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板上的母亲-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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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赫有名的世界旅馆业大王康拉德·希尔顿，第一份职业是在星级宾馆洗马桶。有幸的是，他遇到一位智慧的示范者，当着他的面把一个脏马桶清洗一新，然后从马桶里舀一杯水一饮而尽。人生大门经由这个细节，在希尔顿面前豁然洞开，并且让他在往后的日子里受用无穷，就因为它不但蕴含着不避细微、倾身而任的责任感，还包含着“人剑合一”的钉子精神，这精神好比无坚不摧的金刚钻，有了它，人无论落入什么样的困境，都有指望为自己开通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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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让你长大（57）
我亲爱的儿子，相对于漫长的人生而言，一次考试算不了什么。无论中学还是大学，学习的最终目的，我想应当是学会鱼儿一样放活自己，在生活这条河流中自由自在地游完全程。你就把这些来自家庭、学校的事件，全都当成等待你清洗的马桶吧！老妈巴望你能学会不避丑陋地面对并完整地穿越它们。我也要清洗自己，学会独立生活，我的任务是：尽最大努力保全自己的情感，保全养家的口粮，只有保全了这两样，才有希望最终保全这个家庭！
儿子，“马桶”就在眼前，让我们拿出百分之百的精神，开始清洗吧！
不舍到无法忍受
妈妈：
怎么也睡不着，就给你写封信吧。我真希望可以赶在哥哥走之前把信给你，因为这信也有我对他的思念。
今天傍晚，大约哥哥走后的两个小时，我感觉十分漫长！天慢慢黑了，我站在走廊上，就如同我第一次来这儿一样，看着远处万家灯火，我心里很难过，在家的最后几个小时里，我的心中已经是天翻地覆了。我用力珍惜每分每秒，因为这次离开，要好长时间才回来。现在对我来说，回校的几天就是几年，而且当我再回来的时候，与我一同大醉、处处想着我、但从来不明显表现出来的哥哥已经离开了。家中只有他留下的东西让我回忆，想起这个寒假我们三个在北山，我和哥哥爬上报社八层楼顶，都让我心中不舍到无法忍受。看着那一个个小小的精品店，都仿佛还有我和哥哥为好朋友买礼物的身影和说话的声音。七点左右，我从窗口看见了远方天空绽开的礼花，它们都还是书房窗口里出现的礼花吗？不是了！！
睡觉前，我往家打了电话，但你在洗澡，爸爸接到了，哥哥又不在家，我感觉好像一下子丢了什么似的，心里空空的，这张电话卡是哥哥买给我的，我会慢慢打完它，并保留它。妈妈，我真怀念家中热乎乎的气息，真的很舒服。更怀念书房的两张床，我和哥哥就在这两张床上度过了因为短暂而非常非常珍贵的一个个夜晚。
祝哥哥永远幸福！
祝妈妈永远快乐！
祝我们三个永远在一起！
晚安！未走的哥哥和在家中等我的妈妈。
曲繁星2006年2月14日
可圈可点的细节
亲爱的小星星：
看完你的信，我几次打开电脑，都没有写成回信。心里头许多话，就是说不出来。你看，不过半个多月没写东西，人就笨成这样了！
我和你哥哥一样，眼看着你在这个寒假里为提高分数所作的努力，连绽放在窗玻璃上的礼花都听不到看不见，真说不出是喜是忧，只剩下两个字——郁闷！但愿你早日突破这个命运的瓶颈，抢在“登山队”前面，也好从容地欣赏还不曾被人看熟看老的林壑山色。
不过，这个寒假还是有不少可圈可点的细节值得保存。
北山的雾好大呀，十米以外的树木都变得影影绰绰，峡谷里铅灰一片，阴气森森，仿佛妖魔鬼怪的城堡。咱们把南当成了北，原本已经放弃了那个一心想向你哥显摆一下的峡谷，反倒因为迷路撞了进去。你哥哥壁虎一样攀岩走壁，站在那个我无法靠近的大水潭边，烟笼树罩，几线泉流顺着岩壁蹦跳着，兴奋得他又跳又叫，活像一只撒欢儿的藏羚羊！连声说：刺激，刺激，比石人山刺激多了！
下山路上，你不留神一屁股蹾在泥窝里，让我施展了一次多年前的绝技——抓团稠泥为你粘掉裤子上的泥巴。你一脸无奈的赖样儿被哥哥抓拍下来，不用说又成了永久的收藏。水波一样闪动的，是母子间温暖的真情。就如同尘俗生活的板块裂开一道缝隙，让明媚的天光露下来，让清风拂拭得又干净又柔和的林野闪现出来，这是三个心灵连接而成的人间仙境，可遇而不可求。你们走后，只要一躺在床上，我就不由自主放纵自己，放纵自己成山间的皮毛动物，一小块一小块依次贴伏在美好的斑斑点点上：你编着弯儿向我要钱，把哥哥那小小的六朵玫瑰换成九朵大玫瑰；不想让你听到客厅里的争吵，哥哥用双手捂紧你的耳朵；原本想让哥哥买裤子，他反倒给弟弟买一条回来；你哥哥带着耳机，小山羊一样摇头晃脑，一句一句录下心爱的歌儿，存在电脑里；最可恼是他对弟弟的呵护，不惜顶撞老妈，一次次挺身而出，为你抵挡揠苗助长的恶言恶语……
我不想让你长大（58）
你也许还不明白，惯于掂斤拨两的成年人，一个个把自己裹在厚厚的盔甲里，纵是笑语往还，那话里也不知夹杂着多少实用价值和资源共享的算计，心与心之间，哪里还有一块清风无价的干净处？哎，想要找个敞开心扉说说真心话的人都难啊！从这儿看，咱们母子间这段情，真是千金万金也不换啊。
小星星，你还记得那篇《裂隙：评欧阳江河的〈毕加索画牛〉》吗？
所谓“裂隙”，你就把它当成是乱哄哄闹市里的一树寂然开放的白兰吧。它是姿彩，是香气，是你暗自涌动的悟性与才华；也是淘尽黄沙之后捏在你手中的一粒金黄。有一天，你挥汗如雨，终于爬上山顶，看见了漂浮在群山之上的那轮又软又甜的太阳，彼时彼刻，被疲乏清洗得空明澄澈，惬意簌簌滚过身心，该会是怎样难以言说的酣畅！
亲爱的儿子，为了学业上奔个好前景，苦读苦背是必要的，但你一定要记住，无论如何都不能牺牲心灵自由飞翔的快乐，不能以堵塞生活板块之间涌流的思想意趣为代价。
这个周末，丢下作业去野地玩一晌好吗？去看看起身的麦苗，看看叶芽和花苞鼓起来的树，看看它们闹吵吵胜似纸剪木刻的俏模样，你大概不会反对吧？
老妈2006年2月21日
梦见了哥哥
妈妈：
你好！还是不能接受哥哥不在身边的感受，生活也变了样子！妈妈，你身体还好吗？爷爷怎么样了？最近这几天我心情很好，除了有时想家，想哥哥，但已没有上学期那样明显。在上铺一般不会睡不着，所以白天的学习状况也不错，记什么都很快。我正在提前背化学元素周期表，前二十个已经会背了，挺简单的。
昨晚我一个人坐在幼儿园的草地上，看星星。好久好久没有见过这样的星空了，带天河的星空仿佛只在小时候的记忆里，自从长大后，就很少看过。望着夜空，眼睛一下子放松了，稍不注意还想闭上。有四颗星星特别明亮，也特别大，你记得吗？我很早以前写过一篇文章，写的就是美妙的星星，还上了报。那时候特别亮的星星比现在要多得多，看上一会儿，你就会觉得头上的天在围着额头中心转，那样神奇。草地上还藏着一天的阳光，所以很暖和，我在上面躺了好久，直到觉得冷了才回去。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到在北京哥哥学校的一个寝室里，我和哥哥画了好多画，不知哥哥梦到了没有？这个寝室的地板还是草地！哥哥，愿你在千里之外也能闻到这梦的幽香……
曲繁星2006年2月21日
把你捧在心尖儿上
亲爱的小星星：
读你的信，我的心变成了一颗酸酸甜甜的麦黄杏。我心里明白，你爱和思念的藤蔓，情不自禁地伸向了哥哥。在为这难得的兄弟情深欣慰之余，不由生出一丝失落，失落让我惊觉，让我反省。
周六那天上午，说好去玩儿，可刚一踏上湛河堤，我就铺排起下午的外语和晚上的数学来了。害得娘儿俩的心一直被无形的绳子紧紧地捆绑着，看鸟儿的时候，听水的时候，野鸭们拍动成串儿的水花儿一次又一次起飞的时候，都不曾完全松开。
真是猥琐呀！怪不得上次给通讯员讲课，汝州有个学员忍不住写信叹惜，说十年不见，老妈锐气尽失，曾经语惊四座、才华横溢的那个人，如今竟然平庸得波澜不起了。
冷静想想，我真是为了爱你，才狠下心抹去一个小小少年哗哗湍雪的自由与快乐，一天天把你逼进体制这个铁笼子的吗？听人说起，你不止一次告诉同学，身上的压力很重，因为哥哥上了清华。这个压力是我给你的，是我膨胀的虚荣心和功利心造成的。因为我怕，怕人家说我失败，说我把不聪明的基因遗传给了你！怀着这个鬼胎，我放弃了曾经固守的好心情与大境界，不知不觉沉溺于以分数论英雄的烟熏火燎之中，焦虑成了一个家庭暴君。
其实根本没有必要为一次考试把自己弄得郁闷不堪。比起活生生的人，比起每时每刻打在人身上的活生生的新鲜事物，那一大堆用来训练某种生存技巧和赚钱本领的死知识又算得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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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让你长大（59）
咱把那些动动鼠标就能调出来的死知识放一放好吗？生命这么短暂，只有集中精力采集嫩芽鲜果，才是最上算的。
每一次我把你捧在心尖儿上，就捧住了一棵带着雨水和阳光味儿的树苗，捧住了一只长着翅膀的小鸟儿！我不要你眼里心里有一丝丝的惧怕和无奈，更不想让你遭到那些为了功名利禄自宫自残、成熟到腐烂的所谓“成功人士”的污染。因为只有对于树和小鸟一样的人，每天的太阳才是新的，每个日子里才有搜寻不完的新鲜体验，发现的惊喜，只属于这样的人。
你没有读好自己的作文，很让我焦躁了一阵子。打电话问你哥哥，他说这是阅读习惯造成的。有人看书是在心里默念，有人是看字辨意，跳过了逐句默读的过程，你学过快速记忆，很可能是后一种情况造成了那场尴尬，不必放在心上。如果你把演讲和朗读当成一种必备的技艺，也不妨抽空练练。
生命千差万别，无论你是一棵草，还是一棵树，儿子啊，你都是无可替代的唯一。原谅妈妈，是我的胸怀不够大，目光太短浅，剪伤了你旺长的树冠，踩疼了你不寻常的根系。那树冠就是你自由翱翔的思维能力，那根系就是你敏锐的感受能力。
还是你哥哥看得准，他站在整个社会的大处和人生的长远处看你，说你对人具有罕见的洞察力，一下子就能击中内心的要害，这是一种难得的天赋，有的人练习一辈子也不一定能学会。他希望你能再勤奋一点，下气力改正注意力不集中造成的毛糙粗心，这样的话，将来无论干什么，你都会很好地发挥生命中的潜力，活得轻松快乐。
你对老妈的反抗是对的，因为我听到了玉米拔节的声音。
爱你的老妈2006年2月26日
看到了童年的北山
妈妈：
你好！这是开学的第三个星期，天却下起了大雪，又回到了冬天。看来冬天是不想走的。晚上从窗口向外看，灯光下漫天大雪洋洋洒洒向下落，我睡不着了。寒假的每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