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她到实验楼里等我。”江临没给他反驳的机会。
确认山上的场地搭建基本完成,江临忙不迭回到实验楼里,黑眸一扫空旷的监测室,却没有看到本该出现在这里的女人。
一周高压工作后紧绷的情绪让他格外的缺少耐心,“人呢?”
工程师冷汗涔涔,只好实话实说:“江教授,段工早晨确实来了,不过她有急事,刚刚走了。”
邵玉城只当段子矜是不敢出来见他大哥,看到江临面色不善,眼角甚至有隐隐凸起的青筋,他忙道:“现在不是使性子的时候,我去叫她。”
可他也没能找到段子矜。
邵玉城跑回监测室,“大哥,她……真的走了。”
连车都开走了。
距离开启监测,还有十二个小时。
唯一会调试设备的工程师,走了。
邵玉城闭了下眼,根本不敢去看江临此刻的表情……
江临面色铁青地望着他,毫不掩饰眸中凌厉的冷色,胸口剧烈起伏着。
新账旧账加在一起,他心里怒意翻腾。
江临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后悔当初那一巴掌没扇在她脸上,给她个教训。
她段子矜可真有胆量,敢在这种时候将他一军!再放过她,都对不起她这份三番五次得罪他的勇气!
江临握紧了拳,猛地砸向靠墙安放的木板。
木板哗啦啦地倒了一地,被他打中的地方出现了裂纹。
一旁邵玉城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沉着冷静的大哥居然被人气得动手泄愤?
这屋里的气氛真可比拟世界末日了。
现在怎么办?
一周前绯闻的事传出来,姚贝儿吵着闹着不肯罢休,听说大哥差点打了段悠。
事情发展成如今这步田地,段悠害怕见大哥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是这次,邵玉城眸光沉了沉,她真的做得过火了。
如果没有完成上面交代的监测任务,就算位高权重如江临,也难保遭殃。
万一大哥因为办事不力受到牵连,父亲一定会将他召回家里的公司,再也不让他在研究所混日子了。
“虞宋。”江临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出去,冷声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立马把Dylan翻出来。”
段子矜。
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也要有人为你的行为买单。
“大哥,你要去哪?”邵玉城腰间的车钥匙被江临夺走,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江临抿着唇,目光沉冷,没有回答,只道:“车借我用用。”
…本章完结…
☆、第067章 生死一瞬的抉择
所有人都焦头烂额之际,段子矜开着车,飞驰在回郁城的路上。
十分钟之前,她接到了医院的电话说,爷爷病危,刚进手术室,可能快不行了。
手机不停地响,无一例外都是江临的电话。段子矜心急如焚,索性静音了,总归那边有集团的另一位工程师盯着,应该不会出太大的差错。
不知是不是因为精神高度紧张,她头昏脑涨,心跳得非常厉害,感觉极为不安。
到达郁城时,已经是三个小时之后。
此时距离开启监测还有九小时不到。
她拎着背包跑进医院,正找护士问着路,没注意到余光里出现了一抹倩影,怒气冲冲走到她身旁,扬起手照着她的脸就是一巴掌。
“啪”地一声,清脆得整个楼道都安静下来。
段子矜一天滴水未进,正没有力气,被狠狠打了一下,身子一晃,直接摔倒在地上,手机从兜里掉了出来。
她眼前一白,半晌才看清,这个盛气凌人的女人,竟是姚贝儿。
姚贝儿本来是到医院上药,没想却在这里碰见段子矜,她冷笑一声,真是冤家路窄。
“我找了你一个星期,藏得挺好啊。”姚贝儿眸中划过轻鄙痛恨之色,“践人,勾引别人男朋友的感觉怎么样?”
段子矜心里刺痛,不言不语地扶着护士台站了起来,“姚小姐,这件事以后再说,我现在没有时间。”
“没时间?”姚贝儿气得发抖。江临这一个星期也是这样敷衍她的,无论她怎么打电话过去对方都是没时间,最后电话直接转到虞宋和周亦程那里去了!
好啊他们两个……
一旁经纪人见势不妙,赶紧拦她,“贝儿姐,别动手,咱们先走吧!公共场合被人拍到就麻烦了。”
说罢,拉着一脸不甘的姚贝儿就往外走。
姚贝儿却挣开她,硬是丢下最后一句话:“江临都跟我说了,是你恬不知耻主动要和他发生关系的。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他最讨厌主动的女人了!”
段子矜呼吸一窒。
江临还真是什么都跟她说。
原来在他心里,是这样看待她的。
“你等着,这笔账我迟早跟你算清楚!”姚贝儿低声恶语道,“今天就先放过你!”
这突生的变故让段子矜连愤怒都来不及,怔了半天,她猛地想起,爷爷还在手术室里!
段子矜忙俯下身子去捡手机,刚到手术室门前,手机屏幕就闪了闪,有电话打进来,是个陌生的号码。
犹豫片刻,她按下接听键,“喂?”
居然是意想不到的人打来的。
邵玉城也不料她的电话会接通,怔了怔,松了口气,“姑奶奶,你总算接电话了。”
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段子矜颦起眉,“怎么了?”
“你赶紧回来,我们调试了一下雷达,出问题了。”邵玉城望着面前一直蹦出错误代码的电脑,光是调试就花了他们三个小时,更何况现在还要上山修理雷达,这件事非段子矜不可!
“我……”段子矜看了一眼面前“手术中”的红灯,心里像被谁狠狠扯着,“我回不去。”
“别耍性子了,段悠!”邵玉城急了,“今夜零点就要开始监测了,气象台说太阳落山之后G市会下暴雨,到时候山路难走,必须抓紧时间在暴雨来临之前把雷达修好!”
暴雨?
段子矜紧紧捏住了手机,手术室里有护士走了出来,小声对她道:“老爷子情况不太乐观,你要有心理准备,一会儿可能安排家属进去见他最后一面。”
电话里邵玉城没听到护士对她说的话,不耐烦地吼道:“段悠,监测设备出了问题,大哥也会受到牵连,你不是口口声声说爱他吗?!他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你就眼睁睁看着他功亏一篑吗?”
段子矜望向手术室,眼泪一瞬间就滑了下来。
生死一瞬的抉择。
她捂着嘴,压抑着哭腔,“邵玉城,我马上回去。”
挂了电话,段子矜“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手术室的方向重重磕了个头。
护士吃了一惊,“你……”
话音未落,原本跪在地上的女人却已经站起身来,跑出了医院。
*
又三个小时。在半个太阳已经落入海平面时,段子矜赶了回来。
她没有停留太久,向邵玉城要了通讯器,就独自上山了。
彼时,隐隐有风起于青萍之末,渐猛渐狂。
暴风卷着树枝石子,吹起一片飞沙。
天色昏黄沉暗,鸟兽家禽躁动不安。村民们一看这天气,纷纷做起了准备,把院里晾晒的粮食搬进屋里,将各家孩子拽回了家。
终于,在天边的最后一丝光亮被黑暗吞噬之际,青苍的夜空中劈下一道闪电。
闷雷声紧随其后。
大雨倾盆而下,气势磅礴。
邵玉城看着窗外恐怖的天气,后知后觉地想起,段子矜没有带雨伞和雨衣。
她上山前的表情坚如磐石,把他想劝阻的话统统堵回了嗓子里。那双褐色的眼眸被悲伤和绝望缠绕着,难过极了的样子。
邵玉城察觉到不对,多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段子矜却说,江临呢,我想见见他。
他如实回答,大哥不在这里。
段子矜“哦”了一声,拢好上衣,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
又一道巨大的闪电把天地照亮。邵玉城在监测室操纵着电脑,听着通讯器里传来噼啪作响的雨声,时不时夹杂着段子矜疲累的呼吸。
距离开启监测,还有四个半小时。邵玉城纵然担心她的安危,却也明白此时最重要的是修好雷达。
不一会儿,实验楼外的停车场响起了发动机熄火的声音。红色的刹车灯在雨幕中闪了闪,豆大的雨点砸在车上,漆黑锃亮的ACM6镀了一层莹莹冰冷的水光。
邵玉城轻瞥了一眼出去,微微吃惊,这是他的车,中午被大哥开走了,难道是大哥又回来了?
“我到了。”通讯器里的女人说了一句话,似是呛了口水似的,咳了半天。
邵玉城精神一震,收回注意力,“你到山上了?”
“嗯,我现在开始调试,电脑上有画面的时候你喊停。”
监测室的门突然被推开,高大挺拔的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
邵玉城转了转电脑椅,看着被雨水打湿而更显得深沉冷漠的男人。
“大哥,你不是走了吗?”
江临的面色平静地脱下外套,走到他身边,把他的车钥匙扔在桌面上,“G市的观测点暂时不用启动了,马上回去写书面报告,明天早晨之前传真发到总院。”
“什么?”邵玉城不禁佩服他的办事效率,也松了口气,启动这里的观测站确实是仓促了……
可是,等等!他猛地瞪大了眼睛,侧头看向电脑,屏幕上不知何时传来了规律的图像。
雨下得更大了,气象台发送来临时预警说,这场雨也许会导致山体滑坡和泥石流。
邵玉城呼吸一滞,段悠她……还在山上!
通讯器的灯亮了亮,女人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在风雨中凄凄而来:“还……还没有画面吗?”
江临犀利的黑眸瞬间捕捉到了屏幕上突然出现的图像,也似乎听见了通讯器里呲呲啦啦的电波之下,那道微弱的嗓音。
“谁在山上?”江临忽然问。
对上他的目光,邵玉城心里蓦地虚了。
“那个,哥,因为之前总院下了文件,我以为雷达必须在12点之前……”
“我问你谁在山上!”
邵玉城被他陡然拔高的声音吓得颤了颤,隐隐能听出他寒冷的语气里压抑的暴戾和怒火。
他别过头去,不敢再看江临漆黑得慑人的眼睛,“是,是埃克斯集团的人。”
话音刚落,江临便已经越过了他,如风般迅猛。路过门厅时伸手扯过外套,四脚衣架被震得摇晃。
待邵玉城回过神时,只看到那抹高大而冷峻的背影急匆匆冲进了雨幕里。
一道闪电落下,天地被划得骤然青白发亮。
“哥!”邵玉城不可思议地叫了一声,忙追上去想要拦他,却晚了一步。
只听到惊雷滚滚中,传来男人急急的怒吼——
“段子矜,你他妈是想死想疯了!”
…本章完结…
☆、第068章 你不知道吗。
大雨冲刷着冰冷的岩石和峭壁,树枝被狂风折断。
段子矜攥着通讯器和手电筒,被风雨吹得几乎睁不开眼睛。
上山时好几次被泥泞的山路绊倒,水珠顺着脸滑下来,有凉的,也有温热的。
她伸手去抹,却越抹越多。
临走前护士的话始终回响在她的脑海里——“老爷子情况不太乐观,你要有心理准备,一会儿可能安排家属进去见他最后一面。”
不忍回想。
脸上被姚贝儿扇的一巴掌火辣辣地疼。
段子矜咬了咬唇,忽然觉得好笑。
绯闻刚传出来的那一天,江临在她家门口饶了她一掌,今天姚贝儿连本带利地补了回来。
因为她爱江临,所以她受得住姚贝儿这一巴掌。
可对方一句“恬不知耻”却轻易杀死了她。
爱一个人的感觉,就是像赌。押得越多,越舍不得收手。
说什么不求回报,上了赌桌的人,又有哪一个想空着口袋离开?
那么江临给了她什么样的回报,就是在姚贝儿面前,说她恬不知耻吗?
他说的对,她可真虚伪,连至亲的最后一面都可以不见,跑来这里受罪。
段子矜,你犯贱犯够了没有。
脚下不知踩了什么东西,整个人“啪”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她的手撑在水洼里,溅了一身的泥泞。
雨滴划过她的头发和脸颊,褐瞳里弥漫着浓浓的嘲讽和悲戚,她像个孤魂野鬼一样,横卧在雨里,久久没有起身。
段子矜将头深埋在胸前,哭着笑着,尖锐的嘶吼就从喉咙间溢了出来,响彻天地,最终化为悲恸的哭声,却又输给了滚滚惊雷。
她忽然有些感谢这场雨。
让她的狼狈不至于太过无所遁形。
通讯器被雨水浸湿,传来断断续续地声音,邵玉城说:“好……有画……了,你快下来,……上山找你……了……”
最后几个音节堙没在风雨里,段子矜没有听清。
通讯器再也发不出一点声响了,她在石头上磕了磕,连蓄电池都蹦了出来。
残败凋零的花叶被打落在地上,混着污浊的泥土,山路两旁的石头、树木逐渐颤抖起来,隐隐可以听到的山顶上奔腾的水声。
段子矜惊愕地抬起头看向山上。
这是……泥石流?
呵,她真是幸运。
是不是,连老天都在惩罚她的不孝。
水流和砂石不停从山上冲下来,将她跪倒在地上的双腿都浸在了泥流之中。
再这样下去,她可能会丧命于此。
段子矜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或者说,她连害怕的力气都没有。
不远处半人高的石头从山顶上滚落,正对着她所处的地方。
段子矜下意识阖上眼帘。
这不是她第一次离死亡如此之近,却是她第一次觉得体内完全没有与困境抗衡的力量,疲累得不想挣扎。
“段子矜!”一声惊恐的怒吼,当她震惊得再度睁眼时,正看到江临一脚将石头滚落的轨迹踹偏的样子。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被那颗石头被水流冲向山下、砸断树枝的场景,剧烈的呼吸着,心头被突如其来的情绪攻占。
他甚至无暇去管刚才狠狠踹翻石头时,膝盖受到的猛力冲击,疼得骨头都要断了。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假如,假如他来晚了一小小会儿。
那么被石头砸断的,就不是那棵树上的枝丫,而是,他身后的女人。
段子矜也很意外,她迎着雨水抬起头,看向面前沉默得像个雕像的背影。
不知过了多久,江临的理智才回暖复苏。他慢慢转过身,雨水洗濯着他的碎发,划过他棱角分明的俊颜,坚毅的下颚,浸湿他名贵的西装和价值不菲的手工皮鞋。同样都是淋了雨,对比他和她,一个冷贵,一个狼狈。
她早知邵玉城会派人来救她。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个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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