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道风云二十年-第15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据说行刑前我国的罪犯是要用一些方法禁言的,但是据我市传说,张岳临刑前曾大吼一声:“公检法腐败!”,然后被武警一枪掀翻了头盖骨。
当然,二狗认为张岳临死前的那句吼声不过是我市市民的传说而已,因为老百姓们都恨贪官污吏,更恨衙内。张岳在老百姓眼中或许并没那么邪恶。
这句话不大像是张岳说的,倒像是老百姓说的。因为张岳犯的事儿,累计在一起判他3、4个死刑也不为过。只是有些案子在他死后才被翻出来。
当天,我市公检法都收到了袁老头送来的锦旗:“为民除害”。
很多市民评价:这锦旗应该挂在张岳家中,袁老头的二儿子那才是真的社会的祸害。或许张岳在我市市民的心中,已经和50年前杀富济贫抗日救国的镇东洋地位差不多了。
到了今天,我市黑社会团伙大大小小起码20几个,市民们都说:“就是张岳死了,要是张岳活着,哪来这么多大大小小的团伙?张岳肯定把他们全拿下,全归拢!”
的确,张岳要是活着,全市大大小小的混子必以其马首是瞻。或许比张岳手黑不要命的人多得多,但是有几个能像张岳那样义薄云天?有几个能有张岳统帅群雄的霸气?
即使是土匪头子,那也需要天分。
和他爷爷一样,张岳也成了传奇。
张岳死了,我市建国后历史上最大的黑社会头子死了。社会依然平静,城市依然熙熙攘攘,公路上依然嘈杂,南山上的草木依然枝繁叶茂,西边大江依然滔滔不休。
没听说哪个老百姓因为张岳被处死拍手称快,老百姓的生活没因为张岳被处死有任何变化,只是一段时间过后,我市的市民再也不用喝我市出产的那极其难喝的啤酒了。
南山的公墓上,又多了一处坟茔,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坟茔,如果不是墓碑上那个震耳欲聋的名字,又有谁会想起这里埋葬着我市的一代枭雄、一个传奇?
二狗只知道,多年以后,已功成名就的赵红兵曾多次醉酒后独自开车到南山上,一呆就是1、2个小时。
或许,他是想张岳了。或许,赵红兵结婚那夜和张岳的彻夜长谈依然未结束,还有话要说。他俩,总有说不完的话。
他俩究竟在一起说什么,没人知道。
对,赵红兵是最悲痛的人之一,孙大伟也是最悲痛的人之一,甚至包括李武也哭到晕厥。
但还有比他们更难过的:李洋。
李洋从未在众人面前哭过。
或许,她已经在自己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把眼泪流光。
或许,她能够在梦里和张岳相会。
昨夜小寐;忽疑君到;却是琉璃火;未央天。
四十二、蓼儿洼
张岳折了,很多人都认为第三部该结束了。
二狗爸爸曾经在去年春节的时候跟二狗聊天说:“《红楼梦》好就好在曹雪芹只写了八十回,这样可以让人产生无数联想。而《水浒传》败就败在七十二回之后,金圣叹曾经腰斩了《水浒传》,金圣叹认为从七十二回108将排了座次以后就应该删掉,而不是宋江被招安,投降了朝廷,然后去征辽国,打方腊”。
二狗认为爸爸说的有道理。记得二狗外公家曾有一本共和国特殊年代出版的《水浒传》,是绿色的皮,二狗小学二年级就开始看,翻开书的第一页就是一句毛主席语录:“《水浒》这部书,好就好在投降,做反面教材,使人民都知道投降派。宋江投降了,就去打方腊。”
当时二狗十分不解,问外公:“为什么毛主席说好就好在投降。”
二狗的外公是个科学家,是个从小读教会学堂的知识分子,说话从来都有理有据,思索了一下回答二狗说:“毛主席说的是反话,其实水浒败就败在投降。宋江本来代表的是社会最底层的大众,但是他投降以后就成了和社会最底层大众对立的阶级,他被招安以后又去讨伐了和他一样的方腊。这是宋江的成功之处,但却是水浒的败笔。但即使宋江是个聪明人,后来还是有了蓼儿洼。”
二狗当时年龄尚小,根本无法理解外公说话的深意。到了今天,二狗懂了。而且,二狗还懂了施耐庵。
受招安是黑社会分子的宿命,不被招安总有一天被干掉。然而被招安的人结果又是如何呢?尽管所有的读者都不愿意见到宋江被招安,但是施耐庵还是这样写了,他写出了一个真实的血淋淋的真实的社会,一个人吃人的社会。
人的自我保护意识与生俱来,又有几个人能像张岳那样无法无天以一己之力与强大的国家机器抗衡?
晁盖晁天王不投降,死在了曾头市。张岳不投降,死在了刑场上。
宋江投降了,封官加爵。赵红兵、李四、费四这样的社会大哥要不要投降呢?要不要和政府官员搞好关系呢?结果又会是如何?
孔二狗决定,还要写下去,写出真实的社会而不是去满足读者的感情需要。
赵红兵从李洋家回来以后,哭了,这个三十多岁的老爷们儿终于再也按捺不住哭了一夜。
据说,当夜,赵红兵和高欢曾有如下对话。
“红兵,听我说句话?”
“你说。”
“恶有恶报,善有善报这句话每天都有人说,但是这句话从根本上就是错的。善未必有善报,恶也未必有恶报,报应和善恶之间没有任何因果关系。在我们这个社会上,比的就是谁更有手段,谁更黑。张岳折了,他不是折在恶有恶报上,而是折在不够有手段而且也不够黑上。他折在了更黑的人的手里。”
“真想不到你能说出这种话,呵呵。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我省城的一个叫九哥的朋友说的。”
“张岳是你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兄弟,这我知道。张岳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你第二次入狱,我在他家足足住了四年多,他对我的照顾像亲兄妹一样。我和你一样难过,但是我要说的是:我早就知道张岳会有这一天,所以当这一天来的时候,我比你平静。”
“恩。”
“而且我想,你一定不会成为第二个张岳。”
“为什么?”
“你和他虽然是最好的朋友,但是你们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你的出身就注定了你不会重蹈他的覆辙……”
“那你也听我说句话。”赵红兵打断了高欢的话。
“红兵,你说。”
“你知道我为什么和你结婚吗?”
“你说”
“因为如果你是个男人,那你就是张岳。你是我认识的女人里,最有主见最不肯屈服的人。”
“……为什么这么讲。”
“你去想想,为什么你一个名校毕业生,现在却在咱们这的一个破高中当老师,到现在连个教导主任都当不上,每个月拿着950块的工资,你真的忘了你是怎么到的今天这个境地的了吗?你想想你的大学同学现在都在干什么?从政的现在有副司级了吧?经商的资产千万的也不少了吧?出国的现在也有常青藤高校的副教授了吧?而你,又在干什么。”
“呵呵”高欢笑了。
“红兵你明白这一点,就说明你绝对不会成为第二个张岳。或许有一天我倒是有可能会成为第二个张岳。”
的确,高欢和张岳是同一类人。
高欢身上流淌的热血,或许比张岳还要沸腾。
他们都曾经拿自己的性命和强大的国家机器抗衡过。结果是,张岳死了,高欢虽然还活着但是前途已经死了。张岳葬在了南山的公墓上,高欢的档案袋里写着“永远不得重用”六个大字。
张岳被处决后的一个月,李四回来了。
李四的背更驼了,眼皮也更长了,依然又黑又瘦,更像个大烟鬼了。
李四回来的原因有二,其一是他在广州又犯了大事儿,虽然摆平了但是没法在广州继续露面了。其二是虽然赵红兵为张岳花了无数的钱但没起作用,但是赵红兵却结识了一大批我市主管司法的官员,“搞定”了李四当年找人砍残了东波的案件,李四可以安全的回来了。
“搞定”了并不是说李四的案底被撤销了,通缉令被取消了。而是说在通缉令继续存在的情况下,我市的公安机关没人去抓李四了。李四可以在尚被通缉的前提下在我市大摇大摆到处玩儿,到处逛。甚至可以去市公安局门口的茶馆喝喝茶。
尽管放心,没人抓他。赵红兵已经搞定了,就算他在公安局门口大喊:“我是李四,我当年找人砍了东波,你们快抓我。”肯定也没人来抓他,顶多把他赶走。
李四回来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找了赵红兵。
“我想看看张岳去。”
“恩,走,去南山,我带你去。”
深秋的黄昏,两个三十多岁男人上了南山,一个腰杆笔直但却满脸风霜,另一个驼着背眯着眼睛但脚步却坚实有力。
张岳的墓前,驼着背的汉子掏出了一个绿色的口琴。
一曲《送战友》的口琴独奏飘荡在了秋风中,悠扬而嘶哑,音符放佛凝固在了空气里。
口琴声音响过良久,都没人说话,只有萧萧的秋风,两个中年男人,坐在了墓碑前。
半晌,两个人都说话了,轻声细语的,仿佛怕吵到了张岳。
“四儿,好久没有听你吹口琴了。”
“我也好多年都没有吹了。”
“吹得还像当年一样好。”
“当年我们所在的猫耳洞里,除了能听到炮声就只能听到口琴声。那时候,没事儿干。呵呵。”
“现在的孩子没人会吹口琴了。”
“张岳以前最爱听我吹口琴了,但是他没有听过我吹《送战友》”
“……”赵红兵不说话了。
“一年以前,我还见过张岳,看到张岳那双眼睛,我就知道,张岳要出大事儿了。”
“张岳还去了广州?”赵红兵都不知道张岳曾去了广州。
“恩……”
“你俩在一起玩儿什么了?”
“吃了一顿烧鹅饭。我当时就知道,这可能是这辈子和张岳吃的最后一顿饭。”
“他去广州找你干什么?”
“他没说,我问他需要帮忙吗,他笑笑说不用。但我万万没想到,张岳最后会折在别的事儿上。”
“……”赵红兵又不说话了,目光凝视远方。
李四也不说话了。
俩人又沉寂了半晌。
“红兵,你说说我回来以后做什么生意呢?钱我是不缺,但我不知道该干什么好。”
“我现在也没什么太好的项目做。”
“那你准备做什么?”
“还记得10几年前我开旅馆的时候认识的那个小静吗?她说给我介绍个工程做。”
“她?以前她不是开美容院的吗?沈公子的老婆不就是从她的美容院里泡来的吗?”
“她现在也是开美容院的。”
“那她能给你介绍什么工程?难道是装修她的美容连锁店不成?”
“她的确没工程,但是她认识能给我工程的人。”
“……红兵,我明白。”
“呵呵。张岳出了事儿以后,我算是更明白了,以前咱们混,都是他吗的瞎混。咱们的名声是不小,但是那顶什么用?政府就归拢名声大的。”
“对。”
“不和政府搞好关系,咱们怎么混都是扯淡。就比如你,如果换在三年前,你能大摇大摆的回来吗?呵呵。”
“恩!”李四拍了拍赵红兵,笑了。
“……”赵红兵看着李四也笑了,也拍了拍李四。
“你要做什么工程,我也入股吧。”李四已身家千万。
“好,等这事定下来再说。”
“现在张岳的老婆孩子怎么样?”
“还可以,前些天,我又见到了张岳的儿子,现在他是我干儿子。”
“张岳的儿子怎么样?我几年没回来了,我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