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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庄子外篇二十 山木 译文-第2章

小说: 庄子外篇二十 山木 译文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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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子何喜哉?”
    
    孔子曰:“善哉!”辞其交游,去其弟子,逃于大泽;衣裘褐(21),食杼栗(22);
入兽不乱群,入鸟不乱行。鸟兽不恶,而况人乎!
    
    【译文】
    
    孔子被围困在陈国、蔡国之间,七天七夜不能生火煮饭。太公任前去看望他,说:“你
快要饿死了吧?”孔子说:“是的。”太公任又问:“你讨厌死吗?”孔子回答:“是
的。”
    
    太公任说:“我来谈谈不死的方法。东海里生活着一种鸟,它的名字叫意怠。意怠作为
一种鸟啊,飞得很慢,好像不能飞行似的;它们总是要有其他鸟引领而飞,栖息时又都跟别
的鸟挤在一起;前进时不敢飞在最前面,后退时不敢落在最后面;吃食时不敢先动嘴,总是
吃别的鸟所剩下的,所以它们在鸟群中从不受排斥,人们也终究不会去伤害它,因此能够免
除祸患。长得很直的树木总是先被砍伐,甘甜的井水总是先遭枯竭。你的用心是装扮得很有
才干以便惊吓普通的人,注重修养以便彰明别人的浊秽,毫不掩饰地炫耀自己就像是举着太
阳和月亮走路,所以总不能免除灾祸。从前我听圣德宏博的老子说过:‘自吹自擂的人不会
成就功业;功业成就了而不知退隐的人必定会毁败,名声彰显而不知韬光隐晦的必定会遭到
损伤。’谁能够摈弃功名而还原跟普通人一样!大道广为流传而个人则韬光隐居,道德盛行
于世而个人则藏誉匿耀不处其名;纯朴而又平常,竟跟愚狂的人一样;削除形迹捐弃权势,
不求取功名。因此不会去谴责他人,别人也不会责备自己。道德修养极高的人不求闻名于
世,你为什么偏偏喜好名声呢?”
    
    孔子说:“说得实在好啊!”于是辞别朋友故交,离开众多弟子,逃到山泽旷野;穿兽
皮麻布做成的衣服,吃柞树和栗树的果实;进入兽群兽不乱群,进入鸟群鸟不乱行。鸟兽都
不讨厌他,何况是人呢!
    
    【原文】
    
    孔子问子桑雽曰(1):“吾再逐于鲁(2),伐树于宋(3),削迹于卫(4),穷于商
周(5),围于陈蔡之间。吾犯此数患(6),亲交益疏(7),徒友益散,何与?”
    
    子桑雽曰:“子独不闻假人之亡与(8)?林回弃千金之璧,负赤子而趋(9)。或曰:
‘为其布与(10)?赤子之布寡矣;为其累与?赤子之累多矣。弃千金之璧,负赤子而趋,
何也?’林回曰:‘彼以利合(11),此以天属也(12)。’夫以利合者,迫穷祸患害相弃
也(13)。以天属者,迫穷祸患害相收也。夫相收之与相弃亦远矣。且君子之交淡若水,小
人之交甘若醴(14);君子淡以亲,小人甘以绝。彼无故以合者,则无故以离。”孔子曰:
“敬闻命矣!”徐行翔佯而归(15),绝学捐书,弟子无挹于前(16),其爱益加进。
    
    异日,桑雽又曰:“舜之将死,真泠禹曰(17):‘汝戒之哉!形莫若缘(18),情莫
若率(19)。缘则不离,率则不劳;不离不劳,则不求文以待形(20),不求文以待形,固
不待物(21)。’”
    
    【译文】
    
    孔子问桑雽道:“我两次在鲁国被驱逐,在宋国受到伐树的惊辱,在卫国被人铲除足
迹,在商、周之地穷愁潦倒,在陈国和蔡国间受到围困。我遭逢这么多的灾祸,亲朋故交越
发疏远了,弟子友人更加离散了,这是为什么呢?”
    
    桑雽回答说:“你没有听说过那假国人的逃亡吗?林回舍弃了价值千金的璧玉,背着婴
儿就跑。有人议论:‘他是为了钱财吗?初生婴儿的价值太少太少了;他是为了怕拖累吗?
初生婴儿的拖累太多太多了。舍弃价值千金的璧玉,背着婴儿就跑,为了什么呢?’林回
说:‘价值千金的璧玉跟我是以利益相合,这个孩子跟我则是以天性相连。’以利益相合
的,遇上困厄、灾祸、忧患与伤害就会相互抛弃;以天性相连的,遇上困厄、灾祸、忧患与
伤害就会相互包容。相互收容与相互抛弃差别也就太远了。而且君子的交谊淡得像清水一
样,小人的交情甜得像甜酒一样;君子淡泊却心地亲近,小人甘甜却利断义绝。大凡无缘无
故而接近相合的,那么也会无缘无故地离散。”孔子说:“我会由衷地听取你的指教!”于
是慢慢地离去,闲放自得地走了回来,终止了学业丢弃了书简,弟子没有一个侍学于前,可
是他们对老师的敬爱反而更加深厚了。
    
    有一天,桑雽又说:“舜将死的时候,用真道晓谕夏禹说:‘你要警惕啊!身形不如顺
应,情感不如率真。顺应就不会背离,率真就不会劳苦;不背离不劳神,那么也就不需要用
纹饰来装扮身形;无须纹饰来矫造身形,当然也就不必有求于外物。’”
    
    【原文】
    
    庄子衣大布而补之(1),正緳系履而过魏王(2)。魏王曰:“何先生之惫邪?”
    
    庄子曰:“贫也,非惫也。士有道德不能行,惫也;衣弊履穿,贫也,非惫也;此所谓
非遭时也。王独不见夫腾猿乎?其得枏梓豫章也(3),揽蔓其枝而王长其间(4),虽羿、
蓬蒙不能眄睨也(5)。及其得柘棘枳枸之间也(6),危行侧视(7),振动悼慄(8);此
筋骨非有加急而不柔也(9),处势不便,未足以逞其能也。今处昏上乱相之间(10),而
欲无惫,奚可得邪?此比干之见剖心征也夫(11)!”
    
    【译文】
    
    庄子身穿粗布衣并打上补钉,工整地用麻丝系好鞋子走过魏王身边。魏王见了说:“先
生为什么如此疲惫呢?”
    
    庄子说:“是贫穷,不是疲惫。士人身怀道德而不能够推行,这是疲惫;衣服坏了鞋子
破了,这是贫穷,而不是疲惫。这种情况就是所谓生不逢时。大王没有看见过那跳跃的猿猴
吗?它们生活在楠、梓、豫、章等高大乔木的树林里,抓住藤蔓似的小树枝自由自在地跳跃
而称王称霸,即使是神箭手羿和逢蒙也不敢小看它们。等到生活在柘、棘、枳、枸等刺蓬灌
木丛中,小心翼翼地行走而且不时地左顾右盼,内心震颤恐惧发抖;这并不是筋骨紧缩有了
变化而不再灵活,而是所处的生活环境很不方便,不能充分施展才能。如今处于昏君乱臣的
时代,要想不疲惫,怎么可能呢?这种情况比干遭剖心刑戮就是最好的证明啊!”
    
    【原文】
    
    孔子穷于陈蔡之间(1),七日不火食,左据槁木(2),右击槁枝,而歌猋氏之风
(3),有其具而无其数(4),有其声而无宫角(5),木声与人声,犁然有当于人之心
(6)。
    
    颜回端拱还目而窥之(7)。仲尼恐其广己而造大也(8),爱己而造哀也(9),曰:
“回,无受天损易,无受人益难(10)。无始而非卒也(11),人与天一也。夫今之歌者其
谁乎?”
    
    回曰:“敢问无受天损易。”仲尼曰:“饥渴寒暑,穷桎不行(12),天地之行也,运
物之泄也(13),言与之偕逝之谓也(14)。为人臣者,不敢去之(15)。执臣之道犹若
是,而况乎所以待天乎!”
    
    “何谓无受人益难?”仲尼曰:“始用四达(16),爵禄并至而不穷,物之所利,乃非
己也,吾命其在外者也(17)。君子不为盗,贤人不为窃。吾若取之,何哉!故曰,鸟莫知
于鷾鸸(18),目之所不宜处(19),不给视(20),虽落其实(21),弃之而走。其畏人
也,而袭诸人间(22),社稷存焉尔(23)。”
    
    “何谓无始而非卒?”仲尼曰:“化其万物而不知其禅之者(24),焉知其所终?焉知
其所始?正而待之而已耳(25)。”
    
    “何谓人与天一邪?”仲尼曰:“有人,天也;有天,亦天也。人之不能有天,性也,
圣人晏然体逝而终矣(26)!”
    
    【译文】
    
    孔子受困于陈国、蔡国之间,整整七天不能生火就食,左手靠着枯树,右手敲击枯枝,
而且还唱起了神农时代的歌谣,不过敲击的东西并不能合符音乐的节奏,有了敲击的声响却
没有符合五音的音阶,敲木声和咏歌声分得清清楚楚,而且恰如其分地表达了唱歌人的心
意。
    
    颜回恭敬地在一旁侍立,掉过脸去偷偷地看了看。孔子真担心他把自己的道德看得过于
高远而达到最了不起的境界,爱惜自己因而至于哀伤,便说:“颜回,不受自然的损害容
易,不接受他人的利禄则较困难。世上的事没有什么开始不同时又是终了的,人与自然原本
也是同一的。至于现在唱歌的人又将是谁呢?”
    
    颜回说:“我冒昧地请教什么叫做不受自然的损害容易。”孔子说:“饥饿、干渴、严
寒、酷暑,穷困的束缚使人事事不能通达,这是天地的运行,万物的变迁,说的是要随着天
地、万物一块儿变化流逝。做臣子的,不敢违拗国君的旨意。做臣子的道理尚且如此,何况
是用这样的办法来对待自然呢!”
    
    颜回又问:“什么叫做不接收他人的利禄则较困难呢?”孔子说:“初被任用办什么事
都觉得顺利,爵位和俸禄一齐到来没有穷尽,外物带来的好处,本不属于自己,只不过是我
的机遇一时存在于外物。君子不会做劫盗,贤人也不会去偷窃。我若要获取外物的利益,为
了什么呢?所以说,鸟没有比燕子更聪明的,看见不适宜停歇的地方,绝不投出第二次目
光,即使掉落了食物,也舍弃不顾而飞走。燕子很害怕人,却进入到人的生活圈子,不过只
是将它们的巢窠暂寄于人的房舍罢了。”
    
    颜回又问:“什么叫做没有什么开始不同时又是终了的?”孔子说:“变化无穷的万物
不可能知道是谁替代了谁而谁又为谁所替代,这怎么能知道它们的终了?又怎么能知道它们
的开始?只不过谨守正道随应变化而已。”
    
    颜回又问:“什么叫做人与自然原本也是同一的?”孔子说:“人类的出现,是由于自
然;自然的出现,也是由于自然。人不可能具有自然的本性,也是人固有的天性所决定的,
圣人安然体解,随着自然变化而告终!”
    
    【原文】
    
    庄周游于雕陵之樊(1),一异鹊自南方来者,翼广七尺,目大运寸(2),感周之颡
而集于栗林(3)。庄周曰:“此何鸟哉,翼殷不逝(4),目大不?”蹇裳躩步(5),
执弹而留之(6)。一蝉,方得美荫而忘其身,螳蜋执翳而搏之(7),见得而忘其形;异
鹊从而利之(8),见利而忘其真(9)。庄周怵然曰(10):“噫!物固相累(11),二类
相召也!”捐弹而反走,虞人逐而谇之(12)。
    
    庄周反入,三月不庭(13),蔺且从而问之(14):“夫子何为顷间甚不庭乎
(15)?”庄周曰:“吾守形而忘身,观于浊水而迷于清渊。且吾闻诸夫子曰:‘入其俗,
从其令(16)’。今吾游于雕陵而忘吾身,异鹊感吾颡,游于栗林而忘真,栗林虞人以吾为
戮(17),吾所以不庭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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