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纪中国-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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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没有流于枯燥乏味,相反,却形象生动、栩栩如生,其特点是:妙语连珠中每每折射着深刻的思辨,晦涩难解中又每每透露着如诗的旋律。因而,读来不禁令人顿觉酣爽而淋漓尽致。
“一名负责任的新闻人本来就是一个生活在脖子以上的人,作家可以用下半身写作,媒体人不会,媒体人只有脖子以上才有价值。”
——白岩松(第十四小节)
“如果改革的速度很快,但人的素质跟不上,改革就会被破坏;如果人的素质提高得很快,但是改革的速度跟不上,人就会被憋死!”
——白岩松(第五小节)
现场零距离1
一、游走在玻璃房间与隔离墙之间的当代媒体
沉:通常,媒体最伟大之处,主要体现在其舆论监督这一效能上。虽然如此,但经常发生的情形却是:舆论监督每每却又嬗变成了监督舆论。这种现象似乎每天都在世界各地不断重演着,包括英美。
那么,怎样才能克服重重阻碍而使媒体的舆论监督的效能发挥到最大化?舆论监督是不是越强、越有力,对一个民族与国家才是越有裨益的事情?
白:我非常同意你用的这个词:即,舆论监督。
我也常说起,舆论监督是媒体的一大效能,而不是一个独立存在的形式。
在中国一直到现在,舆论监督还被许多人当作一个独立存在的形式,这是我非常反感和反对的。一些人试图去设立一个可以进行舆论监督的栏目,而其他的节目都不可以进行舆论监督,我认为这是错误的。
每一条新闻,其实都是舆论监督的一部分,因为让更多的人拥有知情权,让更多的资讯和观点被人们所知道,这本身就产生了一种监督。
事实上,舆论监督是媒体的属性,而不是一个独立的分支。做新闻时间长了,更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是,现在很多人却不这么看,而把它当作一种独立的东西,我觉得这可能是由于理解力还不够所致,我相信时间不会太长。
我希望我们将来不用天天说,我们要加强舆论监督,只要把每条新闻都按规律做得很好了,这就是舆论监督。
一条新闻出来了,你要告诉观众有些人是这么面对这条新闻的,有些人是那么面对这条新闻的,这条新闻还有哪些背景,各种当事人是怎么说的,当这个新闻越做越厚的时候,它就自然形成了舆论监督。
现在,我们把舆论监督解释成拍桌子、揭短、批评错误,这只是很小很小的一块。当然,这也算是一种进步了。
所以我说,媒体本身不需要用舆论监督去展现自己的力量,这是它本身就具有的属性。
我认为我们应该扛起新闻的这面大旗,而不是逐渐壮大舆论监督。这是特定历史阶段的特殊现象,将来历史会带着笑意回顾这段路程的!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新闻媒体的力量,就体现在自身的存在,即天天在发出声音,天天在把上下左右、各种各样的东西提供给你——而不是封闭起来——这就是力量。
即只有当媒体正常运转的时候,这个社会边边角角、好的坏的、各种各样的东西,才会同时出现在受众面前,那么,这个社会就可以良性运转——这就是媒体的力量。
媒体的力量不是这种东西:单抽出一部分,天天拎着棒子去打坏人;对好人的支持也是媒体的力量。
最重要的是,应竭力使媒体去正常运转,从而把社会建造成一个玻璃房间——这乃是媒体最大的力量之所在。
沉:太形象生动了,“玻璃房间”真不失为一种绝妙的比喻。清新而透明、诗意而理性,也许正是一个高洁的媒体与媒体人的可贵诉求。
白:但是,媒体有没有反力量呢?当然也有。
——把原本可以建造成一个大的、透明的玻璃房间的社会,建成了又一堵隔离墙,致使每个房间里的人,都不知道另一个房间里在发生着什么!这种情形也完全有可能。
沉:但愿这种忧虑心境能被越来越多的玻璃房间所映亮并占满。
“玻璃房间”这个说法是您首创的吗?
白:是我首创的。但是用玻璃举例的很多。
二、人格、道德与机制——文明由多重制衡相互交织而成
沉:世人常视媒体为一种制衡的力量,并且在不断地寄寓着这种力量。
那么,作为一种制衡的力量,媒体又是靠什么来制衡其自身的呢?
白:首先,公众会对媒体产生很大的制衡,因为,它要跟公众打交道,跟市场打交道,尤其是当它要获得利益的时候。
比如,布莱尔把默多克请进了英国,从此,默多克就会天天玩儿命来表扬布莱尔吗?那他会失去受众,他必须采取一种相对中性而客观的态度,这样媒体才会接受他,才会为一个商业电视台赢得更大的利益。
对于商业电视台来说,利润是第一位的。就像凤凰台和中央台是不同的,尽管作为一个上市公司,凤凰台还不够典型,但是跟中央电视台相比,已经很典型了。平时,一切正常的时候,中央台会以广告额为非常重要的一个指标。但是,它更大的指标——作为一个国家电视台——是它所承担的更多的政治责任。
必须承认,在很多方面,中央电视台承担的责任要比许多其他电视台多得多。
我举个例子,比如中央10台,在我看来,第十套节目做得非常好。
沉:我没有异议,有些节目几乎无可挑剔,让人感到完全是心态非常沉静、不为利益左右的一些人在用心去做的,在中国目前只有北京这个文化区域能做到这一点,这种情形在国际上也并不多见。
白:它不挣钱,我经常看“人物”栏目,它需要心绪非常安静地来做,这背后是一种责任。
但是,中央电视台在中国的局面却是,你好了也不会有人来表扬你,因为,是你应该的;而你不好的时候,所有的人都会骂你。
而凤凰台一定会以资本为主要诉求,因为,它是上市公司,如果在盈利方面非常糟糕,很快就会关门,虽然,它背后也有其他力量,但是,它的主体取向跟我们就不同,所以,“9·11”事件它可以转播,而我们则不可以,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
另外,作为大众化的媒体,在让尽可能多的大众接受、在获取利益的同时,也在面临着一个很大的制衡,观众可以用遥控器投票,电视频道就像每天接受投票的一名选手——遥控器调走,就意味着失败,媒体现在每天都在面临这种处境;同时,它也极容易导致你彻底地迎合,这是一个层面。另外一个层面,媒体还要有法律的约束。
虽然,中国一直没有新闻法,但是,前些年我却是新闻法立法的坚决反对者。为什么?
当大环境和很多理念都没有捋清楚的时候,制定法律更多的可能不是鼓励和推动,而可能是限制。——那么早地从形式上需要一个法律,这有意义吗?
当大环境改变了,许多国家理念——比如以人为本、透明度、知情权等等——都进一步增长的时候,再制定新闻法才会起到推动之作用。
所以,我认为,现在时机仍然不成熟。
另外还有一点,是我个人的看法,中国的媒体需要相互监督。
现在中国的媒体与媒体之间,太好好先生了,你好我好大家好,共同分一杯羹!
可要是媒体与媒体之间不能互相监督的话,对于假东西的制约力就会变得非常弱。——我知道昨天哪家媒体登的是假新闻,你不打它,就是纵容!若有很多媒体互相制约的话,就会战战兢兢,如果我失信、失真,其他的媒体就会揭我的老底!
因为,我们在市场上是竞争对手。那么,这本身就造成了一种制衡的力量,就是对媒体自身的制衡。
难道不是吗?你什么时候见到过中国的媒体,大范围地去质疑或打击某一家出现严重问题的媒体?——少,虽然有,但是很少,而且力度不够。通常的情况是:在导致很多媒体出了很大的差错之后,连道歉都不道歉,有时候自己登一个简单的修正,就完了。
可是,如果媒体能够互相监督的话,你就跑不了,本身对它的压力就更大了。当然,媒体还需要有内部道德。
但是,我历来又认为:道德是靠不住的,虽然它是我们追求、喜欢的东西。然而,不能光靠道德。这话不好深说了——如果道德靠得住的话,干吗还要法律呢?
法律是道德的最低底线,社会历来需要用法律去确立一个又一个的最低底线,虽然如此,我还是认为:新闻人的确需要有职业道德。
但是,我却不敢跟年轻人说这些,因为这颇像是说教!我只能告诉自己,而无法更多地告诉别人,虽然我希望他们有,而且应该永远有。
我尊重的很多新闻人,都是独立的人,我也一直强调这一点,只有独立了,新闻人才能用道德去约束自己。如果你到这里来是为了获取某种利益的话,那么就没有道德能够约束你,因为道德不是一种约束力,它顶多仅仅能修缮自己。关于这一点,我跟很多人的看法不同,我可以以德服人,但是,不能以德制人,以德改人。
就像你一开始说到的“人格”问题。人格,它归根到底是做给自己的,我常爱用的一个词是:在劫难逃。
若你拥有了这种价值观,拥有了对自己的这种要求,那你天天都是在约束自己,人格是一种内驱性的东西,它不是做给别人看的,就算你自然显露给别人看,别人看吗?
即使你拥有再优秀的人格,一个不可能跟你走到一起的人,他反而会觉得你有神经病!
所以,人格真不是做给别人看的,毋宁说它就是做给自己看的。
假如你是一个管理者,你对别人说:我道德高尚,你也应该这么高尚。有用吗?——没用。你还是需要制定一系列法制性的东西、内部条令性的东西、机制性的东西,好让每一个人都不成为坏人。
我特别在乎机制,必须首先保证你不能做坏人;而至于能不能做好人,大家一起努力吧!
沉:至少是首先不做坏人。—— 一种透着某种悲凉意味的人格理念。
白:机制可以保证让人不做坏人。
我好几次在采访国家审计署署长李金华的时候,都跟他谈到过这一点。我说,不能仅仅让人不想贪,必须得让人不能贪!思想教育工作天天教育领导干部不要贪,有什么用?走在街上,我们都会看到广告牌上写着“依法纳税是每个公民的责任”。但是,大部分人都偷税,没办法,你抓不到,这是谁的问题?是人们的道德感不强?不会吧。如果制定了相应的机制,让人没法偷税,还用教育吗?那样的话,大家全是合法纳税的人,在美国偷税是多么难的一件事情啊!所以,你在美国街头看不到“依法纳税是每个公民的责任”这样的标语。
有时候,我们的税务局甚至会找人谈话,有用吗?“信封”在中国是什么概念?每一个信封的后面都有偷税的故事。
因此,如果机制做不到,抱怨也没有用。
中国人集体缺德吗?不是,是机制没做到——你没有一种很好的机制,让所有人都不缺德;但是,能不能成为最优秀的人,那咱们再说。
现场零距离2
三、世界的媒体,还是媒体的世界?
沉: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