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花朵朵-第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葵花朵朵》 蔷 薇
蔷薇
你总是被人骂你蠢。你私下问他们为什么,他们不会解释。其实你只是不习惯和人打交道,对于条条框框,失去知觉。不过你的确很蠢,例如你从来分不清蔷薇和月季的区别。直到今天,依然无法辨析。
那些说你蠢的人总在一次又一次抛弃你。他们取笑你,用他们的逻辑方式和定向思维。你的童年有段孤独而寂寞的日子。就像某篇文字里的那个后山房子,窗被白纸糊得密不透风,正中央的位置只剩下把红凳子,你坐在红凳子上没有人来看你。你听到遥远的钟声还有黄昏靠近的背影。可你的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你忍受着寂寞。童年的封锁让你对方向产生免疫力。从此,你缺乏安全感。
回忆起小时候被爸爸打骂的日子,有一个理由是因为你把小表妹带丢了。那天放学后你兴致勃勃带着她去花园游玩,花园并不大,你初中时三分钟就能走个来回,可偏偏在这样的空间里,你把表妹弄丢了。回家吃饭时爸爸妈妈在着急地骂你,幸好没多久表妹沿路归来。她当时只对她的大姨你的妈妈说:表哥有毛病的,我看到他在公园里转圈。妈妈当场狠狠拍了一把你的脑袋,大骂,你真蠢。
从来从来,你很努力成为妈妈眼中的好孩子,你会很努力上学,幼儿园里听老师话,不随便问爸爸要钱。你用心地做着一切,但妈妈永远不会把你当成好孩子。她在家里骂你,她在外人面前骂你。别人家孩子的双休日总是节目满满,丰富多彩。但你双休日家里只有你自己,你从小就明白你的玩具是你自己。正如那段老掉牙的电影台词:左手玩右手。
城市不大,空间很小。一家孩子被家长打骂会闹得满城风雨。你的臭名昭著,你害怕学校,你学习很好,但同学的目光总是奇怪的瞅着你。同学把你当成打小报告积极分子,他们把你的事情胡乱编造告诉家长,然后那些叔叔阿姨再去单位说给你妈妈听,每天,仿佛真的是每天,你都会遭家人的大骂。你有点觉得自己是从精神病院出来的孩子,没爸没妈。
每年的新年,南方有逛花街的传统。爸爸妈妈从来不会陪你去逛。你把珍藏了一年的零花钱拿去买年花。然而通常是买不到的,钱太少。于是你只有尽可能记住花的模样,回家用白纸默写出来,这样你就拥有了自己的花。你暗恋那个草本店的老爷爷,因为他有很多植物。你会悄悄从他丢弃的残花败柳中收集一两颗生命力强的回家偷偷饲养。
那是你的宠物。你恬静美好的小幸福。没多久,楼下砌了个花园。你终于找到自己的游乐场。你在花园里路遇麻雀和野猫。你在花园里收集各种花的花瓣,然后存放到空瓶子里。有一天,你在花园里看到了蔷薇,或者月季。你开心地叫起来,那是你去年春季花市里最想买的花。
你做贼似的摘了一枝回家,生怕环卫阿姨逮着。你把空矿泉水瓶剪成罐子,然后养着花。你打算等花茎的那些纤维长成根须后就把花移植到花盆里。也就在那一天,你看到了姑姑。姑姑从很远的地方来,她是奶奶最小的女儿,长得纤弱秀气,她走在你旁边像姐姐。姑姑的行李里有很多歌词和读书笔记,那些委婉清秀的字句在你童年留下很深的记忆。
姑姑比任何人都疼你。爸爸因为吃饭筷子没放好打你时姑姑会护着你。你幻想着姑姑会保护你。但妈妈说你是个恶劣的孩子,最喜欢在外人面前得意,妈妈不然姑姑护着你。姑姑那次旅途在你家住了七天。她趁爸爸妈妈上班时给你买了好吃的山楂片,她拉着你的小手非要给你买好看的衣服。
姑姑快要走的那天,突然看到你养的蔷薇,小心翼翼地问了句:能不能把花送我。你想都没想,点头答应,你和姑姑大大拥抱。其实你并不想姑姑离开你。
事实上姑姑离开后,你的生活还是没变。你继续孤独,神经质地活在自己脑海里。你自己和自己说话。不过从那时开始你就有小心眼。你开始悄然关注姑姑的一切。你长得很快,而且越长越不像南方的孩子。姑姑给你买的衣服,你穿一次就不合适了。随后的日子,姑姑偶尔也来看你。姑姑每来一次,你就高一点,到了后来,你就比姑姑高了。你和姑姑一起上街,人家会觉得是哥哥和妹妹。在你童年的心目中,姑姑是纤弱的。虽然她比你大十几岁。你慢慢目睹姑姑的变化,谈婚论嫁,相夫教子。
你一次又一次的问自己,这样一个纤弱的女孩怎么就能突然成为别人的妻子呢。
去年的夏天,你回家乡时看到了姑姑的孩子。很可爱的小男孩,半眯着眼。你感觉从前的小女孩一下子长大,一个女孩只有成为真正的母亲才体现出女性的伟大。你突然一下子想到了当年的蔷薇。姑姑小心翼翼地问你:能不能把花送我。
你在一个遥远的城市回忆南方。出现一个又一个幻觉。你看到教堂边上那些一望无际的蔷薇一夜凋零,在所有花瓣都萎败后你看到一个优雅的少年在追赶一朵黄蔷薇。他体态优美,动作华丽。他手中的那株蔷薇在独自舞蹈,却装饰了整个花季。你知道自己永远都不会成为那个优雅少年。因为,你很蠢。你只有在努力地坐着自己一切,沉默而寂静地做着。你还是像小时候那样想要成为妈妈理想中的好孩子。
可是,你永远都不能发现自己到底有没有做到。正如你永远都分不清蔷薇和月季的区别。
《葵花朵朵》 声 音
声音
凌晨的时候,你需要一个声音。
曾几何时我觉得声音离自己早已遥远。从孩提时的打骂声中你就对声音失去感觉。不过,蜷居在这个遥远的城市后我开始迷恋声音。你在城市郊区的一角,聆听清晨开幕时麻雀碎语的声音,疯狂公路上搬运蔬菜水果的车辆声,当然还有打马归来,宿醉晚归的那些路人声。我在这些矫情而缠绵的声响中感受迷香的错觉。遥远的地方还有城市苏醒,或入睡的声音。
不知什么时候起,你就转了手机。把电话转到一个空号的帐单上。身体疲软,拒绝电话。短信袭来,你也懒得一回。有时,所有人都感觉你失踪了。你把生活过得像小说一样。擅长被人玩弄,或者,玩弄别人。但情绪周期时,你往往半夜起床,匆忙给所有人发短信,你在那个瞬间突然想找人说话。你的欲望和灵魂呼拉拉地穿透迷墙,但始终没人做答。
这是你的报应。谁叫你从不回别人的短信。
冬天。冬天里最美妙的时刻就是把靴子一脱,把脚靠暖气管上捧着收音机听那个女人的声音。她的声音有点慵懒。你听着听着就会发现奄奄一息的痕迹。你忍不住给她捏把汗。听她讲城市的风景,雪花或者其他,又或者圣诞快乐。节日总是很多,多得让人措手不及。春天。听她激动地给所有听众说第一场春雨。她总有孩子气的幸运,每次轮到她做节目刚好碰到城市的雨。这算不算是微妙的艳遇?夏天。你的夏天会回南方,你会偷偷给她准备礼物,文字,或书信。从不会告诉她。你的夏天要回南方,于是和她错过。秋天。城市干燥而凉爽,她在节目里询问所有听众哪条街上可以看到一片黄了的银杏树。
就这样,你听了她一年。或者更多,两年。你依赖着这个声音。因为她的感动而感动,因为她的难受而难受。可以她已经不能像以前那样几乎天天值班了。她值班的时间越来越少。终于有人按不住寂寞问出声来:是否美好的事情总是越来越少。
你去城市一朋友家吃饭。下楼买水时惊讶地遇见了R。你们友好地打招呼。然后擦身而去。
你记得R。你来城市的第一年,也是她来城市的第一年。你无奈而挣扎地为生活奔波。那时你做文字工作,拼凑音乐与文字。把你凌乱的文字组合成短小的故事或独白,然后再让人对着你的稿子念出来。记得那个下午,你第一次看到R。简单的打扮,没什么亮点,人也显得安静。仿佛什么都漫不经心。她看着稿子。你紧张要死。你唠唠叨叨地让她理解你的意思,再根据自己感受读出来就行。你很紧张。感觉自己的小孩诞生一样。同样紧张的是她。那是她第一次播音。
当天的录音棚里就三人。你,她,还有录音师。你在外面远远看着,隔着透明玻璃。你看到R戴上耳机,然后开始念稿。录音师频频打断,建议重新录。R在房间里不停喝水,她需要一种情绪。后来你帮她搬来了舒服的软沙发,买了好多矿泉水。她在沙发上像一只娇气的猫舒展着情绪,然后才慢慢投入,总算把稿子念完。
后来,R说,她录音时像换了个人,你的文字太变态了。你哈哈大笑。不过你觉得原来一个女人在沙发上伸展的姿势是这么美。
你和R在一个莫名其妙的时间相遇。回想起当初合作的一次录音。那次节目播了出来,在一个你们都来不及时留意的时间段。你连自己的节目做得如何都不知道,心想自己真不是个好父亲。
现在的你们,已经脱离了原来预想的方向。你不再给别人写稿子。而是安心自然地看书,略有感悟才呢喃细语。而R也已经不再靠声音过活,她在一个外企里做文案策划游刃有余。但你回到城市的第一天总要看时间,看是否是周二或周日(奇。书。网…整。理。提。供)。然后你不慌不忙地解下鞋子,舒舒服服躺到床,把收音机抱在身上。
事到如今。你还是那么钟情地迷恋着她的声音。你也总在猜想,是否她在播音时也会有个软沙发。放松而享受地放松着自己情绪,不然她的声音怎么一如既往的从容,与温软。
《葵花朵朵》 收藏夹
收藏夹
放学路上,我路遇蜻蜓、蝴蝶与蚱蜢。我把故事说给自己听。
我在妈妈遗弃月饼罐子时把月饼罐藏好,这样我就能用月饼罐保存我平时收藏的小纸片。那些幸福孩子不稀罕的破卡通卡片,我一一把它们压好,然后放到月饼罐里。我把爸爸不要的啤酒瓶子藏起来。这样我就可以用绿色的瓶子盛石头,那些丰富多彩的石头是我在沙池边拾的。我总是蹲在沙堆里找各种各样的石头,偶尔会遇到平滑的贝壳,这样的偶遇让我想起看海计划。每天我都努力的找各种各样的石头,只要时间能被记录下来,哪怕载体是一颗小石头。
那时候我旁若无人地搜索自己的小甜蜜。身边有一个小秋千,家长会把孩子放在上面轻轻给他们荡秋千。公园里的孩子因为有家长陪伴仿佛都趾高气扬。我只有在黄昏时小孩都吃饭去了才有机会碰一碰秋千。我靠在秋千上发呆。把身子靠得很紧,蜷缩着。因为我知道,回家后肯定又被妈妈责骂。我错过了吃饭时间。妈妈会不耐烦的。把饭一热,她又觉得浪费煤气。
我是个疯疯癫癫的野孩子。我被妈妈打骂时就背着老师教的句子,那是南方人说不来普通话。
我一直有收集东西的习惯。曾经把所有喜欢的树叶放到锅子里烧,众所周知,火对于一个小孩是多么新鲜兴奋的游戏。我把叶子放水里煮,开水出现了淡淡的浅绿色。我把事先剪成叶子状的日历纸浸到水里。日历纸逐渐变色。我以自己的方式复制生命,以为可以留住时间。事实上我是个笨拙的男孩子,我的日历纸剪得像狗啃的,支离破碎,漫布锯齿。
现在,我每年有一两个月在南方呆。我回到家,爸爸妈妈总不在家。我也有意识地和他们错过,安心做自己的事。我打开浏览器,看着电脑的收藏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