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金钢(刘流)-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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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大概他是不能走了,我赶快叫人来抓他。他这才一只手捂着耳朵,活象个夹着尾巴的狗跑走了。
刘铁军要往哪儿去呢?
他去找谁呢?他要到离这儿四里多路的高辛庄,去找高凤歧。
高凤歧是个什么人呢?
“七七”事变前,他是这个区保卫团的队长,是反动政权的武装头儿,还当过土匪,投降过一次日本,又拉出来当土匪,现在当了这个地区的伪警备队的大队长。因为他是个死硬汉奸,人们说他是铁杆儿汉奸,所以送他个外号叫高铁杆儿。
刘铁军跑到了高辛庄,一看高铁杆儿不在,听说上了桥头镇。原来是猫眼司令命令高铁杆儿和毛驴大队长都在桥头镇驻扎。这功夫他们的队伍刚刚到了桥头镇。这个小小的镇子,就成了敌伪的窝巢。
简单捷说:刘铁军紧踮紧跑来到了桥头镇,找到了高铁杆儿的住所,进屋一看,他的妹妹小红儿正在炕上躺着,陪着高铁杆儿抽大烟。还没有等他说话,小红儿一瞧他弄得半边脸连脖子都是血,就吓了一跳,慌忙起来让他坐下,问他这是怎么回事,还赶紧地张罗着找医生给他来治疗,真是忙个不了。高铁杆儿在炕上躺着可是连身也没有欠,他把一个“泡儿”一起抽进肚子去,又从鼻子嘴里吐出来,端起枕边的小茶壶儿,呷了一口茶水,又叭咭了叭咭嘴,这才问了声:
“你这是怎么弄得这个熊样儿?”然后又烧烟抽。刘铁军带着哭腔,从头到尾把和史更新的经过情形说了一遍,他的话自然是要把史更新说得更厉害可怕。听他说了之后,高铁杆儿一口大烟没有抽完,就把烟枪往灯盘子上砰一摔,一下子坐起来了,他用手指头指着刘铁军的鼻子骂道:“你真是他妈的废物蛋!杀肉吃的货!
你手里拿着的那是什么?不是打人的家伙儿?是他妈的烧火棍哪?就凭你这个熊样,还想在我这儿求差使?我高部队儿没有你这样的松包!”骂完之后,他又躺下抽他的大烟。高铁杆儿这一顿臭骂,把个刘铁军骂了个鼓嘴憋气,可是他不敢吱声。他的妹妹小红儿说话了:“算啦!
算啦!别说了,骂出八辈儿祖宗来亲戚还是亲戚。别老是松包熊样,妈长妈短的了,他妈是你的什么?你妈是他的什么?”
诸位:小红儿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来呢?他们这是什么关系呢?原来高铁杆儿和刘铁军是两姨兄弟,高铁杆儿今年五十多岁了,刘铁军跟他叫姨哥,但是小红儿今年才二十一岁,因为她长得特别漂亮,还念过几年书,高铁杆儿硬霸占了她作三姨太太,这样他又成了刘铁军的妹夫。按说他俩算是亲上加亲了。可是因为当初高铁杆儿霸占小红儿的时候,刘铁军反对。后来高铁杆儿又曾拉过刘铁军当汉奸,刘铁军又赌这口气儿没有干,所以高铁杆儿就对刘铁军心怀不满。这一回刘铁军自动找了高铁杆儿来,要求他给个差使,高铁杆儿见他两手攥着空拳,又是从心眼儿里瞧不起他,于是他向刘铁军提出了条件:要想求差使不难,得带着武器,还得做出点事儿来看看。刘铁军接受了这个条件,可是自己没有枪,于是向高铁杆儿要求借一支枪,高铁杆儿不借,小红几这才把高铁杆儿给了她的一支三号“鸡腿儿”撸子借给了她的哥哥。刘铁军带着这支枪,本想得到点儿叛国投敌当汉奸的礼物来,可是哪里想到,头一次就碰上了个史更新。他自己夹着尾巴跑回来不算,还受了伤,高铁杆儿当然更加瞧不起他。
这会儿这样地对待他,所以并不奇怪,可是小红儿对他到底还是要照顾的,因此她才说出刚才的话来。经小红儿一说,高铁杆儿就不再言语了。
高铁杆儿怕小红儿吗?
怕不怕的他倒是很听她的话。因为在最初高铁杆儿霸占了小红儿,小红儿是整天价哭哭啼啼,叫骂不止,后来经过了三年多的时间,小红儿学会吃喝抽赌,她所接近的都是汉奸、特务、流氓、地痞、酒鬼、恶棍、无赖、赌徒、奇鞋、妓女,所以她也就一天比一天地坏起来,如今和高铁杆儿有了共同生活的习惯,可是高铁杆儿也有了顺从小红儿的习惯,这个穷凶死硬的铁杆儿汉奸,对小红儿倒是常常表现得很软。
小红儿这么一说话,刘铁军也似乎是壮了壮胆子,于是就跟着说:“凤岐哥!
今天这个事你不能就说我不行,你是不知道史更新这家伙有多厉害,别说就是我一个人拿着这么一颗小撸子儿跟他干,就让是任何人——”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高铁杆儿又一骨碌坐起来了,他用手势打断刘铁军的话:“任何人怎么的?斗儿不了他吗?来!”他说了一声来,马上就应声进来了一个挎盒子的,垂手直立,听候吩咐,这是高铁杆儿的内当差的。他们是高铁杆儿的活机器,不管什么时候,只要高铁杆儿说一声来,马上就得来到。他进来之后,高铁杆儿连看都没有看一眼,紧接着就说:“去,到二中队叫刁世贵小队长来。”当差的答应着跑出去了。
刁世贵这家伙原来就是个色鬼赌棍,四十来岁,长得非常难看,瘦长个子,伛偻着腰,两道眼眉和两只眼都往下搭拉着,长大疮长得把鼻子烂掉了一块,伪军们都叫他吊死鬼。
你看他长了这个样子,光想着漂亮女人,一见高铁杆儿的内差来叫,拔腿就来了。
高铁杆儿一见他来了,就说:“你去,带着你的小队,去办个差。这个人叫史更新,八路军的排长,受了重伤,你把他给我抓来,详细情况,让刘铁军告诉你。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只要抓来就行,你要抓住活的,回来给你庆功!请我的三太太陪你打八圈儿,给你烧两个泡儿,然后咱们一块喝维斯克酒。
要是打死他,把两眼珠了剜下来,回来交差。要是让他跑了,回来小心着!去吧。”刁世贵一听是受了重伤的八路军,就满有把握地说道:“八个史更新也跑不了!三太太,你给咱准备着点儿。”说这话的时候,他看着小红儿嘴里就流出了哈拉子来,说完之后就同着刘铁军一起走出,带上他的小队去抓史更新。这功夫头顶上连着响了两声雷,花花地下起雨来了。
从桥头镇出发,到史更新呆的那个地方足有八里路远,他们一出发就下雨,这雨还是越下越大,这一群家伙个个儿都浇成了落汤鸡。刘铁军的耳朵本来受了伤,雨水一浇,尖辣辣的疼,初夏的季节,夜晚还是凉的,再加上浑身衣服湿透,这个滋味儿真是不大好受。何况刘铁军起小儿就是富里生富里长,并没有吃过苦受过罪,这时候他真觉着有点糟心,可是他又怪谁呢?只好暗暗地怨自己倒霉。他想:人要是不走运气,过年也得害病!
我这是当汉奸也没有遇到好晌!真是不如不叛变的时候,有了敌情,在堡垒户家里一藏,房东给站着岗,大姑娘小媳妇的也不回避,亲亲热热,照顾温暖,就算是情况严重了,钻到地洞里去,至少也铺着干草躺着,总不能这样带着伤挨雨淋。可是他又想:这样挨雨淋总比被抓住灌凉水压杠子的滋味儿好受。他又这样地吃着开心丸儿往前走。雨越下越大,天气一会儿比一会儿凉,这些伪军士兵们也跟着倒了霉。他们有的穿着单衣罪儿还好受一点儿;穿夹衣的也跟穿单衣差不了多少;可是穿棉衣的罪儿就更难受,不光是凉,还挺沉,棉裤好象夹着腿一样,走都走不动,也还有穿着皮马褂子的,又凉又沉,还有一股子腥气味儿。
那位说:这伪军士兵们怎么穿衣服这样随便呢?
这是因为他们有许多人根本就没有发服装,他们是抢着老百姓的什么衣裳就穿什么衣裳,所以花样才有如此之多,你要是看看他们里边套着的衣裳那就更是奇形怪状了。这些伪军士兵,天天跟着日本兵出去“拉网清剿”,特别是今天刚刚回来不大会儿,就又出这趟差,本来就够不高兴了,偏偏又挨了这样大的雨淋,你听他们这个骂劲儿吧:“也不知道这是哪个倒霉鬼儿来的情报,早不来,晚不来,偏在他妈的这个时候来。”“这哪是情报,是报他娘的丧!”“送情报的这个孙子缺了十八辈儿德!”
“到那儿还不一定见着见不着八路哩,先叫老子受这趟冤枉罪!”
“要是见不着八路,回来把送情报的人活剥儿了!”“就是见着八路,这样天怎么能打仗呢?““见着八路,一开火儿,头一枪就得打死送情报的老小子!”“打不死他,我要是知道是谁,我先走了狗日的火!”
这伙子伪军是骂什么杂儿的都有。他们明明知道送情报的人是刘铁军,故意骂给他听。刘铁军当然是听得清清楚楚,可是他也只好听着。那么刁世贵就高兴吗?不过任务是他领受的,他又埋怨谁呢?
这个家伙也会给自己开心丸儿吃——
他总是想着:一个受了重伤的八路军,到那是稳抓稳拿,回去之后,小红儿陪着他打牌,抽大烟,喝维斯克酒,说不定高铁杆儿一高兴,大方劲儿上来,也许还能得到点儿更好的便宜哩!一想到这上头来,他的嘴里头又往外流哈拉子……。
刁世贵这样高兴地想着,忍受着雨淋,走着走着可就来到了史更新呆的这块禾子地。于是他们就把这一片包围起来。
他们拿着两个大手电筒照着就一步一步地往里压缩,刁世贵这小子到底是心眼儿多,他觉着:史更新既然能开枪打伤了刘铁军,当然在这种情况下,他也要开枪打别人。于是他把两个电筒叫两个伪军士兵拿着照,他在旁边拿着枪指挥。其余的伪军们都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在电筒的光照下,一步一步战战兢兢地往前搜寻,他们的心里这样想:史更新既然伤重,这会儿叫雨淋死才好,要不然不知道哪个倒霉鬼先碰上他哩!刘铁军还是拿着那支小撸子儿,紧傍着刁世贵,他的心里可是焦急不安,他想:千万可别走掉了找不着!千万我可别记错了地方!可是这功夫大半块地已经搜过来了,还没有找见史更新,刘铁军就更加焦急了。
正在这时候,突然听见当!当!两声枪响,两个拿手电筒的伪军躺倒在地,手电也灭了,花啦……象飞一样地趟着禾子跑走了一个人。刁世贵一看,照着声响的方向,乓……
就打了一顿盒了炮,其他的伪军也乒乒地乱打起枪来。大喊着:“打呀!追呀!跑不了……”这功夫雨下得挺大,天黑得伸手不见掌,他们打谁去?追谁去?这一家伙可把个刘铁军给弄蒙了,吓傻了。先不要说回去高铁杆儿轻饶不了他,就连刁世贵跟这伙子伪军士兵也要跟他算这笔倒霉账。究竟他们对他要怎么样,反正是狗打黄鼬,连抓带咬,又臊又臭,咱就不说他了。
大家一定要问:刚才打死了两个伪军跑走的这个人是史更新吗?当然不是。因为史更新走路都困难了,怎么能够跑这么快呢?这个人就是孙大娘的儿子孙定邦。那么孙定邦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孙定邦从小儿跟着父亲学泥瓦工,这人心灵手巧,还会木工活,因为家乡年成不好,生活困难,跟随父亲全家下了关东,后来父亲从高架子上摔下来死了,不久老婆也病死了,又赶上“九一八”事变,日本侵占了东北,他不甘心忍受敌人的欺辱,才又带着母亲、妹妹志如和儿子小虎儿回老家来。
几年来,他是隐蔽工作的党员,反“扫荡”开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