称为花神。然后将其中一个花神的名字写在一个条幅上,严密捆扎起来,高悬在梁上,称为彩筒。赌客任选一个花神的名字写好,和赌注一起投入密封的大木柜中。然后开彩筒和密封柜,如果赌客所写的花神名与庄家条幅上所写的花神名相符,则赌客赢,庄家照赌注赔28倍,反之则庄家赢,押不中的赌注全归庄家所有。
对赌客来说,胜算的概率是三十六分之一。而庄家又惯于做手脚,和赌场不熟的赌客极少赢,结果杜月笙一下子掉进了无底洞,亏空越来越大。
渐渐的杜月笙看出了门道,原来赌场里赢钱的只有老板和“航船”。“航船”,顾名思义,就是载客入内的意思,也就是给赌场拉生意的营生。
看准这个营生赚钱快,杜月笙便和老板套起了近乎,终于讨了个干“航船”的差事。相比给水果店拉生意,给赌场拉生意来钱更快。但杜月笙急于堵上“潘源盛”水果行的亏空,不仅将赌客交付的赌注擅自代赌,甚至私吞赌客赢得的彩金。他晓得这样干很危险,赌场都有流氓势力作靠山,万一被发现少不得要“吃生活”。但他怀有侥幸心理,认为一时半晌不会被发现,一旦还清亏空马上收手。
可是有一日杜月笙一进赌场,忽然觉得气氛不对,幸亏他反应快,没等赌场的流氓打手围过来,他撒腿就跑。后面打手们紧追不舍,但最终还是让他跑掉了。
杜月笙从江湾的花会一口气跑到“潘源盛”水果行的住处,一进屋便一头栽倒在床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这一惊吓非同小可,连续近半年的冶游赌博、黑白颠倒、饮食无常、担忧焦虑所带来的对身体的损害,统统在这个时候爆发出来,杜月笙一下子病倒了,高烧、昏睡、昏迷不醒、胡话连篇。
王国生一看,也顾不上埋怨他耽误生意了,赶紧给他延医诊治,煎汤熬药。
杜月笙醒来的时候,看到王国生忙碌的身影,感动的泪水直流。自从做了赌场“航船”,他就再也没有给水果行拉过生意,每天早走晚归,回避着王国生,而且欠着店里大笔的账款。
“国生哥,真对不起……”杜月笙愧疚难当。
“月笙,好生养病,身子要紧,其他都不要去想。”王国生安慰他说。
可这次杜月笙的病来势凶猛,一连几天诊治不见起色。他的好朋友袁珊宝就在潘源盛水果行隔壁店里当店员,听说后赶紧过来照看。见王国生店里生意离不开,就把杜月笙背到自家的小屋里,停下店伙计的营生,天天守在杜月笙身边。
病重客地,生死俄顷,朋友们的义气让杜月笙觉得这近20年没白活,心想渡过这个生死坎,这一生都要善待朋友。但这道坎似乎过不去了。半月之后,病情不但不见好转,反而越发严重,甚至一连几天昏迷不醒。
“这个药不好开了。”这日医生检查之后,摇着头对守在旁边的袁珊宝和王国生说,“没指望了。”
一看到了这光景,两个朋友都难过地呜咽起来。
医生不再开药,不就是等死了吗?王国生和袁珊宝商量,还是准备后事吧。可是,两个人只晓得杜月笙的家乡在高桥,具体在什么地方就不清楚了。也晓得杜月笙是孤儿,可姑姨娘舅总该有的。这个后事,也只有问了杜月笙才能准备。
终于有一天,杜月笙忽然魂魄悠悠,醒转过来,倏然睁开了双眼。
“月笙哥,你在高桥乡下,还有什么亲戚没有?”袁珊宝一看杜月笙醒来,赶紧凑过来问。
此时杜月笙神志清醒,一听这话,心里就明白了:完了,自己没救了!想到自己一事无成就这样打发了,真是心有不甘。不由得悲从心来,眼泪止不住地汩汩而出。
“月笙,莫难过,你的病没大碍。不过,医生说要耽搁一些时日,你要有亲人,接一个人出来照顾着会方便一些。”王国生赶紧过来安慰。
“是啊,月笙哥,你看我粗手笨脚的药都熬不好。”袁珊宝紧跟着解释说。
亲人?哪里还有什么亲人呢?父母双亡,继母不知流落何方,胞妹生下来不久就送了人,唯一的亲人只有外婆,前不久听说已经过世……老娘舅早就看着他不顺眼。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