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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冲冠-怒为红颜:吴三桂-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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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部队历尽千辛万苦,经过近两个月的昼夜行进终于到达平原。前哨来报,队伍抵达缅北的加迈,距缅都孟坑城还有将近二百里。 
  吴三桂下令:就地扎营,队伍休整。各营的损亡人数陆续报了上来,总共损失了五千八百多人……这时已经是顺治18年底(公元1661年正月)。一道檄文飞到缅甸王宫,吴三桂命令缅王交出永历帝,否则将挥师大举进攻! 
  这时,南明晋王李定国和原孙可望的部将文昌王白文选合兵一共不到五万。李定国得到吴三桂大军入缅的军报,同白文选商议后,准备强攻缅王莽应时的宫城,以接走永历帝,不使其落于吴三桂手中。李定国派出的暗探潜入了“集中营”丛林,约定永历君臣从丛林密道偷渡锡薄泊江,他率军在渡口接应。谁知永历君臣疏忽大意,人还没动,消息已经漏出去了,迫不得已,白文选奉李定国之命在江上架起浮桥欲强渡入林,却又被丛林缅兵毁断浮桥。李定国只得正式函告缅王送交永历君臣到军中,否则就要攻城。 
  缅王面对吴三桂,李定国的两面压力,反复权衡,最终决定抗李从吴。 
  缅王急切之间召集了十五万民众和兵士,在丛林的外围建立起木城,一直延伸到李定国军营丛林前,又组织了千余头大像与各种火器刀矛兵刃,连同民众男女,在丛林外横布二十里进行挑战,一时间鼓声震天,喊杀不断。李定国、白文选所率皆百战之兵,虽然人数不多,兵器不良,但面对十五万乌合之众毫无惧色。他们布成千人方阵,手中尽管只有长刀、矛槊、白兵(短木棒),却勇敢地杀入缅兵长阵之中。战马交蹄,刀戟来往,闪出一道道寒光,士兵们有的默不作声,拼命厮杀,有的打着赤膊狂叫着横冲直闯。被砍中的,有的落在马下,立时又被乱马踏成肉泥;有的仍在马上忍痛挥刀;有的被削掉了头颅,砍飞了天灵盖;有的被刺伤了手臂,砍断了大腿。战场上到处是鲜血喷涌,人们的脸上、身上血迹斑斑。地下到处是马尸人尸,惨号哀叫,喊声、杀声夹着鼓声、兵器撞击声……半日激战苦斗,缅兵开始败退。 
  夜幕降临,李定国军大败缅兵,杀死一万余人及缅将,缅兵缅民全部崩溃,但却将永历帝转移。 
  李定国、白文选决定渡河继续向丛林追击。 
  追击月余,缅人在丛林中游击不出,李定国再次遣使索要永历君臣。缅王则要求李定国先行退兵,李定国军因粮草不继,又兼携带家属同军而行,老幼为累,困苦不堪;又发生了军营瘟疫,死亡严重,只好率余部退走到远离丛林的渺赖山整体。 
  大丛林中的悲剧仍在继续。缅王因兵败而被其弟莽猛白杀害。莽猛白自立,决定全部杀掉永历的流亡大臣,只剩永历一家为人质。永历君臣在丛林逃跑之中已精疲力尽,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这天清晨,缅王派来的使者通知:他们要和永历君臣在河边共饮咒水——法师作法于水中称咒水——盟誓,互相保护。永历君臣信以为真,以为在晋王兵压境下,莽猛白要和解,高高兴兴地去了,心中还以为可以饱餐一顿蛇肉。谁知莽猛白早已埋伏好士兵,永历君臣一到,缅兵一起动手,以三十人捆绑一人,将流亡大臣自滇王沐天波,大金吾马吉翔以下,四十二人全部杀死,哭声传到一二里地之外。被杀的大臣之中,只有沐天波一人手杀数人,然后自尽,其他人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砍掉了脑袋。至于自尽的,更是不可胜数。 
  永历帝面对惨状,放声大哭,要与皇后共同自缢,被手下的太监拦住:“皇上为社稷而死,理所应当,可是太后年岁已高,皇上死了怎么办呢?既弃社傻,又弃国母,不可以呀,还是保住龙体以待天命吧!”永历帝听罢,半晌说不出话来,同皇后相对而位。 
  经过这一场杀戮之后,永历之众大小只剩三百余人。莽猛白将皇后为首的二十五名嫔妃囚在一间小屋之中,其余的皇族全囚在一座木楼中,永历帝本人则被囚在楼顶。 
  丛林的夜晚,永历一族三百余人同声大哭,声传丛林数里,连缅民也为之掉泪。南明永历小朝廷就这样走到了最后的死亡期。一代腐朽不堪的王朝在自我毁灭中将最终被人覆灭。 
  丛林诛杀传开,李定国、白文选率两万人马,配十六只战船从江上进攻缅城,但一时间无法攻入。 
  永历帝被缅王捆绑于高高城头,永历皇族中被派出一人到城外对李定国高喊:“晋王,大事去也!百官被杀,陛下言不能生还了!陛下致谢晋王,请各自为计,否则全军不能生还了!” 
  李定国军兵遥望城头上永历帝惨状,一齐下马叩拜,放声痛哭……李定国大怒之余,将孟坑城外民众全部杀死,财物掠空而去。军卒在撤退中大半逃走,白文选被部下挟持,脱离李定国而行…… 
  吴三桂屯兵已经近月余了,养精蓄锐,将士们已经从穿越大森林的鞍马劳顿中恢复过来。十日,缅王莽猛白的使者给吴三桂传来了书信,希望吴三桂大军剿除李定国、白文选部,否则无法交出永历帝。终于该吴三桂的铁骑出击了! 
  十三日,吴三桂大军分兵两路,左右夹击,白文选残部被包围在温佐地区…… 
  夜,黑得如无底的深渊,前面的寨墙和背后的丛林都隐没在深渊里,只能见到一点点轮廓。除了白文选的大营,四野没有一星儿光亮,连寨墙内的哨兵也像死绝了一样,无声无息,也不见灯光。惟有丛林发出的哗哗声响,隐约送来一丝活气。至于西北连接不断的山峦更是黑黝黝地兀立着,看上去比白天更高更大,甚至有迎面扑人之感。白文选叹了口气,觉得心头有无限的空落和惆怅。脱离晋王李定国以来,白文选率手下部众近一万五千人,向西进发,打算避开吴三桂的军队,不想刚行至温佐,就被吴三桂包围了。此时,他有些后悔了,不该脱离李定国单独行动,如今处于吴三桂三万大军的铁围之中,战亦难,突亦难,难道我白文选就要葬身此处吗? 
  北山正中,忽然星光一闪,一团火光蓦然冲破黑暗燃烧起来,白文选身边的列中卫兵惊跳起来喊道:“火!”白文选暗吃一惊,但随即镇定他说:“山里人也常点火,何必大惊小怪……” 
  话音未落,几名卫兵飞跑来报告:“清兵已冲进营寨,各营领队自顾不暇,营内一片混乱,不能来主帅大帐领命了。” 
  白文选像被打了一闷棍似的,脸色大变。他冲出帐门,四周到处是火把,狗吠马嘶,小孩哭大人喊,活像滚油锅里撤了一大把盐,处处在爆响尖叫。明亮的大火把整个寨子都照亮了。马嘶、喊杀声,惊天动地…… 
  白文选的镇定和冷静有些维持不住了。他失色喊道:“带马!带马!快!快!” 
  吴三桂立马山头,长枪持在马鞍桥上,右手拿着指挥黄旗,借着大火,冷静地统观整个战局,狂怒凶暴的喊杀声震撼了整个营寨,吴三桂的一支铁骑势不可挡地冲进了明军大营,同明军展开激战。战场的中心时而移向东,时而移向西。这一切都呈现在吴三桂的视野里,他一动不动地伫立着,如同一座巍巍的山岳。卫队的战马,在他身后跳跃着,嘶叫着,渴望着冲出去杀敌。但是,吴三桂的脸上只是忽闪着火炬的红光,凝眸不动。大风卷着绣龙的红旗,在他的身旁猎猎飘扬。 
  攻击发动得这样突然而猛烈,使南明士兵一时间惊慌失措,懵头转向。但是,自文选毕竟是转战多年的宿将。他领着卫队东挡西杀,冲出大营在四周一转后,他的头脑立刻清醒了,看清了敌我双方的态势。他看到,他的大营正在被分割开,遭受到清军的猛攻。但营北没有火光,没有杀声,他立即传令集结部队,随他向东冲击。派卫兵传令东边的兵将向西打,向他靠拢;他又派人传令北营即刻由此向南压过来。他要三面夹攻,把清军挤出营寨以南,在大寨前决战。 
  统领东营士兵的将领是白文选手下的大将陈国瑞,接到白文选的将令,他立即集结了手下的骑兵,向西发动反攻。两军一接触,就是硬碰硬的凶恶厮杀。刀枪铿锵相击,马嘶人叫,乱成一团。吴军领头冲营的是吴三桂手下的猛将王永宁,当他奋力砍断陈国瑞背后那面黑髦白面大纛时,陈国瑞再也架不住了,拨转马头向后退了下去,手下的士兵也像潮水一般撤了下去。 
  西边的白文选,迅速地把各营被切断的骑队集结起来,兵势大增。他把一千名骑兵组织好,用十几面佐领大纛作先导,簇拥着一面白色大纛直冲寨门,向东靠拢。吴三桂在山头看得清楚,那面长宽各五尺的绘龙铁顶朱髦白色大纛就是白文选的帅旗。吴三桂手中的黄旗举起来,身后的两千红旗铁骑杀向前去,领头的是吴三桂的爱将马宝,松明火把之中,呐喊着冲下山去,马宝舞动大刀,杀开一条血路猛扑白文选。大刀带着风声呼呼作响,刈草割麦一般地斩杀明军。白文选见手下的士兵纷纷落马并渐渐后退,只好同接应上来的北营士兵向北撤去……到了四更天,战斗临近结束了,喊杀声慢慢地消沉下来。清点战场,这场夜战,歼灭白文选部九千余人,俘获七百人,战马三千六百匹,战像十二头……白文选率残部五千余人突围。退入火山,吴三桂没有追上。半月以后,白文选被部将郭正武杀害,郭率白文选余部投降吴三桂,投降时尚有兵士四千七百余人,马三千二百匹。至此,南明的抵抗力量只剩孤守于丛林大山的洞乌地带的李定国了。 
  康熙元年(1661年)五月,李定国军同吴三桂在腊戌,展开大战,大雨河涨,自旦至暮,短兵相接,人马杂相践踏,叠尸成堆。最后李定国率七千人血战突围…… 
  丛林中点起了一簇簇火堆,疲乏而寒冷的士兵围着火堆,有的沉沉睡,有的冻得睡不着,起来烤火或跑步,边哨紧张地绕着营地不断巡逻。 
  晋王李定国领着两个侍卫在一个火堆一个火堆的中间走着。火堆发出毕毕剥剥的清脆的爆响,火苗儿忽闪忽闪地映着晋王严峻的脸膛。作战失利,粮草奇缺,军心紊乱,处境日渐艰危,使他心情忧郁。他苍老了许多,自投身到永历帝驾下,十几年的苦战,李定国没有屈服过。他始终向往着胜利,憧憬着复明的美好理想。但是他不懂为什么南明的局面会每况愈下。一步步走向灭亡。他仍不屈服,他想力挽颓局,但不能奏效。他在心底有一个巨大而不能解脱的怀疑,近些日子更加经常地浮上心头:难道是天意灭明? 
  附近,不知哪一个火堆边的士卒,轻声唱起了粗犷低沉的歌声。 
  歌声慷慨激越,随着风,在丛林群山之中断断续续,回响呼应。 
  李定国懂得,在此危急存亡之秋,将士们借着岳武穆的词抒发自己忠愤胸襟。他突然觉得很冷,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沉默片刻,他从腰间拔出宝剑,剑锋抖着一股青光。他双脚并拔,深深地运了几口气。剑慢慢向上划过一个圆弧,然后向右侧奋力一挥,紧张地舞起剑来。剑光像熠熠的银链,闪烁夺目,兜起了阵阵风声。他似乎要把周身的热血,满腔的激愤,一齐抛向肃杀的夜空! 
  伴着舞剑的节奏,晋王也唱起了歌,歌声慷慨悲壮,歌词透露了英雄磊落的胸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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