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上人间-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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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妇人也没看清,也不晓得这丫头说的是真是假,干脆就由着她。
她这闺女,自打醒来之后,咋什么都变了馁?不过心眼好没啥不好的,阿旺那小伙子也实在怪可怜的。得了,歇,就让他在家歇会儿吧!
…………
中午吃完饭后,老人打算让阿旺到田里帮着上工。
阿旺二话不说,从桌上起身,拿起靠墙的锄头,准备到田里干活。这时候,甄肥肥匆匆扒完了最后一口饭。
“阿旺,帮我捡下碗。哎哟~~好困哦,不行了,我得到床上去眯会儿……”甄肥肥伸着懒腰打着呵欠就往房里走。
“闺女,吃完饭不能伸懒——”老妇人这已经是第一百一十一次提醒闺女了,这个毛病她咋就改不了呢?
“好啦,娘,我困啦。啊~~哈~~”甄肥肥眼睛眯得只剩下一条细线般的小缝了,嘴里的呵欠打得震天响。
“去吧去吧——好好睡一觉,娘不吵你了……”看闺女这么困,她这个做娘的还怪心疼的。
“嗯,娘,那你半个时辰后叫我,我下午还得去给豆子上扦子馁——”
“半个时辰?就睡这么一下子啊?好闺女,这下午时间长着呢,那点扦子咋不急,你多睡会儿,一个时辰过后,娘来叫你,啊?”
“哦,也好……”甄肥肥转身。“对了,阿旺,下午我插扦子怕身上爬什么蚂蚁啥的,你一会儿有空,给我烧锅水放锅里捂着,我弄好了洗个澡啊——”
甄肥肥说完,再不犹豫,有点急切地跨进了房,趴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娘常说,这段日子她自个儿快活得身上都痒了。也是,平时甄肥肥主外,主家里的一亩三分地。老人管人情往来,送礼、到别人家喝酒啥的,偶尔有空的时候也编编草萝,扎扎提把。
阿旺主田,主翻屋顶,主挑担子等一切重活。家里的一天三餐锅是娘的,平常甄肥肥有空的时候帮着老妇人炒炒菜什么的,最近更是被甄肥肥强行按到了阿旺的身上,老妇人的铁锅拥有权反而像被人架空了似的,啥事也没有。
要说老妇人只需说一句:“阿旺你去干活吧,烧水由我来——”,那么甄肥肥的小点子也就没什么用了。但也许是老妇人太明白自家闺女的心了吧,终究合了她的意,没有多插嘴。
其实甄肥肥心里也是明白这点的,所以才放心大胆的在老妇人面前使着这个蹩脚的招术,而且还屡试不爽!
每到这时,阿旺总是不安的搓着手,偷眼打量家里的老人。别看老人有时挺和蔼可亲的,可他要是叼着个烟锅子,拉着脸瞅着远方的青山,拽也不拽你的时候还真的令人有点怕怕的馁!
“阿旺啊,你就听财财的,去洗碗吧——洗完了碗烧点水,要是时候还早你也躺床上歪会儿,这么热的天搁着谁都受不了啊——”
老妇人心子软,到底不忍心让这孩子大热天的跑出去晒。
老人皱了一下眉,忍住了即将出口的话,选择了沉默。
阿旺愣了一下,飞速的扫了一眼老人,低着头回到锅台,拿着小抹布开始擦起碗来——
这些事,阿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无论事殊事异,也难忘那个炎热的夏日午后,那慵懒的伸着懒腰夸张地打着呵欠的女子还有她拙劣的令人哭笑不得的借口……
就是她慢慢的、慢慢的在他的心底撑起了一片蔚蓝的天空!
…………
下午,当甄肥肥被老妇人喊醒的时候,阿旺已经去上工了。望了望天上的日头,天色确是不早了,甄肥肥舀了盆冷水,迅速的抹了把脸。
扦子前几天就弄好了,一根根整齐的堆在菜园地外面。甄肥肥耐着心地将扦子细细地插在土壤里,让豇豆的丝可以攀附着扦子,缠绕着扦子生长开花,然后结上成串的诱人果实。
小时候,甄肥肥常常站在自家的大门槛,望着旁边园子里那一串串的豇豆出神。
那时候,她常常在想,为什么豇豆要攀附着扦子生存?老师不是常教育他们要自立自强,不要依赖谁,要自己独立的吗?
一旦你完全依赖上一个人,你自己就会失去生存的能力和力量,当真正的困难来临的时候,当你的依靠不再是你的依靠的时候,那你只能被动地站在那里等待着灾难的降临,而你所能做的只有无助的哭泣……
可是,豇豆却完全相反呢!只要你仔细观察,你就会发现:它缠扦子缠得越紧,它开的花就越绚烂,它结的豆子就更加饱满。
它从不放弃对扦子的攀附和依赖,因为它知道,只要它一放开,等待它的——只有死亡!
所以它拼尽全力,用自己全部的生命和力量来抓住它,不让扦子从它的丝下逃走。
直到生命燃烧殆尽,豆叶碾落成泥,它依然不肯放下它的触角。只待一从熊熊烈火,将它们一起……化为灰烬!(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一场大祸来临了【二合一】
第八十七章一场大祸来临了
傍晚,老妇人拿着空团萝从码头上回来了,她是哭着回来的。
崔婶跟在后面追着,喊了些奇怪的甄肥肥听不懂的话,老妇人瞅了一眼在园里浇菜的闺女,停止了哭声,将崔婶拦了回去。
甄肥肥看到老妇人的满面泪水,一个哆嗦扔掉手中浇菜的小瓢,跑着来到老妇人的身边。
老妇人起初什么都不肯说,在甄肥肥的一再追问下才支支吾吾地讲了几句。
问明了情况,甄肥肥不由悄悄松了口气。原来昨儿王婶去卖茧子的时候还能卖到三十文一斤的高价的,哪知过了一天,价钱竟跌至二十五文。
四十斤茧子生生的少卖了二百文钱,甭说老妇人,就是搁着甄肥肥这儿也要难受一会儿了。
不过这一行的行情就是这样,瞬息万变,分秒之间有可能就有莫大的差距。除非你眼光独到,对这一行的行情了解得十分透彻,否则多半只有靠运气了。
价钱卖得低了,也不见得是那些收茧子的贩子故意压价,也有可能是现在市面上的茧子只能给到这个价。甄肥肥并不会因为这个妄自断定那些商人就是奸商,但是听到老妇人说到下面的话她真的无法淡定了。
“娘,你别想了,茧子这玩意变化大着馁!你又不是第一次卖了,还能不晓得?”甄肥肥站在老妇人身后,双手轻拍着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闺女耶,若是都卖这个价,我也就不气了!”老妇人捶着自个儿的胸门口。
“娘是因为王婶卖得比你的价钱高才这么……”平日里娘和王婶她们一碰头。就喜欢拿娃拿田或是拿家里那头大肥猪比来比去的,弄到后来没什么东西也要拿点东西出来比比。
她想着娘难过,一个嘛是因为茧子价钱卖低了,心疼;另一个就是怕被王婶比下去,说她养的蚕如何差如何差,脸上无光啥的。
“哎!傻丫头!你当你娘是啥子人,为了这点事至于吗?”老妇人停止了哭声,声音却陡然萧索起来。
“娘只是觉得心里堵得慌!闺女啊,你是没看到,那些大老板家里的婆娘——身上穿得花里胡哨的。翘着腿,喝着茶,手中提着个大大的钱袋子,转得啪啪响。
她们的男人到处忙着看货,旁边的小伙计们拿着秤在那帮秤茧子……她们一样事都不用得做,照样有大把大把的钱花,想砸哪就砸哪——
一个不中,瞅都懒得瞅你。照样有很多人捧着她巴着她……哪像我们这些穷婆子,一年忙到死,做得像头牛一样,饭都不见得能管个饱,完了还得到处受人的气!”
“娘,你怎的……”
“哦。我的傻闺女哎,娘不是在替自个儿抱不平,娘是在替你——”老妇人接着说。“我家的丫头除了命没她们好,哪样比不过她们?比勤快能干。比过日子,你哪里差似她们?
干甚我的闺女就得吃这么多的苦。上山下地,挑粪喂猪?她们就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坐着嘴皮子动都不用动一下,却有着我们一辈子见都没见过的那么多钱花……还撒着欢的尽欺负人——”
甄肥肥沉默。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来幼时学过的一首诗:
“昨日入城市,归来泪满巾。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怨愤这种不公的古来有之,有时想想也是。终日埋首田间,日出而作,日落未歇的人们,常常朝不保夕,饥肠辘辘——
而那些整天无所事事,吃喝玩乐的人们,嘴轻轻一阖,甚至还无需张嘴,就有大把的钱财,悠哉的小日子过——
可是甄肥肥并不这么想,她一直认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也有每个人的追求。那些看起来很奢华美好的日子她未必喜欢,也未必消受得起。
只是老妇人今日的一番话,却不亚于一顿闷棍敲击在她的当顶,让她整个人不由为之一震!
漫漫历史长途,又有多少的妇人曾经因这一缕哀怨留下悲伤的泪水?
“娘,你今儿到底怎么了?”这种事太常见了,不至于让她这个看透了世情,饱受了风霜的娘亲发如此大的感慨吧?
“……”老妇人搓着衣襟,哭得红肿的眼睛更红了,左脸腮上一圈怪异的晕红随着嘴角的扯动而变大,胀满了大半张脸,隐隐能瞧得见几根红印。
那样的红肿,红得刺目惊心,让甄肥肥的心一阵阵的揪痛。
甄肥肥忽然不问了,她知道老妇人肯定有事瞒着她,蚕茧价钱低了,只不过是她的借口!
从老妇人后面的话中不难猜出,今着她一定在码头遭遇了什么事情,而且还受了极大的委屈。
安抚好老妇人后,甄肥肥抽空上了趟崔婶家。崔婶今儿上午和娘一起去卖茧子的,她最清楚娘发生了什么事了。
“哟,财财丫头啊,我和你叔刚正念叨着你呢。这不你就来了,快来家里坐——”自打上次以一百文的价钱收了崔婶家的茧子,还没扒她的尾子后,崔婶对她的态度一直就很好。
“念叨我?念叨我啥事啊?”甄肥肥跟着进屋,听到崔婶这么说,没来由的觉着崔婶就是在说老妇人今儿遇着的事。
“我和你叔刚在说啊,要是今着那婆娘碰上的是你,借她两个胆子她也不敢在你头上……”崔叔冷不丁地给了崔婶一肘子,打断了崔婶嘴里的话。
崔婶本想再说,可是看着家里男人冷着的脸,只得悻悻的闭上嘴。
甄肥肥自然没有忽略崔叔那异于平常的举动,心里的猜测更加得到了证实。
微微抿了口水,甄肥肥放下茶杯。
“崔婶,听我娘说你家茧子结得不错,今儿卖得不错吧?”看崔叔那样子。若是照直问,崔婶肯定不会说,她也只得慢慢来,先“探探虚实”了。
“嗨,还不就那样!昨儿还卖三十文,今儿就二十五了。我在那争了半天,也就加上个两文钱。”
“二十七,也还行啦!哪像我家的那点点茧子……哎!”甄肥肥偷偷瞅了眼崔婶,故作已知的叹道。
“你家的价钱给的也还照,二十六啦。要不是那个婆娘烦你娘,惹乱子,怕还能卖到二十八……”崔婶下意识的捂住嘴,等到自己发觉说了不该说的话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烦我娘?”甄肥肥的心咯噔一下,某根弦“嘭”地断了。
“没啥没啥!不就是那些婆娘狗眼看人低……我们都是、我们都是,她就烦我们……我也让她烦。”崔婶笨拙的掩饰着,哪晓得越掩饰越错。甄肥肥的脸色也愈发的难看。
“崔婶,还请你告诉我,她们——你说的那些婆娘,到底对我娘说了什么?我娘又是怎么烦着她们了,以至于让她们……让她们……”这样伤害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