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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重铸清华-第173章

小说: 重铸清华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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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眼睛逐渐暗淡了下来,杏贞继续自顾自地说道:“请您用大理石、汉白玉、青铜和瓷器建造一个梦,用雪松做屋架、披上绸缎、缀满宝石,这儿盖神殿,那儿建后宫,放上神像,饰以琉璃,饰以黄金,饰以脂粉。请诗人出身的建筑师建造一千零一夜的一千零一个梦,添上一座座花园,一方方水池,一眼眼喷泉,请您想象一个人类幻想中的仙境,其外貌是宫殿,是神庙。然后这样的天堂毁于北京无主!”杏贞激动了起来,“臣妾不甘心!是的,臣妾不甘心,就算臣妾是一介女流,也想再试试看!再试试看能不能把夷人打退!”杏贞又跪下来,大声说道,“臣妾请旨留守京师!”

皇帝许久不说话,“朕御极十年,战事频繁,南忧北患,无一日有安宁的时候,以往常常无奈地想‘我大清尚有人焉?’,自从得了皇后你之后,朕不仅过了几天安稳日子,心情也是愉悦了许多,你先起来。”皇帝站了起来,扶起了皇后,神色复杂地打量着倔强的杏贞,长叹一声,“素来知道皇后你是性子要强的,没想到你的心气这么大。”

“皇上这是准了?”杏贞惊喜道。

咸丰不置可否,“你随朕来。”自己率先走出了天地一家春,在殿门口预备着的杨庆喜连忙上前,皇帝示意不用跟上,自己却是有了些酒意,摇摇摆摆了起来,杏贞连忙上前扶住,“还是要轿辇吧。”

皇帝摇头,“就在左近,叫伺候的人别跟过来,庆喜,你打灯笼。”打灯的杨庆喜引领在前,皇帝惆怅地走在中间,最后的杏贞满腔心事,三个人默默无语,趁着月色朝东而去。

走了一射之路,绕过一座小山,跨了一个小木桥,太湖石堆积的岸边,湖水微微拍动,发出清脆的声音,皇帝就着杨庆喜的手,指了指草木月夜掩映下的一座金碧辉煌的建筑,“咱们去哪里坐一会。”

夜已经深了,地上的草木沾满了露水,杏贞给皇帝肩上的披风掖了掖领子,“夜深了,皇上,有事咱们还是回天地一家春说吧?”皇帝咳嗽了一声,摇了摇头,“不碍事的,走,庆喜,到里头去。”

三个人穿过种在地上的植物,踩着汉白玉石铺就的道路,走到了那座金碧辉煌的建筑,走近了杏贞才发现,殿上的匾额写着“纪恩堂”三个字,殿以楠木为材,上覆金碧二色琉璃瓦,焕若金碧。

皇帝也不进殿,坐在了纪恩堂的围栏上,借着月色看着殿前的植物,杏贞站在皇帝身边,皇帝也不说话,过了片刻,“庆喜把灯笼灭了。”

杨庆喜应声把宫灯吹灭,月光如同流水般倾泻到皇帝的脸上和身上,皇帝的眼下出现了两团巨大的阴影,少了灯光的干涉,杏贞也终于清楚看到纪恩堂前头种的几百本植物原来是牡丹花,这时节牡丹没有开放,只是甚是茂盛的青叶上滴着晶莹的露珠,皇帝打量了一会那些牡丹,又抬头看了隔水相望的保合太和殿,这里看去能看到一个檐角,“皇后。”皇帝幽幽开口,“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臣妾知道,这是镂月开云。”杏贞答道,“园中牡丹以此处最佳。”

“恩,不仅仅这里牡丹最佳。”皇帝抬头看“纪恩堂”的牌匾,“这纪恩堂是乾隆爷的御笔,话说起来,乾隆爷宾天不过才一个甲子而已。”皇帝有些恍惚,“犹忆垂髫日,承恩此最初,康熙六十一年三月二十五日,六十九岁的圣祖皇帝、四十五岁的世宗皇帝和十二岁的高宗皇帝,在这里相会,是为牡丹会,立我国朝百多年太平盛世之基业,康雍乾三朝,富有四海,威震天下,北拒罗刹,西剿准格尔,南震缅甸,东抚藩篱。”皇帝的声音高亢了起来,“三帝之会,祥瑞之地,皇后。”皇帝叫了一声杏贞,眼睛通红看着自己这个敬重喜爱的女子。

“你说,为何朕从未在此饮宴过!”

杏贞默然无语,皇帝自顾自地说下去,“因为朕觉得有愧列祖列宗!不止是朕,自从仁宗皇帝之后,先帝爷亦是少来此地,国势危难,朕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想着列祖列宗的丰功伟业,再想想自己手里丢的地,赔的款,朕,朕怎么敢来此地!怎么敢来此地宴饮!”皇帝的声音抖动了起来,尖锐无比,惊起了几只宿在纪恩堂后头松柏上的夜鸟。

“朕未登极之时,想着就是若是自己当了皇帝,该如何整顿吏治,开源节流,休整武备,扬我中国天威,奈何啊,奈何,咸丰元年发逆作乱,之后白莲教、捻贼、黄河水患、洋人轮番上场,朕的雄心壮志渐渐消磨成空。”

皇帝站了起来,走下汉白玉的阶梯,直视杏贞的双眼,“所以,皇后,你想着完成朕的壮志吗?”

杏贞直勾勾地看着咸丰,“固所愿,不敢请耳!”

皇帝拉住了杏贞的肩膀,双手微微颤抖,“那皇后你要做武曌还是吕后?”

边上的杨庆喜早已听呆了,手里的宫灯无声地滑落地上听到皇帝的诛心之言,更加是恨不得自己的耳朵即刻聋了才好。

杏贞早有准备,睁大眼睛看着皇帝,眼中一片清澈,除了决心之外没有别的阴私,“臣妾不是吕武,我只是皇帝的妻子,天下人之母,若是真要一比,我愿做长孙皇后!”

咸丰皇帝神色复杂地看着杏贞,点点头,“兰儿。”皇帝突然叫起了杏贞多年以前的昵称,“朕一直都相信你,你也从未让朕失望过,希望这次。”皇帝摇摇头,心灰意冷,“希望你也不会让朕失望。”皇帝抱住了皇后,两个人默默无言,远处的夜更声断断续续响起。

过了片刻,皇帝放开了杏贞,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锦盒,“皇后。”皇帝恢复了一国之君的威严,低沉地说道,“这个赐给你。”

杏贞双手接过锦盒,解开系着的纽子,打开一瞧,月光下的绒布里头躺着一个素面无钮的小印章,杏贞心里怦怦直跳,拿起了印章一看,上面刻着“同道堂”三个字,杏贞虽然知道这个大名鼎鼎的东西是什么玩意,却还是按捺住激动的心思,“皇上,这是?”

“这是同道堂之章。”咸丰背过身子看着巍峨的纪恩堂说道,“自高宗皇帝之后,历代皇帝在圆明园都有自己的书房,朕的便是‘同道堂’,朕把这个章赐给你,你留在京中,若是有人碎嘴说后宫干政的事情,不肯配合你,你就把这个章拿出来,震慑宵小。”杏贞听到这里已经跪在地下,皇帝拉了她起来,看着杏贞,露出了一丝微笑,那笑容宛如雨后的白牡丹,惨白、伤怀,“怎么样,兰儿,朕对你如何?可别叫朕失望啊。”

杏贞已经是满脸泪痕,手里死死地攥住同道堂印章。泪眼朦胧地看着皇帝月下消瘦的人影,“同道,谓志同道合,朕和皇后可以称之为同志,庆喜,传旨军机,同道堂印权同玉玺,钦此。”

杨庆喜连忙称是,皇帝转身离开,不再留恋,杏贞站在牡丹丛中,朝着皇帝的背影大声说道。

“皇上,臣妾有一牡丹诗!

君从神都来,

携美与我赏。

自是第一春,

何惧西风凉。

三时惟身寂,

且待天下香!”

皇帝的身子震了一震,停在了原地,“且待天下香,且待天下香……”念叨了几句,彷佛已经痴了。

第178章 牡丹台上(二)

杏贞失魂落魄地走出镂月开云,木桥的对面,安茜和唐五福焦急地等着,看到杏贞慢慢地走出来,上前连忙围住杏贞,抱云忍不住就哭了出来,“娘娘,您可要保重啊,到哪儿您都是皇后娘娘,就算皇上不听您的,您也不能伤心,损了身子啊。”

“是啊。”唐五福也点头说道,“您还有大阿哥呢!”

“皇额娘。”小小怯怯的声音在杏贞耳畔响起,杏贞回过神,低头看着拉住自己袖子的大阿哥,载淳显然是被安茜等人从睡梦里吵醒带到镂月开云的,揉着眼睛怯弱地看着杏贞,杏贞摸了摸载淳的头,袖子里的锦盒滚烫,似乎要在杏贞的手臂上烙出一个疤痕,杏贞对着关切看着自己的众人点点头,“无碍的,皇上没生气,只不过是和着本宫多说了几句话,大家别担心,本宫无事,早点歇息吧。”吩咐莳花,“把大阿哥带下去睡觉,不许再吵着他了,我们回碧桐书院,皇上那里不必去了,我们。”杏贞的眉毛树了起来,“接下来还有大阵仗要见识呢!”

皇帝梦游般地走回到九州清晏,便已经再也支撑不住,靠在杨庆喜的肩膀上喘气不已,杨庆喜正欲叫人,皇帝摆摆手,“就在这外头休息一会罢了,若是叫了太医,明个又不知道传些什么东西了。”杨庆喜把皇帝慢慢放在九州清晏殿外头的临时栏杆上,节近十月,后湖里头的荷花已经残了,秋风吹地枯叶沙沙作响,杨庆喜有些担心皇帝的身子,悄声说道:“万岁爷,外头起风了,奴才扶您进去休息吧。”

“庆喜,你说朕该不该给皇后那个东西?”皇帝看着后湖之中月亮倒影,黯然出神。

“奴才哪里懂这个。”庆喜赔笑,这时候就显示出杏贞平时的为人来,杨庆喜又说道,“皇后主子和万岁爷当然是一心的,皇上想做的事儿,交给皇后娘娘做也是一样儿的,皇上且看着大阿哥呢!”

咸丰点点头,“眼下看来是没错的,可须知日久见人心啊,罢了……”皇帝摇摇头,站了起来,扶着杨庆喜,“进去歇息吧,这园子,估摸着要有些日子见不着了。”

杏贞哆嗦着回了碧桐书院,衣服的下摆和袖子上沾满了露水,半个身子都被汗水浸透,安茜连忙吩咐人准备沐浴,太监宫女慌乱地跑进跑出,杏贞断喝一声,“都别慌!慌什么!安茜。”杏贞拉住安茜的手,“你把那个东西拿到内务府去!就说是本宫要大量的成货,别给本宫推诿时间!”杏贞继续安排,“五福,晓谕六宫嫔妃,皇上秋狝热河,六宫上下一体跟随,现在就叫小太监们一个个去宣旨,叫人收拾好东西,随时准备出发。”

杏贞倚在碧桐书院的门口,看着一盏盏的宫灯鱼贯而出,像萤火虫一样飞到了圆明园的各个角落,“娘娘。”安茜问道,“怎么要连夜下旨叫他们收拾?六宫都惊动了可是不好啊。”

“原先就怕皇上走,如今我巴不得他们早些走。”杏贞说了一句让人摸不著头脑的话,杏贞拉住安茜,“安茜,你会帮我的是不是?”

“这是自然,我愿意为了娘娘肝脑涂地!”边上的唐五福也连连点头,“不用肝脑涂地。”杏贞的眼中闪着光芒,“只是那么一下,就好了。”

一个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走过雕栏画栋,越过一个紫罗兰藤垂着的圆拱门,一个青衣小帽管家模样的敲了敲一间还点着灯的厢房,“什么事?”里头传来了一个中年男子不耐烦的声音,在外头敲门的管家弓着腰回禀:“老爷,园子里头传出消息,说是皇后连夜下懿旨叫嫔妃们收拾东西了。”

门咿呀一声打开,露出半个脸的是正是高心夔,里头坐着的是肃顺,肃顺带着一副眼镜,透过眼睛看着自己管家,肃顺挑眉,微微讶异,“是皇后的意思?”

“是皇后的意思,所以整个园子都惊动了,这会子怕是没人睡的着呢。”

高心夔惊喜地回过头望着肃顺,肃顺得意的挥手,“下去,有事再来报。”等高心夔关上门,肃顺放下了手里的册子,“看来皇后没说服皇上,高先生,你怎么看?”

“皇后连夜下懿旨,若不是赌气,那便是和皇上起了争执,怎么样都对东翁有利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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